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母生我身，圣贤觉我仁。 毫釐如有差，爱敬皆非真。 彼美名家子，意气凌苍旻。 浩瀚破千卷，挥毫若有神。 明月千古珍，灼烁光四邻。 用之弹鸟雀，叹息道旁人。 颜生尊四勿，张也敬书绅。 美玉藉山石，盘铭在日新。 百年瞬息耳，至难得者人。 我心非一掬，我性岂识神。 二曜昭昭在，各各自天真。 明朝制科号得士，吾乡前辈尤绝伦。 于公王公后先出，往往艰大投其身。 朝廷坐收养士报，仓卒定变皆儒臣。 正德己卯夏六月，逆濠犯顺江湖滨。 公然举兵思向阙，三郡一閧生袄尘。 皖口骎骎势将下，留都岌岌恐震邻。 是时海宇正清晏，武备缺略久不振。 公方持节抚南赣，似可观变徐邅迍。 同仇大义愤所切，守土敢限越与秦。 出师必待九重诏，是谓以贼遗君亲。 飞书插羽声罪讨，攻所不备真如神。 自从捣巢及执丑，通计时日才兼旬。 军门戎首已面縳，天子靺鞈方南巡。 石头城南献馘罢，待命行及明年春。 周公东征尚跋疐，形迹讵可拘忠纯。 盈庭宵小古亦有，忌者愈众节愈伸。 初心祗期济国事，岂必画像图麒麟。 兹山勒铭盖有故，深刻岁月题庚辰。 纪功非夸乃纪实，书法遒劲辞温醇。 首从伐叛叙始末，继举神武归丹宸。 天方嘉靖我邦国，谁其纪者臣守仁。 随征官属例得列，惜哉名姓今俱湮。 读书台傍一片石，百四十字磨崖新。 逸事吾闻长老说，弘治乙榜凡三人。 后来立朝适共事，数本前定非无因。 胡发其奸孙殉难，公乃一手回千钧⑴。 煌煌勋业本德性，出遇世会开经纶。 质诸百世可无惑，似此理学宁非真。 后来轻薄好诋毁，撼树不过欺愚民。 如公表见犹未免，此外何以加冠巾。 手磨碑碣发长啸，白日皎皎悬秋旻。 按：①弘治五年，吾浙乡榜，公与胡公世宁、孙公燧同举。其年，场中见三巨人，传为异事。及宸濠之变，胡首发其奸，孙以巡抚死难。三人共此事，亦一奇也。 ⑴ 弘治五年吾浙乡榜公与胡公世宁孙公燧同举其年场中见三巨人传为异事及宸濠之变胡首发其奸孙以巡抚死难三人共此事亦一奇也 京城岂无月，眯目多飞尘。 从公作上元，忽然涉残春。 扁舟落吾手，日与鱼鸟亲。 始知天壤间，清辉属閒人。 行行莫回顾，永结江湖邻。 檐空有馀滴，窗暗无隙尘。 几榻随所设，颓然置我身。 幸无俗客喧，聊与书卷亲。 湿薪爇破灶，烟气迷四邻。 明明际阳和，奈此晦昧晨。 宁无好桃杏，寂莫伤游人。 粤人既夸粤，闽人亦夸闽。 君少饫粤赆，吾衰饱闽珍。 两舌虽不同，知味谅乃均。 别来各踰纪，梦想犹隔晨。 多君绘成图，见画如见真。 又复索题句，与传画精神。 一枝风露鲜，齿颊回津津。 何必三百颗，长作岭南人。 吴中多世家，君岂瑛后人。 抱奇乃日富，所得在一贫。 冰叟昔爱士，门墙分弥亲。 我自识君来，今几三十春。 姓名达馆阁，踪迹仍风尘。 磊落见高才，激昂露天真。 深惟读书力，颐此远俗神。 精理入毫铓，古言辟菑榛。 兀然三尺几，上与万古邻。 糟醨殊少味，愿君饮其醇。 雅音日以远，里耳方好新。 凡卉擢秾华，过眼同一春。 不有味古士，谁欤范师民（任昉云师民之选允归人范）。 