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宿景州城，凉月挂孤村。 晓发刘智社，宿雾开曦暾。 历历间林木，迤迤溯平原。 念我昔先人，客此七寒暄。 全家十口计，宦途故人存。 皤皤新台令（吴公穆。），托孤仗一言。 谁能生死交，终始气谊敦。 远投薛家庄，径扣苏公门。 苏公古君子，于旧非宾婚。 命儿拜吾父，相好若弟昆。 延师共诵读，不徒日饔飧。 馈遗囷麦禾，甘肥栅鸡豚。 吾父得仰事，时复陟邱樊。 因怀幼小日，往来齐与恩（州南即恩县。）。 郁纡弟妹思，踯躅涕泪痕。 事过七十年，山溪逝潺湲。 齐东到郑口，往迹但瓜䪤。 昨逢贤太守（河间杜太守甲。），具说苏氏园。 江南旧田宅，岁久失考援。 至今食旧德，且复望诸孙。 语及吾先祖，东人祀蘋蘩。 当时同官良，及述颂德繁（太守言秦某者令齐东，曾识先祖。）。 呜呼一丞耳，清白人知尊。 小子忝负荷，空叹日月奔。 又闻吴嗣君，性行粹且温。 近在郡中住，迟我返南辕。 留此弗信宿，未奉丈人樽。 苏吴我诸父，不以宾友论。 书札久稀阔，车马徒嚣喧。 晚食茆店黍，忍刈墙葵根。 店西四女祠，慈鸦噪颓垣。 尝闻先人说，省姊此停轩。 先人姊吾姑，孙子今颇蕃。 耕锄守穷贱，羽翮难飞翻。 更谁知旧事，相与寻本源。 南去投古驿，落日林烟昏。 完完𡽺色千字存，此拓二百年前论。 神飞四千九百丈，手摸日观凌天门。 鸾翔凤翥磴道表，俯照碧海黄河奔。 宏农歌未兆得体（都董切。），金轮拜洛坛已燔。 不闻后妃与献礼，景云舞鹤登降烦。 金绳玉检贞观议，乾封朝觐碑字昏。 犹言礼备德施溥，告成之义垂后昆。 绀珠记事张学士，定仪遂抗临漳源。 黑龙既伏大弧利，白骡还等封树尊。 升山执事官穰穰，陕右上党接太原。 兵三十万五百里，金桥画本轩乾坤。 当时精禋叩秘玉，意薄前代求仙言。 四明狂客亦谲谏，出牒受福于黎元。 河东祈谷河北赐，青齐兖濮胥拜恩。 四方治定岁大稔，宜荐𡽺伯天帝孙。 上帝之休祖考庆，若述后稷歌姜嫄。 又云毖患儆在位，何异惩鉴桃虫翻。 使其守此弗踰越，颂美岂必嫌文繁。 八分雄杰去臃肿，四言典质追胚浑。 欧阳集古所未录，远思歘梦岱顶鶱。 摩挲七十有二代，古篆风雨长松根。 ① 楼在今布政司南，其地本番禺二山之交。刘䶮削平之，叠石建双阙其上。宋经略司马伋重建，改双阙为双门，上有刻漏。元延祐五年十二月十六日，广州宣慰司陈用和造在楼第二层东偏，砖级累置其上，凡四壶，大者高六尺馀，其三递减一尺，围俱视所高而杀。时辰筹树小壶中，有铜尺衡壶面，遇其时则字浮尺閒，楼上时辰牌、楼下时辰香悉准焉。 宋时双阙今双门，上有铜漏司朝昏。 高者六尺下三尺，四壶一线相吐吞。 箭浮壶中尺浮面，昼夜百刻如泉奔。 旁识延祐五年字，宣慰司造记自元。 权器衡渠肇往古，会稽官漏岂异源。 金水相终有妙理，机倕不作谁与论⑴。 南海井水冬不冻，不烦火守常春温。 楼下人家炷香卖，楼头测表曦晖暾。 凭窗望海甫亭午，楼阴正直双榕根。 ⑴ 陆倕《新刻漏铭》：「今之官漏，出自会稽。」陆机《刻漏赋》：「寤蟾蜍之栖月，识金水之相终。」 公后作贤相，此书其本根。 小五指山侧，闻有赐楼存⑴。 公择白石庵，松篁几晨昏。 时有山中人，片石拾荒原（文庄藏书石室旧在学宫后。）。 ⑴ 邱文庄《大学衍义补》成，明孝宗敕公建楼藏之。 