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林耳鹧鹂，睇野分略彴。 春风亦醉人，底用千万酌。 桃花嫣然笑，梅蕊冷可嚼。 两翁致傲兀，诸子亦善谑。 襟袖各淋漓，厓丘左右着。 毕竟恣游盘，那插尘坌脚。 为问濠梁鱼，何如庄惠乐。 吾口役粥饭，打包类行脚。 未离文字禅，苦遭尘土缚。 咄尔图中僧，神槁味何泊。 袈裟荫棕榈，朱碧光绰约。 对坐一道人，清瘦矫孤鹤。 了契无言旨，心眼俱廓廓。 迥向混沌初，不受七日凿。 沙弥及童子，敛衽屈双蠖。 但闻木樨香，身世两无着。 平生嘲涪翁，绮舌难可药。 枯禅参死灰，浮华尽刊落。 安知忘机心，汉阴有真乐。 底事觅无生，迢迢入庐霍。 剥啄声厉如，趣僮启扃钥。 粲然颜共开，呼镫命斟酌。 偶圃澹宕人，朝靴性懒着。 一为风尘吏，苦敌瞑眩药。 鹤江吾酒徒，掀髯妙谭谑。 半百不娶妇，发白谁替钁。 为此逃醉乡，不饮等鲋涸。 一饮性情出，再饮语笑错。 连连四三饮，身世俱廓廓。 陶然竟一醉，清梦入庐霍。 自梁还及荆，溪行颇不恶。 绿翻风叶老，红喷水花弱。 黄云夹岸稠，妇姑已将穫。 鸦轧响戽车，人与牛共作。 迤逦荆南山，闯然向篷落。 不知孝侯死，老蛟敢栖托。 鸟穿水榭鸣，鱼傍钓台跃。 胜迹邈不存，底处插双脚。 我无阳羡田，萍踪苦漂泊。 河桥酒暖酾，且道江南乐。 奇观伟江海，幽探惬林壑。 梯危接飞云，淩波采芳若。 亭午东南风，潮声暗惊薄。 滚滚迅吐纳，元气盛包络。 三折曲江曲，大哉神禹凿。 越山青攒攒，高下亘崭㟧。 遥指西兴渡，霁景豁村落。 埼岸纡跼步，秋汛很劖削。 山坳转平旷，秉穗纷刈穫。 淳朴固其俗，亦藉丰年乐。 清飙荡浮霭，激激水声作。 町畦足灌注，淙流尚回错。 狭者壅乱石，宽亦横小彴。 当其水势盛，欲渡仍返躇。 逡巡揭单裳，次第赤双脚。 派别知同源，涧溪讵云各。 屡入溯幽阻，峰峰迸莲萼。 馣馤逗茗花，含姿何绰约。 美竹露珊骨，铿然陨寒箨。 斜照漏杉径，微钟度云阁。 邈思前度游，颜鬓感今昨。 当流漱齿吻，奚必江水酌。 匝月东风香，暖雨时一作。 瞥然老梅树，纷纷开且落。 堕近上茵席，舞深透尘阁。 半面红剩粉，残须湿连萼。 心缘蜂采枯，力为禽嗛弱。 飘处萦裙裾，扫来壅篱脚。 昨夜哀玉龙，今朝怨霜鹤。 春梦不妨空，冷怀安所托。 荣悴讵偶然，郑重题诗各。 铁石如有肠，与君和雪嚼。 凉云澹疏影，斜月渐西落。 蔽亏苍绿阴，残雨犹漠漠。 萤火湿暗砌，虫吟度幽壑。 素心四三辈，衫帽祛尘缚。 捉麈仰空宇，清言出寥廓。 眷然展情愫，回镫具杯酌。 水石恣赏延，凄暄感今昨。 露飞桐井寒，风摆竹枝弱。 依依爱清景，款款寄所托。 携琴坐石桥，还期候圆魄。 破腊来东风，昨夜春有脚。 早起催鞭牛，香土散烟郭。 果先祀灶陈，船未送穷缚。 年华惜历尾，更觅文酒乐。 侍郎予告归，门径任罗雀。 素心乃过从，礼数必脱略。 自插铜瓶花，红颗间磊落。 清艳霁春朝，洒然见高格。 