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风摵摵撼窗纸，方寸突兀五岳起。 龙梭挂壁剑出匣，英采光芒难逼视。 惟公忠肝抱铁石，零笺断札珍如绮。 壮夫岂以雕虫名，心正笔正无偏倚。 是时宋祚日倾颓，万马投鞭渡江水。 宰臣辟地起楼台，天子当轩赐弓矢。 纷纭争议举国狂，慷慨如公众口毁。 书成再拜上宏父，欲藉危言振纲纪。 不然此身既不用，束书尽可归乡里。 文山山水能娱人，何苦哓哓谋国是。 吁嗟乎，四镇之策弃如屣，白手用兵徒劳耳。 江潮三日去不回，黄袍一线孤舟舣。 复雠难觅子房锥，报主唯剩睢阳齿。 至今遗墨犹淋漓，百鍊刚岂化绕指。 君不见指南录、燕狱纪，耿耿丹心照青史。 犹嫌史笔未分明，如公岂愿黄冠死⑴。 ⑴ 公传中「黄冠」数语，殆出王绩翁意，非公语也。 桐城再宿非阻雨，自是无船渡河水。 建昌之水可行舟，冲雨而渡易易耳。 若云遇雨遂不出，三日以往为霖矣。 深山阴晴难豫料，万事倚伏有微理。 渡江连日看匡庐，岚影泉声三百里。 书生眼福能几何，一雨折磨适相抵。 建昌老令秦州士，落落须眉颇自喜。 殷勤相送姑相留，我谢主人岂得已。 龙蛇梦中呼起起，天遣经神长不死。 谁欤月日溯诞降，别传分明补范史。 灵均作骚述庚寅，荣绪陈经拜庚子。 古人制礼重反本，直以精神契原始。 农曹瓣香在司农，暇取陈编證览揆。 笺诗每绎申甫文，注礼更会桑蓬旨。 谓公麟绂有明徵，宜洁溪毛修岁祀。 万柳堂开似礼堂，群贤北面亲筵几。 秀眉明目俨上坐，一斛松醪荐秋水。 公之高节贻三世，不但著书传万纸。 胡君绘图有深意，要使儒风振纲纪。 不然绛帐盛丝竹，奚独乡闾尊郑氏。 繄余潢港望江海，书带参差想阶戺。 却惭未预戴凭席，傥许追随孔融履⑴。 ⑴ 《太平广记·康成别传》：「生于顺帝永建二年七月戊寅。」按《顺帝纪》，是年七月甲戌朔，则戊寅为七月五日也。 ① 冈自北而南，尾注于斋，奇石环之。高下杂植药草桔梗数丛，挺秀可爱，花开如紫玉盏。野鞠缘坡，入秋特盛。 桔梗比贤人，鞠华如隐士。 托根幸同岑，相悦不相倚。 秋风满篱落，采摘殊未已。 孺人山东寿光人，吾师交城县尹西园先生（来田）之女，前太平令、顺天李石卿（炳彦）之子翔墀之继室也。生一子，舅殁，孺人从夫侍姑还都门。丁亥冬，子殇，越日，夫亦殁。孺人悉出奁具，为夫治棺衾讫，遂自经，时年二十有八。此道光七年十一月九日事也。 婉婉魏氏女，翩翩李氏子。 丝萝一以缔，矢志同生死。 儿生未周晬，舅殁姑还里。 岂不恋父母，姑老家无倚。 间关从藁砧，别泪滴清泚。 父曰吾秩满，北上当送尔。 母曰女毋念，敬事夫子耳。 萧萧北风疾，岁晏众芳靡。 一吹彫兰芽，再吹陨连理。 兰摧心已枯，桐死长已矣。 开我嫁时箱，检我簪与珥。 哀哀营椟槥，勉勉奠筵几。 上堂拜孀姑，有叔奉甘旨。 朱丝断缠绵，一绝不可起。 寸心亦何憾，永念违怙恃。 北海吾经师，平生感知己。 