鼓钟羽干籥，是皆圣人言。 卓尔道体立，渊哉德容温。 守默固非寂，文辞岂为喧。 万派支不歧，一镜莹勿昏。 再诵斋居作，始知阮陈繁。 习礼此侧者，从此探本原。 伯原本越人，思吴胜事繁。 筑室郡西坊，仍得钱氏园（乐圃本吴越金谷园旧址。）。 州守既题扁，郡将常造门。 庋书二万卷，可以贻子孙。 审音理自契，阅古志弥敦。 墨池云不流，琴史韵犹存。 所憾陆淳义，曾推明复言。 秘省已著录，今时谁讨论⑴。 此书傥未逸，君归叩江村。 不虚越迁吴，或借流溯源。 举杯重有属，愿君时弗谖。 ⑴ 淳熙十四年，朱佺进伯父长文《春秋通志》十册付秘省，见《中兴书目》。 一十二年前，秦家瑞芝轩。 钱公为芝图，我作贺芝言。 指此庭中木，共道芝无根。 虽假木为喻，实不以木论。 今兹严先生，抱景异郊暄⑴。 瞑据常笑惠，目击岂俟温。 一帆即居庐，三秋暂都门。 散木不谓木，中有所谓存。 故仍秦公居，复劝钱公樽。 同人发高唱，亦不著篱籓。 我犹执壁字，墨色襟袖痕。 ⑴ 唐孙秘《散木赋》：「郊暄淑气，景媚风烟。」 淋漓气作苍云屯，背两篆如古鼎尊。 下复有云四旋抱，湿苔万古洗不昏。 想公辞水作山郡，意在岷下之山村。 世间画水不知水，独尔两孙抉妙门。 机泉飘洒何感触，落月动荡惊心魂。 尽水之变尽物变，待其不动穷其根。 所以澜翻出铭语，凡有石处皆水痕。 又写江峡湍洑势（苏画水一碑。），亦难波磔起止论。 光怪眩转黑白脉，莫可分别石与盆。 云起雨作竟惝恍，借问此理何处存。 严子结茆拟东屯，临行取别尽一尊。 留此拓铭兼拓篆，谓我坐对娱晨昏。 以之配米药洲字，可补昔访南海村。 苏斋米斋倘有合，画石画水定一门。 我从罗浮涉琼海，一水一石公精魂。 两袖归来有何物，小窗疏雨秋树根。 笙钟万壑等箭激，波涛一吷谁留痕。 定州画云吴道子，笔势变灭安足论⑴。 惟当借作真水看，勿言雨过珠泻盆。 斋空月堕严子去，了无言说文字存。 ⑴ 明宣德閒，定州何生画水，世以为吴道子笔，见陆俨山《北还录》。 惟古册命在礼器，史逸之祝今不存。 寰尨𨚕戠牧与颂，于鼎宝敦于壶尊。 窃从礼文窥礼意，所谓内门即庙门。 或立于中或于右，曰宰曰伯咸骏奔。 立于中者面则北，再拜受册诒子孙。 龟巢老人昔所咏，摩尼每照祇树园。 近时新城二王辈，寻文感事称引繁。 程（穆倩。）汪（钝翁。）相继各有释，杨刘不作谁与论。 或言南仲笃周祜，北城于方西拒昆。 或言江汉常武世，并列方召申与樊。 亦如岐阳十石鼓，文王宣王争考援。 焦山山合水环处，云䨓隐隐龙蜿蜿。 寺中摹本又已讹，江声怒回绕堂轩。 英光万古照山水，彼偷夺者何足言。 他时海门秋月夜，手量扃腹穷根原。 嵩山三柏今二存，一则俯攫一仰鶱。 或云周旋象风雨，或闻螺角相吹喧。 脱枝皴裂虬虺穴，老骨突怒雷霆奔。 士人传说荒怪甚，图经比儗称引繁。 图之山石勒不朽，拓者闭日寻其源。 有顷垩扫双柏出，四无粉墨傍无援。 我闻维岳天峻极，晷景上直中宫垣。 又闻嵩阳著感应，卿云瑞鹤徵类蕃。 偓佺上下风雨会，汝颍含抱阴阳原（二句檃括《嵩阳观碑》中语。）。 李碑徐隶气遒劲，一千年久无苔痕。 此碑正在双柏侧，君昔读书双柏根。 造物生成意有在，物博根厚非朝昏。 譬诸模楷及乔梓，或于其身于子孙。 俾尔茂承惟尔独，降维申甫人维藩。 大材培植古难遇，山中韬养岂易言。 