朝家宏网罗，棫朴皆槱薪。 人人珠在握，一一凤集身。 君岂跃冶耶，顾独遗陶钧。 不欲轻比拟，拟之恐非伦。 秋水通港脉，吴船来海滨。 稍闻米价贱，欢喜动四邻。 荒厨乏宿舂，八月亦食新。 虽然营一饱，力恶不出身。 薄宦比曼容，退耕输子真。 馀惭到僮仆，并作浮惰民。 官鼠窃太仓，家鸡仰空囷。 物生各分定，吾自栖吾贫。 吾䣊吴生字起君，知余雅好忘余贫。 扁舟送菊乃无酒，正及九九清霜辰。 招呼近从南北巷，假借半出东西邻。 后庚三日稍稍集，义取兄弟不及宾。 有如田家大作社，杖白头者凡七人。 合年四百七十二，雁雁排翅鱼排鳞。 天公贶我美风日，岁云莫矣行食新。 海虾挟须白出缩，椵蟹负壳红轮囷。 木瓢木杓传父祖，中贮兼味清而醇。 兴来大壮客颜色，诗好全得花精神。 人间所历皆梦境，至乐孰与田园真。 勿辞醉插满头去，一笑正落陶家巾。 小别倏三载，相望渺参辰。 旧交半在亡，邂逅得两人。 喜汝罢官后，田居傍城闉。 我来叩门入，迨此风雨晨。 问我将奚之，有怀难具陈。 白头万里役，正坐不耐贫。 颓年知几何，复尔聚散频。 箧中有佳句，在远情弥亲（时侍御以田居诗藁属余作序）。 结屋山涧曲，山僧与我亲。 优游弄文史，愿我归来频。 多财实累汝，恼杀当时人。 怀哉善自保，使我有归身。 朝日一暴背，百体从之驯。 还于屋底坐，手足仍冻皴。 茫茫千里道，积雪埋枯燐。 船风四面至，嗣火嗟无薪。 发书检败簏，拂拭燕中尘。 一读凝寒解，方知此物仁。 筱白为吾写快事递增至十二图而总题曰去影兴会既集疾痛复来不能更端长怀一气成咏每以镫前小睡薄有神思掇拾数言而成半稿或间数日乃为一篇良知此病不瘳难复与于著述而偶然遣兴亦不求佳汇而录之与全图相副 其十一 安成玩月（此图即绘丈人署中景。） 晚清 · 范当世 吾翁非常人，平生与凤麟。 咸同圣贤际，了然皆所亲。 以兹厚诗力，迥出千家屯。 一官如粪土，百代关其身。 生虽托名父，德由自苦辛。 小子所深愿，乃公父师伦。 天地忽迟莫，山岳馀孤春。 相逢各有慨，语笑都成珍。 丈人非姚合，婿亦殊李频。 对面伤心处，宁关纸上尘。 诗人亦有怀，罩罩迟嘉宾。 曾斯太平物，沦落空江滨。 波寒下无际，何处藏珍鳞。 牢笼待得酒，渔翁良苦辛。 项君好古罗奇珍，异字名迹芳纷纶。 项君有子亦瑰宝，遂与颜闵争为人。 君盖未知其子美，亦欲使之来问津。 闻吾斯言倒相属，惟恐此诺非纯真。 有题东林尺二卷，乃我先德明孤臣。 亦有颜书四体字，世间旧榻无其伦。 此皆君所自怡悦，与人论值能千缗。 壹使其儿贽诸我，割舍重器如微尘。 所云非望得之易，那无忌妒招人神。 且喜郎君艺亦好，前日所见苗怀新。 成之非独损君灶，亦使吾老愁当仁。 以此较然信可及，永保君贶无沈沦。 振衣遂拜百年赐，作诗一缔平生因。 文章应时出，模拟丧天真。 杨班踵相袭，独啸知无人。 河洲化远矣，弇鄙伤人伦。 雄声有孤唱，孰则鸣相亲。 谅哉天地间，生才良苦辛。 一者尚难遇，骈罗宁不珍。 徐君授斯卷，文采何璘斌。 眉山之所作，乘时若凤麟。 前无百古范，后者开无垠。 为之殆于化，解此亦天民。 