昔为受川令，惠我桑与梓。 悠悠二十年，讼庭冷如水。 膏腴不自润，明慎乃遭毁。 谁云报施舛，生女乃如此。 邻里共歔欷，荐绅争叹美。 佥言清白吏，家范世所企。 行看丹诏锡，彤管垂信史。 此节在天壤，凛凛树人纪。 作诗寄吾师，悲怀庶少弭。 古无忠臣以谏死，死者自关龙逢始。 此局一刱四千载，抗节批鳞死未已。 涂山鬼泣施女笑，卑宫瓦裂瑶台峙。 当时国危于累卵，左右偷谀惮启齿。 坐令骨鲠付汤镬，毋乃赵曹肆谗毁（赵梁、曹触龙，皆桀谀臣。）。 皇穹不谅余忠诚，白日昭昭那可指。 忍为逋臣逐终古，誓以昌言报天子。 其言若用身不死，夏台南巢变两弭。 比干铜盘出古冢，苌弘碧血照青史。 如何孤忠久湮没，龙凤沿讹失名氏。 欲寻断碑补志乘，摹拓无缘得片纸。 我欲揭表墓前道，大书忠臣之故里。 煌煌谏语勒贞珉，郁郁佳城奉祠祀。 庶几神灵烛魑魅，不独恭敬馀桑梓。 作诗且复纪传闻，五岳嵯峨方寸起。 平定州河砥镇东里许有明灵王庙，建自明嘉靖中，祀汉邳彤。按范史《邳彤传》，字伟君，信都人。初为王莽和成卒正，世祖徇河北，降，以为太守。王郎兵起，唯和成、信都坚守不下。世祖自蓟还，失军，议者多言可因信都兵自送西还长安。彤曰：「明公奋二郡之兵，扬响应之威，释此而归，岂徒空失河北，必更惊动三辅。」世祖善其言，即日拜彤为后大将军，和成太守如故。自此常从战攻，封武义侯，建武元年更封灵寿侯。注：在今恒州灵寿县西北。明灵王之封不知始自何代。旧碑作邳仝，误。土人呼为邳彰庙，「彰」盖「彤」字传写之讹。《后汉·郡国志》：钜鹿，故大鹿，有大陆泽。（《东观汉记》：王莽分钜鹿为和成郡。）灵寿与上艾俱属常山国，侯初为和成太守，终封于灵寿，平生战功多在钜鹿、常山之间。今平定即汉上艾地，故禋祀弗替。道光十四年九月记。 紫色夺金刀，赤符起白水。 羊头与羊胃，四海怨更始。 王郎卜者耳，假号望风靡。 滹沱冰骤合，天意可知矣。 奈何欲西归，坐令成功毁。 谁欤画此策，毋乃鲰生是。 侯时守和成，其势如雍齿。 坚壁挫贼锋，抗论排群诡。 唾手邯郸拔，传檄定远迩。 一言足兴邦，褒赞著青史。 帝固赤心推，侯实曲突徙。 若论云台功，耿贾尚非比。 当时战守地，河北望鞭箠。 钜鹿常山间，精灵往来此。 上艾有遗庙，千载崇报祀。 冕旒照旌旆，山河壮壁垒。 攀云桥上字，斜日重徙倚。 雪岩先生予同里，古貌高情玉川子。 两载不识窃自愧，每闻人笑心独喜。 先生鸾鹤有遐想，衿带裹身聊复尔。 文场弄笔偶游戏，光怪已动輶轩史。 拂衣大笑归五峰（山名。），高枕清流日漱齿。 霜红龛人古黄绮，二百年来谁继起。 山灵木客罢悲啸，鸟迹龙文落缣纸。 先生追慕若饥渴，收拾断烂出尘滓。 朱丝细钩神复完，墨玉深凿魂不死。 坐令门庭塞无路，秋色寸寸滴窗几（君酷嗜傅青主书，片纸必寿诸石。）。 朔风吹雪衣裳裂，妻孥愁叹高歌里。 往年旱饥谷腾踊，欲以升斗活桑梓。 倾囷不足急称贷，众口迂怪嘲不止。 