石幢题字又湮没（柏侧旧有石幢，唐宋人题识甚多。），汉封傅会何足论⑴。 讲堂已见宿鸾凤，碧巢会引翔鹏鹍。 愿君无忘侍行日，日日石槛苍烟扪。 ⑴ 《嵩志》云汉武帝封此柏为三将军。 雪色之壁万怪屯，天球大贝彝与尊。 我斋苏斋室苏室，注家不敢谈东昏。 当年作斋名雪浪，一棹卷尽江南村。 玉川先生那缩地，垂慈老人未入门。 不传之妙岂言喻，时时来入公梦魂。 天吴浪头互出没，濛濛息息皆归根。 篆烟一缕非水脉，指端数尽过去痕。 回环拓作大圆镜，静对要与诸公论。 松风沸沸茶鼎熟，试听聊当珠泻盆。 曲阳飞狐翠墨满，题名更看王处存。 昔岁陪司空，周度敷浅原。 今兹共宗伯，凭轼鲁东藩。 图经切掌故，邦礼备考援。 跂彼属者峄，渺若流溯源。 贱子嗜下学，于道弗为尊。 大小虽不同，夙夜矢勿谖。 气味苟相似，勤劬曷足言。 扶僮步仄径，攀葛寻颓垣。 冀以耳目力，培此忠孝根。 文章岂一技，六艺有篱樊。 我续欧赵录，不惮椎拓烦。 岱宗与曲阜，未遍星辰扪。 任城释可补，滋阳图仅存。 剔藓释午倦，挑灯忘夕飧。 邹滕指徐宿，秋光满行轩。 拟过菊花节，试与辛楣论（时钱辛楣掌钟山讲席。）。 我爱东坡花下句，妙意有在终无言。 借如真有师雄事，何如还共东坡论。 松风之亭今在否，我昔江月吟黄昏。 咄嗟此诗必此地，锲舟觅剑空留痕。 丛丛蒋家径，郁郁兰之孙。 何以充采佩，相与培本根。 大哉天地心，不见风露痕。 伊谁号香祖，必自诗人门。 岘山杜碑不可见，堕泪之石亦不存。 庆历以前七百载，寥寥此意留乾坤。 中间尚有题识否，江山空见岁月奔。 龙图学士左迁至（王原叔。），为感废庙临荒村。 表修屋宇想登陟，因勒文字荐藻蘩。 宾从和诗刻诸石，如与从事中郎言。 召伯甘棠既勿剪，征南故事且复援。 万山之下岘之上，白日照曜临湘沅。 宜访斯碑为重建，覆以亭榭临以轩。 仰睎羊公俯万世，旷看天宇倾一樽。 人生所感偶会合，岂唯登眺嗟寒暄。 丈夫磊磊动天地，名声不系寂与喧。 与人家国有实济，相对夙夜观本原。 叔子怀柔矢德信，真气已欲东吴吞。 暇尝置酒领宾客，已复吊古增郁烦。 石虽纪游石何与，山以人憩山弥尊。 熙丰转瞬宋南渡，中原北望伤精魂⑴。 后来山河角尖缩，全局一覆于襄樊。 信哉在德不在险，钜平死后恩逾敦。 异代游人那得识，但见霁景开晏温。 八觚翠石墨花满，千秋烟雨涕泪痕。 道辅书如大苏迹，拟装以配雪浪盆⑵。 顺伯囊中有碑录，遗迹又为来者扪。 其馀客若星过罶，潭水日夜锵潺湲。 我得拓文不敢褫，重是贤达来更番。 嗟贤与否岂易识，史所不及匪目论。 粘之屋壁当登览，耳畔如叫湘山猿。 ⑴ 王龙图《复岘山》诸诗，后有皇祐、嘉祐、熙宁、元丰、元符、绍圣、崇宁、淳熙诸题。「淳熙乙巳，临川王厚之顺伯被命措置，邮传至襄阳。孟冬二日还辕，朐山高仲一、永嘉刘义山、中山阎伯英饯别于岘首。天宇清肃，北望中原，慨然久之。」 ⑵ 元符元年六月十日，郡太守岑岩起饮饯前熙帅钟弱翁于此，吴周臣、赵德麟、魏道辅、李方叔俱至。庚辰二月六日，吴周卿、赵德麟、赵君度、谢公定、魏道辅、魏承老同来。 衙斋日对落星石，我因题作岚漪轩。 此轩之名七百载，昔则星寺今星墩。 想像开士深结屋，玉京瑶草即目存。 南极一星镇名岳，鄱阳全势郁吐吞。 蜂房蚝室不可觅，凝香燕寝谁与论。 我寻涪翁醉卧处，日吸庞老穷澜翻。 岂知旬月此栖宿，夜梦正俗同清言。 