王生好夫妇，妙墨对纷纶。 当时写且读，意味何津津。 惜哉我与姚，对此皆成陈。 空辞本无用，况以闱帏身。 乾嘉盛文藻，楞伽故乐贫。 如以一双蝶，而游草木春。 时乎地天冻，万物皆沈沦。 谁于晦冥夜，犹见鸳鸾振。 境尽亦须拓，意平无待伸。 风声与月色，造物终能仁。 曷不共兹赋，同为后世尘。 我笑严光钓泽滨，亦是天涯沦落人。 所以乘机一谒帝，写此郁勃方藏身。 岂知帝星亘天上，也有生命不及辰。 忽忽未知生可乐，恹恹常与死为邻。 等闲多少穷途泪，可以飘飞化作尘。 西山风伯骄不仁，虓如醉虎驰如轮。 排关绝塞忽大至，一夕炭价高千缗。 城南有客夜兀兀，不风尚且凄心神。 家书前夕至，忆我人海之一鳞。 此时慈母拥灯坐，姑倡妇和双劳人。 寒鼓四下梦我至，谓我久不同艰辛。 书中隐约不尽道，惚恍悬揣如闻呻。 我方九流百氏谭宴罢，酒醒炯炯神明真。 贵人一夕下飞语，绝似风伯骄无垠。 平生进退两颠簸，诘屈内讼知缘因。 侧身天地本孤绝，矧乃气悍心肝淳。 欹斜谑浪震四坐，即此难免群公瞋。 名高谤作勿自例，愿以自讼上慰平生亲。 纵有噫气自填咽，敢学大块舒轮囷。 起书此语灯燄死，狸奴瑟缩偎帱茵。 安得眼前可归竟归矣，风酥雨腻江南春。 一十四年事，胸中盎盎春。 南天初返棹，东阁正留宾（全家南下之岁迄今十有四年）。 芳意惊心极，愁容入梦频。 娇儿才竟尽，不赋早梅新。 绛蜡高吟者，年年哭海滨。 明年除夕泪，洒作北方春⑴。 天地埋忧毕，舟车祖道频（明春复入都矣）。 何如袌冰雪，长作墓庐人（杭州墓上植梅五十本）。 ⑴ 毋在人间百事予不知也记丙子至戊寅三除夕烧蜡两枝供红梅牡丹各一枝读汉书竟夜 黔首本骨肉，天地本比邻。 一发不可牵，牵之动全身。 圣者胞与言，夫岂夸大陈。 四海变秋气，一室难为春。 宗周若蠢蠢，嫠纬烧为尘。 所以慨慷士，不得不悲辛。 看花忆黄河，对月思西秦。 贵官勿三思，以我为杞人。 危哉昔几败，万仞堕无垠。 不知有忧患，文字樊其身。 岂但恋文字，嗜好杂甘辛。 出入仙侠间，奇悍无等伦。 渐渐疑百家，中无要道津。 纵使精气留，碌碌为星辰。 闻道幸不迟，多难乃缘因。 空王开觉路，网尽伤心民。 春城久阴雨，欣见白日轮。 照我叹羁寂，更照东西邻。 东家娶新妇，开筵罗众宾。 烹臛香彻舍，喧笑夜达晨。 西家屋颓破，中有新死人。 床头老妪哭，哭子声酸辛。 共此日光里，哀乐胡不均。 无情感过客，侧耳继嘅呻。 触欢叹无怿，闻戚幸有身。 俄顷众虑集，首念依闾亲。 有子常若无，不得相对贫。 孤灯耿白发，茹苦何能伸。 亦有蓬头妻，抱病卧积薪。 自为我家妇，甑釜常生尘。 门户持女手，何以能支振。 一身尚乞食，所遇犹邅迍。 言念忽及此，滂沱涕盈巾。 若语东西家，哀乐稍可匀。 更欲起相告，事运多相因。 啼笑互乘伏，迎送如轮巡。 所见尽逆旅，何者堪为真。 孝子名文元，歙之洪坑人。母疾，刲左臂以疗。逾年复疾，孝子将割其右，为姊氏觉，急掣止之。相守侍疾，不与以便，母竟卒。孝子庐于墓三年，岁时辄向墓号恸，至今如常。嘉兴郑诚斋先生掌紫阳书院时，孝子尝从游，先生详言之。