棋枰合清影，酒座畅雅谑。 呼灯擘长笺，十客皆有作。 渊源溯欧门，笔愧少游弱。 寸莛发华钟，讵免资嗢噱。 取急返里闾，未敢恋丘壑。 屈蛰夫如何，其道视龙蠖。 堆盘嚼生菜，春明梦如昨。 尚忆咏黄团，北南今又各⑴。 ⑴ 辛未腊月立春日，集都下寓斋咏盘中香橼。 归家五十日，喜拔软红脚。 春来甫昨今，草色绿西郭。 入门熟园扉，藤蔓旧缠缚。 水石如故人，见面得至乐。 冰解窥游鱼，花暖争啅雀。 微径屡升降，卅载存约略。 老树添孙枝，齿鬓我乃落。 浮生信有初，甚愧名利格。 溪堂团旧雨，感极翻成谑。 杯酒浇及时，重泉底可作（谓偶圃、乳巢。）。 惊雷笋未迸，隔户柳渐弱。 开春须纵饮，一日百笑噱。 君家有令子，吟啸专一壑。 可知汗血驹，肯久蟠泥蠖。 我颜或改昔，心眼特如昨。 明朝襆被来，还请题诗各。 平生丘壑缘，颇笑谢康乐。 经行屐齿双，遍为佳处着。 雁山峙东南，海气所喷薄。 千峰骨瘦耸，寸土必湔削。 二灵尤瑰富，外视若郛郭。 自非穷幽险，面目罔约略。 龙湫吾耳熟，凌晨勇腰脚。 盘回岚翠交，迤逦苔径拓。 一登忘归亭，坐怪巨灵凿。 飞流五千尺，劈面向我落。 其上星月栖，其下蛟龙跃。 支派析银河，宫商谐广乐。 于时春向深，云暖舞双鹤。 漫山绣芳草，踏处皆灵药。 暂容肠胃洗，还就尘坌缚。 弹指倏十霜，鬓丝异今昨。 残春展旧图，却顾成错愕。 举因非恋嫪，触物逾澹泊。 满座闻琤淙，并荷清风作。 为言诺尊者，终践还山约。 注：《浙西六家诗钞》评：「语意沉著，写龙湫瀑布亦简而该。『漫山绣芳草，踏处皆灵药』，真入仙境，康乐祗游永嘉一路山水，未曾开辟雁宕，应有馀憾。」 朝辞黄鹤楼，暮至浔阳郭。 匡君闯归篷，穹翠向人落。 转瞬欻凛秋，小雨重阴阁。 太守劝持螯，看山省前诺。 谓当脱朝靴，相与共芒屩。 天晴亮可必，今夜灯花灼。 缓登南山颠，且上北山脚。 若待郡斋閒，终年但尘缚。 好风东南来，追凉勇出郭。 楼台郁中洲，有国鱼亦乐。 众客集清晓，开襟亦双脚。 暂得避尘喧，如鸟脱缠缚。 风潭漾百顷，菱叶光的烁。 延缘烟汊屡，到处香漠漠。 群鸥导青篙，船唇柳阴着。 于时日卓午，艳蒸万红萼。 细浪嬲不胜，风外枝枝弱。 谁能惜娉婷，覆以千丈幕。 鸣烟翡翠低，晒翅蜻蜓薄。 心地已清凉，微雨忽间作。 回桡就深树，冷剥莲蓬嚼。 渔村漏斜照，翳翳片云阁。 此中酿酒情，诗思亦澹泊。 沄沄钓矶水，鉴我鬓发鹤。 花外愧陈人，相顾辄命酌。 三五盈复缺，霎眼又今昨。 狂欲坐深宵，衣上清露落。 我醉唤不应，但梦花绰约。 ① 太行之阳，呀为诸谷，盖支麓所分，每一逆则曲为一谷，泉石秀发，故壶关盘谷为通衢。稍东百里而为修武之百家厓，再东百里为淇县之百泉，再北百里而为林县之林虑谷。其泉石皆甲天下。 谁凿太行腰，坦腹开城郭。 扶筇陟天门，拱揖互迎却。 苍翠千万重，欲扫不可廓。 一寺负其阳，横嵌绝壁脚。 何来千丈冰，坠此一泓壑。 终宵风雨声，坐失炎蒸熇。 其上舞翠蛟，其下蟠潜蠖。 