近闻生圹有铭刻，岂谓后世无知己。 先生抱才纵不仕，品量亦公之佗（青主别号。）比。 刘伶傅奕同一醉，青山白云长若此。 去年手跋方山诗，亦曰人生如梦耳⑴。 先生于道乃真觉，岂独爱山入骨髓。 青山偃蹇如高人，常时不肯近城市。 昨以髯苏句持赠，意在追逐忘庸鄙⑵。 南村相望山尺咫，青鞋布袜从此始（杜句。）。 作诗谁为致双鲤，琢玉坊边人姓李⑶。 ⑴ 先君《梦游方山》诗刻，君为跋尾。 ⑵ 顷集苏诗「古器纵横犹识鼎，青山偃塞如高人」二语书联赠之。 ⑶ 李君复其芳与雪岩善，凡傅书多李手刻。 玄黓执徐月在辰，片石获自牧羊子。 乃唐梁君之墓铭，太和七年殡于此。 辅国之孙季淮子，年十有一惠而美。 能讽孔文颜氏字，育而不苗童乌似。 段亭村西巨山南，饴露之乡近寿水。 厥名曰春字亦春，春华未敷霜雪委。 乘羊戏马人不见，谢玉琼珠谁所诔（撰书名氏未著。）。 刘生好古献我侯（刘雪岩䬠，邑诸生，留意金石。），侯以尺书遗千里。 金钟既得地灵发⑴，天池复浚人文起⑵。 阳摩山铭⑶灵嵩记⑷，大乐⑸神福⑹碑并峙。 是皆唐笔久湮郁，我刱得之锲工李（其芳。善镌字，与雪严同好。）。 与我村北陀罗幢⑺，手每摩挲心独喜。 邑乘阙略遗金石，六十年来待编纪⑻。 我侯通博百事理，意在搜抉證前史。 宦游怅望碧夫容，兀坐一斋如梦耳⑼。 不惜毡蜡远相投，江上春来有双鲤。 附：唐故安定梁君墓志铭并序：皇大和七年冬十月十四日，安定梁君卒于晋阳县望幸里，春秋享秩一十有一。其年十一月甲寅，迁窆于寿阳县饴露乡段亭村庄之西，巨山之南。君名春，字春，唐河东节度散将骠骑大将军试殿中监辅国之孙，皇河东裨将儒林郎试宋州宋城县尉季淮之子，实谓并汾之标，英雄之叶。训诲弘诱，小学大成，至于《孝经》《论语》，通卷背文；颜氏《字类》之书，问之便写。幼而桐明，珠莹庭曜。岂期欢与代而相违，悲随龄而忽迫，岂平分之失序，感霜露之不时。桂叶桐花，方春便落。慈尊圣善，寸割中肠。姑叔诸亲，咸哀妙幼。遇岁宜非便，未就大茔。卑而难留，礼期踰日。协从斯地，窆殡兹坟。恐年移代改，过隙难分，郭是人非，孰明辽鹤，故镌乐石，铭表将来。记之下泉，用凭千古。其词曰：幼而能惠，聪明天假。总角乘羊，成童戏马。讽念孔文，人推清雅。谢玉琼珠，瘗兹坟下。 ⑴ 寿谚云：「古城南，古城北，没耳金钟露半壁。」去年侯于县治前竟得之，乃金大定钟也。 ⑵ 方山顶天池将湮，侯浚治之，刻石纪事。 ⑶ 大历二年丁未《阳摩山功德铭》文。 ⑷ 宝应元载《古灵嵩寺新造功德堂记》。 ⑸ 元和六年辛卯《大乐山重修古楞伽寺碑记》。 ⑹ 天祐四年丁卯《神福山寺灵迹记》。 ⑺ 余家平舒村北崇福寺有唐神功元年经幢。 ⑻ 《寿阳县志》，乾隆三十四年知县仁和龚导江重修。 ⑼ 比年得吾邑碑拓，所至别悬一室，额曰「碧夫容斋」，取吴莲洋《方山》诗「巉岩高捧碧夫容」句意，以寄乡思。 蔡侯磊落人，谈笑狎海水。 生长台澎间，往来平如砥。 