细民竞锥末，志士惴人后。 扰扰非一途，其欲两靡究。 摆脱利名间，清气塞宇宙。 一笑春凫飞，何如野鹤瘦。 ① 修惠政也。余师贺耦庚先生，抚黔九载，饬属吏裕仓储、兴义学，留心教养。署大定府事张志咏、徐鋐，知府姚柬之，先后劝民积谷，建义仓于六里，仓侧立补助亭以为义塾，择师教贫民子弟。后之人推而广之，以养以教，惠莫大焉。 我观补助亭，有怀前太守。 立塾义仓旁，择师诲稚幼。 有仓储粟谷，荒年饥可救。 有塾养童蒙，寒微出孝秀。 瘠土劳思善，岂必待庶富。 于此养而教，偷薄归淳厚。 所期后来者，次第整荒陋。 作室美轮奂，垣墉毋弃旧。 楚衡多奇山，罗列如苑囿。 鹑鸟当翼轸，分野堪详究。 辽阔距蜀岷，一脉遥相授。 岳色翳南天，周遮无罅漏。 谁穷千里目，纵笔追所觏。 峰落一峰凸，七二数适凑。 耸翠互攒青，斑驳若刺绣。 高高何所纪，遥天一碧逗。 茏葱贴寒空，森若林树茂。 有时云气兴，勃勃出远岫。 五色灿晴霞，黼衮裁初就。 蓦地黑云飞，吸空类鸟噣。 锦幕四山垂，羞客若闺秀。 山川尽梦中，疑醉湘吴酎。 相对莫指名，密若金瓯覆。 蜃楼嘘气成，阿房倩云构。 雨歇放新晴，濯尽山骨瘦。 暂变还久常，永峙今古宙。 从来不朽质，洵缘却雕镂。 最高指祝融，万仞惊延袤。 众山纷来朝，笏拥千官候。 快睹争先趋，鸳联一时簉。 有如里社虔，欢呼趋五戊。 有如万斛泉，涌激穿岩窦。 有如侍姑妇，掠鬟竞盥漱。 有如日中市，货贿呈纷糅。 有如锦衣荣，驺从行白昼。 有如跃江豚，泅水吹浮沤。 汰哉紫盖矫，不驯类野狖。 性挺而走险，跳梁不妨仆。 仿佛寒俭士，厌华甘就陋。 秉义耻枉见，凌轹晋楚富。 仿佛败北兵，衔枚而疾走。 却怪造物奇，缺陷偏自宥。 何不命夷娥，厝之等出售。 我闻韩退之，开云感神祐。 旷怀古人烈，俯仰自含诟。 全天眼底呈，观岂坐井甃。 赑屃登绝巘，放眼笑愚愗。 沧桑幻古今，天地常如旧。 尺五手堪擎，何须问天又。 堪指天为若，堪咤龙为兽。 堪笑象自焚，堪叹木自寇。 游情恣若此，狂荡不自救。 我闻涂山氏，拯溺若活鷇。 血马虔享祀，恳策为帝奏。 玉书降岳灵，应求若交贸。 我闻昔姚祖，山下与仙逅。 遣书人不见，惊顾劳顶脰。 开函尽鸟迹，捧读双眼瞀。 我闻岩间泉，高泻若飞溜。 白鹤山上翔，舞空自往复。 我闻五岳位，秩序相左右。 班爵视上公，宠锡等世胄。 名禋崇轩辕，燔柴升香臭。 位实配朱鸟，霍灊乃其副。 斥堠静烽烟，崇厉绝孤鼬。 九里沿湘滨，溶溶春水绉。 屈曲向背迷，宛尔龙蛇斗。 鼓物辑迅雷，静镇山雉雊。 河海长清晏，贡献万国辏。 玉食天下饶，转输捷驰骤。 虽庇圣神业，半倚山灵佑。 一雨旱苗苏，似病疗针灸。 我闻神禹碑，硬拙开史籀。 穷宙不记年，婆娑风雨逗。 注释劳千手，辟芜若芟耨。 宝贵哲人迹，拓传千金购。 愿言颂明德，嗫嚅口若譳。 文运亘古绵，观化忭老幼。 六经日月昭，焕然绝背谬。 嗜学遍穷荒，餍饫如列饾。 我闻祝融神，羽化存仙柩。 崱屴自成封，匌䃔若荐豆。 南宫四面绝，踪迹泯人兽。 天险不可升，巉绝四灵鹫。 