影光倒射处，千厓失锋锷。 坐卧盘石上，凛此衣裳薄。 宜乎魏晋士，清狂此栖托。 何况望帝魂，久忘南面乐⑴。 ⑴ 百家厓永明寺右瀑布汇碧，有醒酒石、淬剑池、环翠亭，为刘伶嵇康遗迹。又有献帝山阳公辟暑之所。 曳舟破冰澌，踏林惊冻雀。 逢涧或褰裳，不烦横略彴。 无童背琴书，送迎有林鹤。 非避城市喧，非逐枯寒乐。 水云幽绝处，中有古魂托。 孤行每自喜，此病恐难药。 方寻黄海盟，更作石梁约。 不受古人欺，肯受今人缚（西溪。）。 曳舟破冰澌，踏林惊冻雀。 逢涧或褰裳，不烦横略彴。 无童背琴书，送迎有林鹤。 非避城市喧，非逐枯寒乐。 水云幽绝处，中有古魂托。 孤行每自喜，此病恐难药。 方寻黄海盟，更作石梁约。 不受古人欺，肯受今人缚。 山环白鹿台，月上龙吟阁。 瑶琴一罢弹，夜寒传鲁柝。 西湖数旧游，一去如黄鹤。 存者不相闻，死者不可作。 我来华阳亭，百里天仍各。 孤鸟没长河，荒云带丛薄。 佛灯青荧荧，空亭一叶落。 ① 四月十二日过此，芍药仅含蕊，牡丹数丛开甫盛，踰月重经，两失却矣。余既与世缘，悔匿之不早也，感作二章。 我去花未开，我来花已落。 何相避之深，垣踰而坯凿。 急于炫世者，智不如芍药。 谁能肖像求，毋乃县赏索。 遐哉朱桃椎，道上置芒屩。 三代重庙祀，墦祭礼所略。 义谓迎精返，宫室专神托。 藏欲弗得见，岂事大兴作。 所以脩防封，孔圣涕陨落。 邃古墓不坟，于义讵为薄。 自从秦汉来，閟宫礼销铄。 厌祭不迎尸，同堂废特礿。 庙轻墓乃重，阡表极华爚。 所以上陵仪，造自汉都雒。 仁孝既属兹，福祐亦攸酢。 《七略》载相墓，魏晋称管郭。 大儒子朱子，于焉颇采获。 固欲先灵安，匪系俗见缚。 张君少孝养，节母处帏幕。 板舆迎入越，风木痛寥廓。 佳城犹未卜，霜露走岩壑。 秉义谅无愆，神感助求索。 面势峰棱秀，种树柏枞错。 郁郁气佳哉，腼想幽灵乐。 窀穸中妥依，丙舍外营度。 在晋陶士行，元功表衡霍。 少日居浔阳，牛眠藏父椁。 谅知神报德，阴相启穷约。 期君功业隆，异日登名爵。 善绩史备书，墓庐事不削。 剑门倚天汉，石势俨城郭。 连峰攒雉堞，千朵芙蓉锷。 绵延忽中断，巧匠不能凿。 自古用一夫，万命系孤阁。 峨峨障三川，欲度愁雕鹗。 造物罄奇诡，英雄就羁络。 我心恋乡关，赴险忘其恶。 如将起沈疴，必投瞑眩药。 频年阅万里，何日息腰脚。 故国与故都，望之畅然乐。 况逢明盛世，大道通羌笮。 瀚海犹堂隍，兹山直帘幕。 长吟对关吏，笑傲指林壑。 西行故旧多，飞鸟渐有托。 归途老马识，所向亦踊跃。 三复杜陵诗，此笔竟难搁。 流水岂无归，飞鸟亦有托。 古之伤心人，别具一丘壑。 我生万山中，交游殊落落。 狷躁忤流俗，疑谤起轻薄。 胸中热血红，欲吐全无着。 感君遇我厚，不随众口铄。 进以保身术，益以匡时略。 君如品怪石，嗜奇忘丑恶。 我如对异书，开卷得欢乐。 征马下七盘，势如高鸟落。 乡云回首隔，离绪满林壑。 前山忽当面，陡峻宛城郭。 双戍据山坳，雍梁一水削。 