偶遭飓母妒，为施阳侯技。 经旬犯重险，逾岁滨十死。 问君何所届，云古越裳氏⑴。 圣朝书同文，南交慕冠履。 往时唐船至（越南以中国人为唐人，船为唐船。），殊少衿带士。 未暇受铜槃（客船初至，以铜槃为礼。），急命载辋子（即肩舆。）。 通言（传语人。）共咋舌，惊定还屈指。 居民闻客来，拥观溢庯市。 帮长闻客来（闽、粤人流寓各设帮长。），引归话乡里。 省堂（省城大吏。）闻客来，遣吏迎倒屣。 殷勤致米钱，款洽具笔纸。 乾坤一腐儒，出入鱼腹里。 有母隔重洋，恸哭门闾倚。 上书报国王，乞早返桑梓。 不愿驾飞鹢，不愿跨赤鲤。 但使北陆遵，差胜南风俟。 鬼门虽云阻，生还庶可企。 感激动大寮，奔走劳胥史。 王曰士纯孝，趣为治行李。 官帖一朝下，客病霍然起。 洒泪辞异域，天涯有知己。 峨峨富春城，王都民所止。 城头列亭障，城下艨艟舣。 观其所施设，武备未为弛。 是日岁除夕，桃符换红紫。 孤镫涕雨零，爆竹声满耳。 萧条万里路，关隘南北峙。 经过伏波祠，铜柱屹未圮。 马流今几户，春草生薏苡。 二女（徵侧、徵贰。）彼何人，江边亦庙祀。 黎氏故宫在，东京风物美。 岂无勾漏海，丹砂不可恃。 蛮触习斗争，虫沙馀壁垒。 置郡与分封，古今非一轨。 谅山（山名。）界华戎，石洞探奇诡。 不敢望家山，关门幸伊迩。 回思鹭岛外，风趁一帆驶。 乡树云可辨，离筵酒初酾。 岂知破冢出，归客自交趾。 邅回涉两粤，忽如磨旋蚁。 登堂再拜母，不忍说悲喜。 远游恐未真，梦境参差似。 曩余未见君，已诵行程纪（君有《海南杂著》三卷。）。 闽海正扬波，星槎适奉使。 艰危士之节，忠信神所祉。 春明展良觌，蔼然接窗几。 为我写素扇，环瀛测畺理（以叠摺扇为测海表。）。 平生忧患心，画手不能拟。 方今云路辟，金台骋騄駬。 君才信有济，愿与究终始（香祖为余弟幼章甲辰分校所得士。）。 ⑴ 君于丙申岁十月自厦门归澎湖，遭风漂至越南，由陆路归。 自我来园居，前后将二纪。 衡宇六七区，床灶随所徙。 有如春社燕，相识皆旧垒。 池南余再居，径窄桥欲圮。 桥西剩破屋，废为马厩矣。 君初来卜宅，仙李适邻比（铁梅侍郎。）。 相顾度地势，洒然心独喜。 扇湖千顷烟，泻入银湾水。 小阜虽不高，西山跃而起。 君曰宜筑亭，亭成客戾止。 邻翁举杯贺，谓与柯亭似。 胜境今特刱，嘉名昔所企。 余时辞园庐，双桥隔淀市。 退直辄过访，楹句曾留此⑴。 钱唐两仙客，图记各擅美（戴鹿床画，沈朗亭记。）。 冲澹忘俗缘，奥旷抉精理。 澄怀多旧雨，盛会继前轨。 贱子幸追陪，室远心则迩。 缅思八友图，风徽存杖履⑵。 古藤华尚垂，新翠竹堪倚。 年丰官事简，海隅若镜砥。 兹亭信可乐，觞咏从此始。 ⑴ 「拓将屋后三弓地，放出湖西一角山」，前年题句也。 ⑵ 乾隆丙子岁，漳浦蔡文恭公以少司寇乞养将归，缱怀石交，图其同直七人，合为《澄怀八友图》。