华盖藩其左，妙高拥其后。 湘渌与洣流，蜿蜒互逗留。 穹窿镇南维，元精实交媾。 我皇大一统，六合归领袖。 述职拥梯航，遐方望巡狩。 三宥刑期无，明慎别从首。 享祀肃百神，粢盛洁馈馏。 贤无遗岩野，珊瑚网底收。 简在契帝心，英雄尽入彀。 济济列辟雍，棫朴储薪槱。 鼎定郏鄏固，卜世验启繇。 命诰四方行，天风占从姤。 中天千古盛，景运此日遘。 奎聚五星莹，缠度奠列宿。 边声九夷敛，战马闲枥厩。 使者佩虎符，辉润灿玉琇。 时雨丰年兆，潴水若承霤。 土物爱心臧，邪辟自不狃。 治安奏九州，天工维时懋。 化民深浃髓，岂仅达理腠。 礼自隆岳渎，乐常俭二侑。 自分寒贱质，寸补长抱疚。 愿进华老颂，聊从万民咒。 何自乘清风，努力图所僦。 稽首岣嵝灵，王禋酣享嗅。 维岳频降神，用为我皇侑。 斲石治广除，纳湖以为囿。 长廊行欲尽，桥影带高霤。 回看何冥冥，柳浪覆千甃。 绯桃閒深浅，繁丽如展绣。 赪颜頩始怒，诞意纵未透。 离离弄妍日，烂烂烧春昼。 雄堂中劝学，海内郁奔辏。 九流百家贯，一破万古陋。 宾师得烈士，悬镛待众扣。 主人扶僮至，最爱循墙走。 鬓丝映花枝，颇似饭颗瘦。 相将开水阁，远思发醇酎。 拍波起群凫，遮眼拖孤岫。 微言引深感，世议安丛诟。 树人同树木，时事犹可救。 十年才辈出，行与木俱茂。 从公且婆娑，河清人自寿。 老夫恨不学，无术返童幼。 儿曹能自前，奚翅与我寿。 啬翁无穷意，岁月苦难究。 迟迟出定论，晚子殆天授。 自吾见怡祖，喜子劲在后。 不愁强弩末，再厉端可彀。 晚烟新月作，思致绝隽秀。 家学不独诗，风气果已就。 积诚能动天，此理难悉究。 疗疾既无策，刲股岂能救？ 事急天亦穷，神识转昏瞀。 谬云诚可格，愚孝空蒙诟。 夫人有高才，智出妇女右。 胡为屡出此，不脱儒者陋。 智尽诚乃见，至行世罕觏。 莫疑天无知，食报在其后。 我皇实英武，明断由天授。 锐意废中官，微行脱狂寇。 处约能自宏，知新兼存旧。 隐然恢复气，河源出星宿。 汉武乃中主，仁义如黼绣。 不思戢多欲，汲直岂能救。 秦王方十八，龙飞年亦富。 苟知矜细行，孰敢议童幼？ 本朝法至严，极盛难为后。 舜禹诚可师，一洗汉唐陋。 南丰号壮县，产橘世罕觏。 别种自流遗，落实美气候。 脆瓣缘素络，薄肤隐黄皱。 圜握灵蛇珠，细玩怖鸽鷇。 表裹净渣滓，甘芳沁营腠。 弟蓄新会橙，奴视洞庭柚。 磊磊联璎珞，烂烂堆锦绣。 其乡吴太史（谓吴编修嘉宾。），游宴江南旧。 量致毅勇侯，岁岁起为寿。 赞叹设九宾，名品归领袖。 竭来苦津逻，苛税惩偷漏。 负贩颇裹足，搀杂摘近囿。 熊侯省征装，选购尽妙秀。 满载轻江湖，快啖罗左右。 三日遮昏飙，负舟游羿彀。 羁孤念家国，悲恼互奔凑。 豺虎据门堂，龙蛇搅合宙。 裂土评分瓜，巨祸又谁救。 愤肠张燥吻，探首觊放溜。 从容咽琼浆，恍惚饮醇酎。 冤魄溷囚拘，俄顷荷赦宥。 嘉惠焉可忘，窃比封君富。 平生耽异味，亲友亦乐就。 土物荐晶盘，跳踉到童幼。 还持诱垂涎，邦宝讶天授。 谁欤辄夜过，由甫吾狎旧。 过视同阿兄，才艺并天授。 