行行适异国，呕泄情忘恶。 阁道无冬春，衣寒日光薄。 疲骡蹶冻路，冷雪晴逾虐。 谈笑杂氐羌，远游亦何乐。 五更起来寒大作，孤灯无光耿戎幕。 重裘如裹邓艾毡，出门不觉同纸薄。 上马未敢骤加鞭，为恐一蹶折冻脚。 残雪在山月在地，清兴方将逐寥廓。 寒威刮人铦于刀，透入层层揫筋络。 但觉两足非我有，更恨双耳无处阁。 舌避空思捲入喉，齿寒若或拄其腭。 沸汤煖酒热粥糜，有钱难买一杯杓。 可怜鼻息结在须，满口冰棱白光皭。 少年面目忽作翁，僮仆相看尽惊愕。 客来贻我两郭索，石质天成不雕凿。 拳丁八跪脐双尖，满堂动色海物错。 堆盘正拟左手持，忽觉硁硁齿难嚼。 双𩪋执钺尚如卫，一壳成匡不可斮。 空烦门生议糖饧，枉劳饔子费糠粕。 可怜彭越真壮士，死骨千年犹岝㟧。 敛尽横行万里心，化作一卷坚石魄。 相传产自崖州滨，寒沙所生本软弱。 出水则死不移晷，得风而硬已非昨。 荐来铛杓难瀹羹，剂以刀圭堪入药。 能令昏目清障翳，兼疗热疮去烦灼。 蟹图十二且未载，纵读尔雅讵云博。 始知化工固奇诡，繁夥未可臆见度。 木浮乃有沉香坚，石沉乃有浮磬薄。 食铁之兽吐火鸡，化蜃者雉变蛤雀。 繄兹变幻何足异，水土阴凝成磊落。 陋儒少见每多怪，说与但增心胆愕。 毋怪片厣过函关，悬之户楣可愈疟。 枭鸟与破镜，物类中最恶。 天何为生之，毋乃欠斟酌。 气大无不有，固难尽除却。 惟人亦复然，禽蹠互参错。 弱肉强之食，同类恣吞攫。 天亦无如何，敛手坐穹漠。 于是生圣人，创制立条约。 一人又难遍，分之绶若若。 俾各理一方，驱凶抚孱弱。 是凡百有位，职在靖贪虐。 奈何分职者，贪虐翻自作。 青山近可登，碧涧清可酌。 结庐者谁子，墙荆瓦编箨。 门外几株松，浓阴绿成幕。 荷锄出种稻，携镵兼采药。 时复蒸术芝，清香透林薄。 洵美此家居，足以老耕凿。 我非兹山人，恨不一椽托。 可惜居山者，不识山居乐。 老去朋旧稀，晨星日寥落。 何当远耗来，又惜一个弱。 忆我初归田，君已卧林壑。 都讲两同年（庚午与君同考教习，亦称同年），握手成棣萼。 游为同队鱼，居比连巢鹊。 寓斋与君邻，近过鲁邾柝。 寒酸两措大，讵有豪举作。 觞政三升沾，局戏百钱博。 骂座竖发毛，寻芳斗腰脚。 午饭市有脯，夜归门已钥。 此乐可忘死，尘网安足缚。 我寻客扬州，累君感离索。 自兹不出门，伏蛰如屈蠖。 我归必相访，渐减旧矍铄。 因君衰态增，知我暮景薄。 一见一回惊，动作数日恶。 岂期竟撒手，遥空驭笙鹤。 忆君六十时，早自治衾椁（君六十岁即制敛具，余尝有诗戏之）。 今又十八年，已非意所度。 含饴到曾孙，镊白供笑噱。 于君复奚憾，独我悲寂寞。 纷纷交游中，履舄漫交错。 徵逐水聚萍，缓急风散萚。 谁复似此老，痛痒不隔膜。 他时买舟归，陈迹宛犹昨。 风凄白云渡，花冷红梅阁。 都成黄公垆，并负素车约。 魂游渺何处，苍茫望辽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