八友者，介休梁少詹事锡玙、钱塘周学士玉章、会稽周学士长发、武进程少司马景伊、安州陈副都御史德华、无锡张编修泰开、长白少司马观保。徽州汪文端公作记，武进刘文定公又仿少陵体作歌。越九年甲申，图中人惟无锡张公仍内直，其七人或迁或归。至是陆续入直又得七人，则星斋陈公、海住金公、文园李公、抱经卢公、金圃谢公、敬堂倪公、晓园汪公也。 朝发涿鹿城，莫息督亢水。 川原旷遐瞩，林木连云起。 有怀击筑人，慷慨悲燕市。 劫秦虽不成，荆轲亦壮士。 至今易水上，寒风射眸子。 古人重义气，成败非所拟。 高歌动白虹，祖龙魄已死。 矫矫驾部公（杨椒山先生。），祠墓在墟里。 当其劾权奸，岂不识利否。 延年一按剑，汉廷肃纲纪。 奚用死灰然，始信冰山圮。 忠侠道攸殊，趋义惟一轨。 古人不可作，临流泪为泚。 惟祁古著姓，系出轩辕纪。 陶唐祖伊耆，派衍有由始。 自晋大夫后，世以祁为氏。 七邑既瓜分，三家遂鼎峙。 吾宗虽散处，支别有条理。 高隐与忠烈，灿然存信史（自晋孔宾讫明忠悯公，代有名人。）。 南北郡望殊，多自河汾徙。 兹县以氏名，闻风尚兴起。 馨香食旧德，百世修典祀。 崇祠启讲堂，轮奂一何美。 地与宫墙邻，弦诵切仰止。 比年授生徒，仲氏实居此⑴。 佥曰黄羊裔，允宜式多士。 繄余家马首，采邑今墟里。 迩来辑字说，古训究原委⑵。 周官重六书，名字相表里。 时儒或目笑，大夫应色喜。 举善有家风，诹咨愧奉使。 入门拜遗像，乘驿缅前轨。 当时请老归，忧国心未已。 进既无所援，退更安所倚。 千载精神存，放𢘍接筵几。 先民信可作，敬哉桑与梓。 ⑴ 三兄主讲昭馀书院数年，今夏以目疾辞。 ⑵ 祁大夫字黄羊，见《吕览》。近年余辑诸家字说，刊藏祠中。 度陇日登降，爰涉祖厉水。 冰雪走玉龙，蜿蜒五十里。 两山屹对立，土石杂赤紫。 其水不可饮，斥卤间泥滓。 厓深井难凿，泉苦味差似。 居民以窖蓄，惟雨雪是恃。 力不办一窖，其家必流徙。 会州固山国，民劳乃至此。 君如吴隐之，到官旬日耳。 一歃亦分明，其它可知矣。 时俗薄廉吏，但谓清在己。 不知益何事，相与趣贪鄙。 陇西古名郡，吏治今稍靡。 龂龂清浊间，纷攘殊未已。 清且畏人知，浊流众所耻。 请看汉守令，必自兴廉始。 心为身之君，百体惟心使。 如琴和七弦，其妙不在指。 深山穷谷中，跫然心独喜。 所喜非足音，亦如客归里。 君方厌耳目，返听而收视。 策杖乡国间，不隐亦不仕。 尚笃手足爱，恐其无所倚。 危行昨岂非，独往今岂是。 为问两藤杖，胡与两翁比。 鹿鸣呼其群，雁行视其齿。 君以心为杖，秉烛行未已。 我以杖为心，邱隅庶可止。 联跗本同根，岂能久居此。 谁谓我无家，长铗归来矣。 春寒如老人，日出慵不起。 南窗照亭午，凛冽犹未已。 元日至谷日，积雪耸阶戺。 无心得小山，高与竹篱峙。 狂飙忽乱吹，檐瓦露齿齿。 堂花色惨澹，与旧不相似。 尔本马塍种，争妍早入市。 何如二三月，灼灼伴桃李。 连日天放晴，乌鹊声骤喜。 春气已发生，煖回寒自止。 