子较究吏事，不蒙画饼诟。 顷落百僚底，锥囊稍获售。 措手条例地，爬抉祛弊陋。 倡言设旅校，长养菁莪秀。 咄嗟具规程，此事可粗就。 对烛见眉宇，讽议颇杂凑。 力持南昌狱，彼族刃其脰。 严秘伏万因，坐使陷疑窦。 尤愤豪酋横，召妓于白昼。 龌龊陪衣冠，琐细固遗臭。 馀及怪幻端，科比难赦宥。 呼煎双井茶，舌本助沃漱。 更为搜异闻，资噱延刻漏。 降雹壮于拳，作伥附如瘤。 死去王安之，凭致窭儿富。 骥老愈恋群，人老愈恋旧。 而况眠食地，光景出造构。 如蕊含芬芳，如苗熟耕耨。 黄髯系湖湘，胜衣及颜皱。 亲懿师友间，兴味溢醇酎。 一别数春秋，江汉只影瘦。 频岁望衡麓，雷雨閟灵岫。 鬼祟殃词林，奚止三豪覆。 狷叟（张雨珊观察。）尤敬爱，淹疾罢砭灸。 髯往抚床榻，喘息悬晨霤。 张目喜视髯，短句俄尔就。 扶写墨欹倾，手纸髯泪透。 果从犀角弟（野秋尚书先数月薨逝。），此才恐难又。 死友义独留，经纪靡罅漏。 湘人结绸缪，托图表耆宿。 嗟余久是邦，同髯历昏昼。 笙簧应宫商，兰芷接馨臭。 十载隔俊游，万劫保孤瘤。 传闻诧死生，遑问匍匐救。 披读赧裹足，但有安丛诟。 诗人例孤高，嫉恶甚仇寇。 施为偶不检，举俗腾谤诟。 两君赤子心，坎坷同所遘。 岂无平生欢，趋避惟恐后。 遂令绝代人，骈死鄙夫斗。 我读两君诗，哀涕辄盈袖。 摛词虽信芳，不解肆鱼臭。 怀君更自悲，呕心良可咒。 料事自谓神，所期竟大谬。 昔但形歌诗，今乃及身遘。 平生坐软暖，志业老未就。 力竭犹张弓，一发难再彀。 秋从林际归，万叶堕黄茂。 草虫助之鸣，切切近寒甃。 我静物愈动，四顾但眉绉。 独此海棠花，破块拥孤秀。 窈窕诚可哀，繁霜宁汝宥。 非天不厥杀，蓐收功未就。 兰蕙一萧条，已矣且自救。 西风吹血腥，扰扰尘暗昼。 危城蓄众哀，亡国喜私斗。 遂令一世民，日日游羿彀。 盗蹠亦有道，侧目孰敢诟。 壮士尽苍生，有虱在其冑。 悲哉掷万骨，与人作贵富。 坐思冯道语，佛出那得救。 酒薄幸可醉，不饮奈心疚。 山中十日晴，水落溪身瘦。 篱蔓坼红芳，风畦绿翻皱。 岭色连远空，松阴转晴昼。 翻思春夜时，雨脚床头漏。 空际走波涛，梦里蛟龙斗。 非无去国悲，幸免居夷陋。 往者二三子，清景不可又。 危楼百尺高，皂帽三年旧。 狂言颇骇俗，心事终悠谬。 欲刺东海船，去种南山豆。 松回溪上云，入我窗间岫。 坐久日影移，饥鼠喧晴昼。 岩居薇蕨荒，三年矧多又。 一卷郊岛诗，旁人笑寒瘦。 盍簪得石交，闻道吾已后。 相忘寂寞滨，所安固无陋。 幽寻蜡屐同，险韵尖叉斗。 抱柱终不移，缨冠宁忘救。 虚檐鳞甲飞，合眼风雨骤。 百蛰会有苏，惊雷已其候。 掌故罕流传，父老莫穷究。 此地面驼岭，黝然望深秀。 桑柘纵复横，村舍近可觏。 缅怀蒐裘意，倘从子房后。 陵谷一以迁，亭榭遂非旧。 嘿寻游燕处，更无一瓦覆。 里门三字榜，仿佛间急就。 涧草低临水，溪云远依岫。 松虬隐缭垣，塘陂碧成甃。 工巧悬想像，感深极悠谬。 冥冥思古情，低昂各奋袖。 私语增累晞，况当扰攘候。 凭吊春黯伤，駥我循墙走。 