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道寓影响，谁复知此理。 是中无实性，群有妄相拟。 本自绝名言，云何立彼此。 运心平等观，一任空华起。 影响顺形声，资物故生理。 一旦挥霍去，何因得像似。 群有靡不然，昧漠呼自己。 四色尚无本，八微欲安恃。 阳文不世出，敦洽夸娴美。 登徒既好色，焉知疥且痔。 勃屑聊可娱，妍丽非所喜。 宠极忘其瑕，照耀出邻里。 此时西家颦，临流浣纱起。 北方之水岁壬子，白龙掉尾行不止。 日月依然天上行，但隔浮云万重耳。 浮云作雨雨作泥，下界茫茫双屐齿。 春人拥褐坐春寒，一寸春愁一尺水。 今朝晞发阳之阿，玄君浴出扶桑紫。 譬如久别乍相逢，瞥见还疑仍熟视。 芳草都从阶溜生，宿莺微隔林烟起。 须臾帘影荡玲珑，敝裘从此无情矣。 乃知醉醒各有时，阳舒阴惨天长技。 况复今年是闰年，为想东皇非得已。 怕教人世得春多，苦将一雨来相抵。 岂知九十正堂堂，请作新年今日始。 阴壑閟庄严，端坐石大士。 旁列阿罗汉，面目各宛尔。 鬼斧所凿修，山灵不敢齿。 想当说法时，顽者点头是。 深入转窈窕，仄径容尺咫。 流泉淙有声，两屐于是止。 假设略彴游，异境探更驶。 天公悭幽寻，所献仅有此。 滕于七国际，壤地诚蕞尔。 计绝战守和，必自仁政始。 法虽未可行，事出不得已。 实欲借虚名，饰智惊愚耳。 否将为真王，何待王者起。 固知孟子心，在彼不在此。 许行一楚伧，来为反间使。 父老话农桑，安用亲耒耜。 赫赫者无功，沾沾者自喜。 虑始难图终，齐楚兵至矣。 歌雍舞八佾，肄业及之耳。 被以僭窃名，犹欲留其耻。 后世加九锡，不篡夺不止。 乃知古多愚，所争只如此。 患恒积于微，事必谨其始。 途穷或倒行，计急乃先指。 不好世上名，宁畏身后史。 自从春秋成，有乱臣贼子。 南面以临民，百官尽如此。 仲弓德行人，深达简敬旨。 删烦而去慢，慨然信可使。 譬如问为邦，将为王佐耳。 又如折狱者，片言争已止。 拥书坐百城，笑比当阳似。 岂有圣人徒，闭门作天子。 轻裘耀公西，鹑衣嗟宪子。 同学洙泗间，龂龂不挂齿。 而况敝缊袍，亦我狐貉耳。 狐貉有时敝，缊袍敝已始。 固知由所争，在彼不在此。 时至佩剑来，命尽结缨死。 世无羞恶心，各自行其是。 貂蝉傲韦布，伧亦安知耻。 不作祝鮀生，宁为史鱼死。 固知蘧伯玉，耻独为君子。 昔从近关出，去去何以驶。 今从半夜来，辚辚何以止。 再仕而再化，昨非而今是。 寡过證知交，保身绝膴仕。 可怜同朝人，终古直如矢。 康成实穷经，温公兼治史。 成败与利钝，必有取乎此。 班范良史才，辍笔昧厥旨。 彼我更相笑，知人不知己⑴。 蔡邕博载籍，雪涕报国士。 嵇康才有馀，琴声散东市。 目虽不见睫，臂则可使指。 所以三长中，惟识足贵耳。 士无千载忧，必有一朝耻。 恨不读十年，免于褦襶子。 ⑴ 孟坚讥子长，蔚宗复诮孟坚，而三人之祸，愈后愈烈。 火伞撑炎官，广厦庇寒士。 二者致不同，吾曹平等视。 心中仍了然，知己不知己。 后世更了然，才子不才子。 嬉春发吴门，过夏滞燕市。 鄙吝时欲萌，赖与诸君比。 毕（子荺。）卓不饮酒，城南同卧起。 王珣（仲瞿。）忽舍宅，墙东乍移徙。 瘦沈（中立、文起。）行最先，小宋（于庭。）去犹驶。 三径忽然开，蒋诩乃至止。 名士画饼惭，故人清风拟。 即此须臾间，已具千载理⑴。 忆我方弱冠，君名在吾耳。 四十举孝廉，五十强未仕。 茧足踏叹尘，埋头钻故纸。 游梁赋既成，荐雄文不似。 君方畔牢愁，我亦捐故技。 心将狎白鸥，气尚呼苍兕。 神仙有疑丹，富贵无循轨。 区区覆瓿者，庶几危可恃。 