忽然倒影落我户，是有真宰非篱樊。 瘦藤云级无起讫，直自沙尾回山根。 牟尼珠抉九地底，紫金晃荡榑桑暾。 大孤直下江万里，烟岚彩翠归一门。 衙斋无物但壁立，狐裘反衣笑自温。 天公怜我苦寂寞，变现异境来堂垣。 我亦支窗效宴坐，濛濛趺息寻其源。 寒山拾得画犹在，道纯公择座勿喧。 元祐辛未大寒日，七佛偈子笔记援。 隆公去后超公继，重开妙墨酹一尊。 谁言桑田真旦暮，刻诗琐琐量朝昏。 涪翁万古石万古，舂撞日夜风涛奔。 待我巾箱与收拾，苍苔尚有烟墨痕。 晨升夕跻屡晴晦，掣鲸碧海鶱鹏鲲。 炉香袅篆渺一榻，虹光夜起台斗扪。 三年勤恳意，山谷与道园。 夫岂一日事，廿载先默存。 寥寥十笏斋，旷古来对论。 分宁既编蒇，崇仁得考援。 遂于匡俗庐，山水共清言。 真气感天地，磊磊自轩轩。 文章讵一艺，寤寐矢勿谖。 来者能继否，隙光俄飞奔。 龂龂为学侣，源委徒喧繁。 但馀蕉窗味，雨凉秋树根。 子以诗名龛，而以梧题门。 夫何善者机，假以寻其源。 秋气静为理，百籁故不喧。 翩翩乳巢间，离离青叶翻。 安为动之主，枢键何自烦。 是操律音本，淡与松篁言。 香叶草堂客，竟夕对榻论。 但有空澄思，初无笔墨痕。 窗灯照苔绿，山雨涤烟昏。 持向苏斋说，相与證深根。 松屏大字松云屯，如对大茂山灵尊。 我得残缣日瞻拜，古墨为我开烟昏。 恰闻盆铭字被毁，伐石夜梦常山村。 书生习气癖铭研，苏斋研本依苏门。 一规圆影写明月，两孙画水来精魂。 诗髓凭将片石叩，笔势悟入苍松根。 秋毫不见缩小迹，天然岂有镵凿痕。 径摹公像代公说，一卷聊抵万象论。 公之斋名即禅偈，铭字非字盆非盆。 石中无声水亦静，云何石中此理存。 少小食浮誉，愚生本孤根。 规范仕学在，缘起文章论。 驱饥相劳苦，积疢时过存。 骎骎岁月迈，历历言笑温。 有身戴履中，永怀师友恩。 求益寡所合，黾勉古义敦。 人生须饱腹，农事其本根。 安坐而取食，愧耻何可言。 我曹蒙祖泽，以有此田园。 儒衣吓乡里，道义未能敦。 秋成属登稼，耞板响朝昏。 间携小儿子，观获前山村。 割把汗流体，打取兼劳烦。 岂敢惜艰苦，颗粒天地恩。 儿曹嗜果饵，且饭意不存。 那知养命主，农夫尔宜尊。 古人出躬耕，立功弥乾坤。 游闲了一生，不如犬与豚。 缘溪还幽尽，遂得孤寺门。 谁言古驿近，有此花水源。 山僧不种桃，侧地置小园。 窅尔丈室外，品留香色繁。 客来但看花，欲语未许烦。 乃知岩师妙，说法在无言。 日斜钟廊下，欲去留题痕。 常尉五字绝，吾诗焉可存。 洪子读书处，静依秋树根。 车马何曾到幽巷，肮脏亦不登朱门。 坐对孺人理典册，题诗羞道哀王孙。 长安薪米等珠桂，有时烟火寒朝昏。 拔钗沽酒相慰劳，肥羊谁肯遗鸱蹲。 呜呼贤豪有困阨，牛衣肿目垂涕痕。 吾子摧颓好耐事，慎莫五内波涛翻。 屈伸飞伏等閒在，总于吾道无亨屯。 前有万年后万古，刹那何用争鸴鲲。 君家西子湖，鸂鶒交文鸳。 湖上诸山太苍翠，歘从海外飞昆崙。 掉船载酒便亦足，天浆手挹神腾掀。 少伯百计乃得此，胡为懊恼嗔山荪。 红裈锦髻过萧寺，虎靴桃杖投烟村。 颓然醉卧藉芳草，忽忽明月升金盆。 小人诚有母，八十缺饔飧。 禄养久不能，又复违晨昏。 劳生何日閒，仆仆辞国门。 所嗟蒲柳姿，早凋复何言（公讶早衰故及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