夙闻高岙奇，下潭与上窦。 我今两无得，寺庑坐炎昼。 言寻千丈崖，美此万古溜。 悬流擘苍岩，立壁面危构。 倚栏得平视，慰眼疑色授。 稍嫌居高明，不见水归宿。 旱馀响微咽，石出泷亦瘦。 何当风雨夕，来听雷霆斗。 双栝主人我姻旧，眸子炯然颧骨瘦。 舌能论政腕工书，两事于人不甘后。 书成往往钤小印，自比尼山鲁司寇（宗孟有三月司寇小印。）。 旁人窃笑君不惭，托意甚高宁畏诟。 掉头入海能几时，巧匠归来手难袖。 我闻国政丛谤嫌，君亦求官就除授。 象魏虽高不悬法，大弨已弛谁能彀。 我缘智免学鸿冥，君乃幡然问蛇斗。 功名之途有百险，古来易与危机遘。 况君用短却从戎，轮血朱殷谁汝救。 人生四大付八还，何用髑髅实归柩。 独怜国宝殉老兵，如凤在笯麟被狩。 七年噩梦今作尘，双树清阴更谁覆。 人亡栝在不相保，草木无知天转厚。 我生脆弱命穷薄，君每见嘲悭世寿。 戏言在耳星再周，后死何成面先皱。 吾宗旧客双栝庐，诗画腾哀如在疚。 世间何限翻覆人，生死交情宁易觏。 髫岁熟闻周太守，与我外家交最旧。 君年逾冠省外翁，及谒欧斋亲老宿。 欧斋一去卅五载，湖上孤坟两松覆。 祗今谁记盖世翁，齤齿飘髯清且瘦⑴。 周先积书成谪宦，朴学何曾庇遗胄。 老依灵照与何灯，亲见阳元能肯构。 箧书有托万事了，况有高名在身后。 绝怜孤女挈童孙，手斸稽山掩三柩。 稽山之阴镜湖水，鉴此霜髽封坎甃。 疚斋报母为写图，以孝承家何所疚。 吾侪等是失母儿，题句还君泪沾袖。 知君风韵似猿公，顾我私惭扬子幼。 ⑴ 周季贶太守，鹤亭外祖也。丁酉，鹤亭入闽，及见余外祖林欧斋先生。是冬，先生没，今三十五年矣。 陈侯数觞我，酒酽意尤厚。 今兹复大烹，嫁名作坡寿。 坡公去千载，神已返奎宿。 何曾责世人，酾酒实笾豆。 吾侪生苦晚，不入苏门彀。 君才今子西⑴，岂落晁秦后。 我肥肖公书，君诗貌公瘦。 君歌我起舞，应胜南飞奏。 人方信舒李，我意党元祐。 既醉勿多言，看取春池皱。 ⑴ 刘后村评唐子西诗，谓其出稍晚，使及坡门，当不在晁、秦下。 造物郁磊砢，豪纵不可究。 抟沙太古前，万有纷杂糅。 伟兹龙潭山，神工妙结构。 诡状谁雕锼，拟将真宰扣。 我来暮春时，幽探趁晴昼。 仄径缘纤毫，逶迤入云窦。 叠嶂涌奔涛，浓绿蟠烟岫。 山深尘氛净，树密岚光逗。 泉声殷地来，势如群峰斗。 一溪划然开，奔流下腾凑。 上洞排蜂房，嵌空若悬霤。 插根虚无底，澄波相盥漱。 何年起潜虬，攫拿恣奔走。 真形化为石，蜿蜒浑不谬。 或者鳖灵凿，更疑五丁镂。 不然岩壁间，之而何由觏。 颇闻此灵湫，故老传来旧。 溪流作浊清，雨睛验占候。 大哉乾坤内，谁何不在宥。 神物所窟宅，固宜灵境富。 蹩躠力已殚，汗袭轻裾透。 傍厂植荒祠，小憩风入袖。 访古碣半残，拂拭难为读。 故人邀我饮，殷勤意良厚。 倾杯倚丛薄，流水鸣相侑。 长啸踏花归，平楚夕阳瘦。 回首睇山英，胜游招我又。 待看云起时，甘霖浃宇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