歌舞饶凤鸾，饮啄让虫豸。 所得不如彼，所争不在此。 肉食固当鄙，獭祭尤可耻。 要盟指青山，知音在流水。 愿言崇令名，努力相终始。 如意击唾壶，不觉日移晷。 ⑴ 是日气候甚热，香度来，甫坐定，忽有快雨。余集二杜诗「好雨知时节」、「清风来故人」，书作楹帖赠之，并留食胡饼而去。附注于此，当入《城南诗话》也。 三十老明经，五十少进士。 明经未易才，进士夫己氏。 子山吾老友，经经而纬史。 尤长为诗文，实是以求是。 述者师其意，作者鬯厥旨。 一字之褒荣，一物不知耻。 摭言唐文章，制策汉耒耜。 兹惟功令存，岂自关节始。 风雨动鱼龙，仁义动君子。 温饱谅无期，穷愁转可恃。 秦兵围邯郸，信陵抱深耻。 一邀朱亥行，能使侯嬴死。 谈笑却狂氛，连城弃如屣。 驱车返大梁，谢罪居田里。 悲歌筑糟丘，壮心付床笫。 英雄作达人，陋彼三公子。 忆昔渤海李学士，上书侃侃论臧否。 南阳贵人争欲杀，先帝优容得无死。 妻孥徒步东出关，远谪辰韩五千里。 平原宾客散如烟，交态从来类如此。 周侯夕下青琐闱，一片真诚血相视。 短衣匹马践严霜，萧萧夜渡卢龙水。 姓名不遣关吏知，但道先生旧弟子。 送上毡车痛哭回，观者欷歔行者止。 我住北平近三载，李君累月书盈纸。 方知古道未尝亡，国无君子将何倚。 党人赖有贾长头，董班高义垂青史。 世上尽如曹蜍李志辈，不鸣不跃徒为耳。 思欲逢君一再拜，冉冉征途改星纪。 困辱颠连安足论，故态狂奴老尚尔。 安得马当山下风，共看匡庐千尺水。 少小爱古人，文章杜与李。 馀子自卓卓，先生三而已。 李杜不南游，私公如桑梓。 翟生亦何缘，林婆良独喜。 刘安为神仙，鸡犬无生死。 旧时合江楼，今日西湖里。 愧吃惠州饭，我生亦丙子。 简生隐花田，访我入城市。 赠兰如赠心，以素不以紫。 此意长佩之，远携三百里。 前日访邓生，置酒向芳沚。 归亦饷二盆，盆古花复美。 庭中有二妙，二妙对一士。 一士却自嗤，客何为者矣。 指爪长如牙，眠坐众香里。 不撮一寸土，不抱一瓮水。 夜深好风来，惭愧记一纸。 海云微黄海日起，瓣香来拜东坡子。 高朋二张而一陈，主人汀州伊刺史。 作画更有老阴铿，摹出唐寅一张纸。 悬之高座笠屐动，一毡六人同拜跽。 主人以我长稍前，那敢吟坛执牛耳。 作诗纪事后诸贤，病手颤摇摇不止。 诸贤笔笔摹东坡，师前弟子礼应尔。 顾我无力斗风神，颇亦有因掉唇齿。 我今生年四十七，当时赤壁髯年纪。 更无人谱鹤南飞，江上谁为吹笛李。 同生丙子亦枉然，再拜髯前应愧死。 只有一事差可豪，两年春睡罗浮美。 作诗一笑髯应闻，城头鸦归吾醉矣。 朝读先生书，东坡同丙子。 七月廿八日，乞身书上矣。 平生一瓣香，意谓庶几耳。 上言长相思，下言病且死。 相思复相思，谁死谁不死。 悲夫！人困吁天，岂不信哉？余以降大功之丧，辍业有间。既终丧，乃定十有五岁至二十有五岁十年之诗为一卷。此十年中，时往事易，枨感遂深。少更多难，五日三丧。惟亲与故，岁以凋谢。营营四方，幽忧自轸。加以薄俗沴气，隐患潜滋。迂学孤往，良独怅然。夫内顾诸家既如此，外顾诸世又如彼，故发音鲜宣平之奏，摛辞有拂郁之嗟。客岁之夏，仲兄泗生，告终海外，同母五人，偶影坐吊。尝自念阅世既深，机趣渺邈。独兹艺事，降鉴自天，圜则九重，亦劳人瘁士所不默也。生于骚国，流连往躅，水绝山崩，靡可拟似。成挽歌八章，命曰《湘痕词》。时光绪十有六年春三月。 亦知百年内，此生无久理。 犹冀及百年，虽死如不死。 丰林秋故凋，嘉卉霜乃委。 孰谓少壮人，一去不可止。 哀哀父母心，有子乃如此。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