虽迹近愚孝，然其愚不可及矣，爰为作歌。 新安江水何粼粼，我间一岁来问津。 问我何数数，爱其地气盘礴人风古淳。 山高泽深土杳厚，宜产独行君子先天民。 六年往复卒未见，匪不可见难乎真。 有程孝子洪坑人，是果以孝亲其亲。 行孤迹晦人罕道，嘉禾夫子为我言之频。 言其去岁来负笈，见其戌削骨立如束薪。 颜色虽黯惨，其中含古春。 经年共寝处，曾不轻笑嚬。 退乃察其隐，悲泪流盈巾。 问之不肯语，却立常逡巡。 一风吹衣露其肘，有大如掌疮瘢新。 孝子不及掩，穷叩乃得知其因。 生年十三五，常如日初寅。 嬉戏父母侧，谓此若可终其身。 一朝父也天所夺，槌胸恸绝呼苍旻。 方知父母年，瞬息皆堪珍。 回头顾慈母，夕若不保晨。 思父兮断绝，事母兮苦辛。 昼行不离侧，夜卧不沾席与茵。 积此垂数载，母病床吟呻。 孝子卒无计，刲股可疗闻之人。 是夕风雨急，黑云垂车轮。 抽刀暗室室生白，扼肉多处挥如银。 肉乎我母寄汝命，快意一割无由颦。 作羹进母霍然起，吾肉效矣他何论。 背人出疮处，隐隐还鳞鳞。 是何灵异无所苦，合处若有神针纫。 无何母病忽大渐，彻昼夜侍无欠伸。 俄然起四顾，出屋行逡逡。 姊氏怪其状，侦至趋随尘。 见其持刀袒臂向空祝，侧目视臂刀且抡。 急从后至反其臂，责以戕体伤亲神。 从兹形影不相失，母亦奄逝当兹辰。 孝子长呼姊误我，一毁不复能支振。 三年庐墓如一日，近泪赤土无荆榛。 林深地旷绝闻见，皓鸟皬雀日久投怀驯。 至今岁时省墓辄号恸，恸时四野愁霾屯。 我思孝子孝，愚乃成其纯。 世人薄天性，剿说摇其唇。 毁伤固有戒，杀身亦成仁。 百无可冀冀一济，一发尚欲回千钧。 此时遑及引文义，何者孝子何忠臣。 先生闻言亦颔首，命我纵笔为敷陈。 自惭腕弱不能达，赊愿欲贡王为宾。 景星祥凤出示世，一挽末俗归于醇。 不然刻君黄山三十六峰顶，坐使姓氏万古同嶙峋。 城南昨与温子别（筼坡。），掩关兀兀愁连旬。 如形逐影恃君在，君亦望云怀苦辛。 馆阁诸公爱才切，欲为东观留词臣。 连章累抑乞归疏，刻意为阻南征轮。 君方坐叹我窃喜，天如助我羁故人。 朝来排闼忽相告，帝俞所请颁恩纶。 九千里路自此别，君复舍我悲奚论。 四年聚首不为暂，我怀郁郁常未申。 君才盖世掞殊藻，岂独珠海称奇珍。 异才自古产遐裔，如汉扬马来峨岷。 西江诗派一口吸，却疑涪翁之后身。 我无笔力愧衰叶，得君并世气乃伸。 清河弱弟亦颖妙，相随读书相对贫。 玉堂天上坐吟啸，不省京洛多风尘。 投诗未答岂敢后，譬图嵩岱难为真。 今将作别讵能默，忽忽清泪沾盈巾。 去年移家至都下，佣书僦屋炊桂薪。 君如东方亦乞米，却于贱子劳指囷。 一身苦为故人累，弥留欲报淹兹辰。 君今行色亦草草，谁与聚粻分俸缗。 日南去路始天北，残年载途归暮春。 锦衣岂羡故乡乐，䌽服先拜高堂亲。 山屏五色开雀尾，海光万道浮龙鳞。 还家信乐送者苦，办有魂梦随途津。 相思兴会曷有极，最是月夕风之晨。 遥知温子卸装久，经过一语烦相询。 岭头不少北来使，望寄书札来频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