亦如秋晚热，履霜渐及趾。 春寒不必愁，秋热不足恃。 即此例老境，老境可知矣。 余性不能饮，极乐不过三爵。比年臂痛，以医言酒能宣滞导和，每食始具杯勺。顷复齿痛，乃有戒心。陶诗云：「徒知止不乐，未信止利己。始觉止为善，今朝真止矣。」依韵和之。 达人能养生，所乐在知止。 知止亦何乐，不在诗酒里。 诗以慰幽独，淡交比君子。 酒以送衰老，却病亦可喜。 嗟余婴末疾，左支幸复起。 清吟引蹇步，浊醪参妙理。 岂知习惯久，徇物必伤己。 酒德已如斯，诗味可知矣。 涓涓傥弗塞，流荡无涯涘。 大禹惜寸阴，好恶炳千祀。 前年张氏甥，随吾妹归里。 今年曹氏甥，从其婿南徙。 旧姻似有托，老念殊未已。 兹来匪它人，吾兄子犹子。 兄年七十四，儿甫八龄耳。 胡为令远出，携持将谁恃。 长跪读兄书，兄言吾衰矣。 耳目丧聪明，奈此两龆齿。 小者初离乳，病妾为料理。 此儿宜就傅，但知戏村鄙。 生平为人芸，我田不遑耔。 既往悔可追，方来慎厥始。 予弟亦病叟，较予尚足倚。 况闻课彭孙，足不及城市。 经师且易求，粗石在所砥。 愿为室中兰，免作道旁李。 岂不怜稚弱，岂不感毛里。 吾有七尺男，两孙足任使。 以此累予弟，得毋悲且喜。 问儿汝来时，父母一何似。 答云涕泪送，为儿整衣履。 此语不忍闻，此心孰谅只。 吾耳尚能听，吾目尚能视。 吾书尚可读，吾志尚未靡。 饱我盘中飧，煖我床头被。 朝闻竹马闹，暮听书声起。 苍茫问家室，似欲忘远迩。 江海风浪阔，吾邦幸安敉。 诸父兄弟间，千里同杖几。 且复加爱护，渐令就仪轨。 儿幼吾辈老，怀哉桑与梓。 忍泪报吾兄，兄其勉甘旨。 ① 北魏光林古寺，隋曰宏业，至明始改今名。 朝出西郭门，北望浮图峙。 官道避喧阗，禅关寻逦迤。 老僧将入城，门外车已俟。 人事各有适，登高且徙倚。 秋云生微阴，著我山色里。 俯循得花圃，疏旷涤尘滓。 园丁三五人，抱瓮殊未已。 为言秋雨稀，蓺菊乏生理。 城中赏花人，日午多未起。 吾辈独优游，无酒亦可喜⑴。 岧峣开皇塔，攀蹑渺阶戺。 风铃坠未尽，檐牙剩残齿。 塔前接引佛，垂堂势欲圮。 空闻替戾冈，莫悟澄公旨。 幽意忽不惬（杜句。），出门见漂纸（寺前多造纸者。）。 纸贵难作赋，花贵易入市。 倚杖归去来，车马自流水。 ⑴ 偕讱庵率子侄儿童辈破晓而来，寺无一客。 宦游五十年，身行十万里。 白头今归来，年已七十矣。 迟迟去京国，西望久延跂。 岂不念坟墓，隐忧殊未已。 凉飙捲塞月，孤云欲何倚。 恸哭苍松根，瞻依靡所止。 终天永衔恤，同气萎连理。 论诗一尊酒，云胡不我俟⑴。 今日北原上，草色乱春水。 拄杖独往还，惟见乌衔纸。 ⑴ 「何日一尊相对，论诗消我馀閒」，三兄题寯后集句也。今墓已宿草矣。 明霞散天末，灼灼浓于绮。 试吟谢朓诗，分明拟得似。 远看孤屿间，疑自赤城起。 何当遇刘郎，与之同徙倚（施懿琳编校）。 黄子气萧瑟，颇悟微言旨。 举业冠本朝，先辈谁可比。 一第归著书，十年期读史。 痛绝鼎湖髯，南渡徵不起。 虏氛暗吴来，义旗空复指（同侯氏举义，并死。）。 侯氏何多仁，慷慨同日死。 难弟亦捐躯（公弟淳友亦死。），与子成连理。 为谢经术儒，通经固如此（嘉定黄进士蕴生。）。 西风振苍林，白云南山起。 老僧云中来，顾我松窗里。 一路踏秋声，落叶犹满履。 病夫困炎熇，为说清净理。 所说无奇奥，精切心能喜。 老僧六十三，方颐垂两耳。 霜雪皓蒙头，啖啜有完齿。 禅寂三十年，英雄心未死。 振策暮还山，沿溪漱秋水。 归山何所为，然灯夜读史。 ① 王两瞻，名域，松江人。城溃，械至楚，不屈而死。 昔过三衢市，狼狈史司理（史名夏隆，宜兴人。）。 为言旴城破，我走太守止。 缟衣者少年，云是太守子。 凶耗传末真，旁皇失坐起。 虽无涕渡悬，意色不忍视。 今闻旴人言，捐躯公素矢。 被缚入武昌，还闻骂贼死。 骸骨委江城，亲戚复谁恃。 不知缟衣儿，曾否负归里。 端州有良珉，陆离光正紫。 搜奇穷溪潭，采石献公子。 袭以锦绣段，登之白玉几。 市人不可见，但闻公子喜。 路有披褐人，自言怀者美。 立诸五父衢，投人人不视。 言欲谒朱门，试与公子比。 客闻大揶揄，玉石那可似。 问客何由知，以意揣云尔。 嗟嗟市上人，耳食类如此。 人生亦有命，祸福亦有以。 屡空回固安，货殖赐自喜。 两人易其常，无损贫富理。 庄周号达生，彭殇等一视。 及观戒畏途，贪生无过此。 宁为曳尾龟，不为处笼雉。 如何孟子舆，干谒不肯止。 虎须亦可编，虎尾亦可履。 吁嗟两贤人，同在牖下死。 志士心已灰，鄙夫心竟死。 如何井中函，以心名其史。 学道求无心，问君何者是。 富贵不足羡，道在岂为耻。 不见张安世，光宠世无比。 父子并封侯，知惧不知喜。 纤啬殖货财，天下称其美。 张禹老贪夫，嗜利死不止。 卧病邀帝临，但托婿与子。 天变意昭然，岂不在王氏。 直为子孙计，阴希外戚旨。 汉祚从兹移，祸由贪夫始。 朝入城南门，经过冠盖里。 门扉日中闭，鸟雀檐下喜。 高楼既以倾，花榭亦以毁。 石笋青峨峨，争为势家徙。 问此为谁居，畴昔门如市。 只手覆邦家，海内不敢指。 国事一朝坏，名败身亦死。 炫赫曾几时，至今人切齿。 唯有霍家奴，犹称富人子。 我昔疁城游，风物何清美。 秀色灿幽芳（疁城多名花。），正气钟高士。 遂有黄先生，迈世而独起。 吾子学易人，亲承先生指。 邂逅燕市中，悠然见素履。 所学必称师，发言皆妙理。 先生昔殉节，回也未敢死。 辛苦搜遗文，艰难抚孤子。 雅志悉已成，古道今在此。 陶庵既千秋，菊隐意有以。 菊亦不在花，隐亦不离市。 祇此傲霜姿，澹而静者是。 我性本疏放，对君肃以止。 平生好图象，子必探奥旨。 安得三径资，同住柴桑里。 得酒互斟酌，研经穷大始。 有时疑义析，酣醉芳丛里。 高声呼陶庵，尔知亦欢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