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日鸿雪天乍醒，金鸦展翅光昽昤。 春寒留此幻玉在，急携阿买行伶俜。 风扶两腋上绝磴，堕檐冰柱来殊庭。 庭中萼绿华已破，童子辍诵灵飞经。 西偏为我开小户，翻身跳入申徒瓶。 全湖只在几席下，峰围银浪摇窗棂。 颇黎盆盛新水满，中有璇馆浮如萍。 城阴练练铺万瓦，盖尽尘界浊且腥。 林梢阳燄动未动，太素境欲还始青。 眼前梨云尚就梦，画里竹叶看扬舲。 恐教归去洞天闭，追摹惝恍忘真形。 笑渠序白乏奇语，诗成唱与群仙听。 楚臣佩菉葹，林表曾现形。 自受度师戒，不食江鱼腥。 我非离忧客，坦步半山亭。 吾师诸行苦，白足辞南屏。 洗钵入城市，破寺风泠泠。 昏旦尘一聚，不见芙蓉青。 闭户即丘壑，自性非殊形。 许由未闻道，弃瓢徒内荧。 耳非驻声器，无耳宁无听。 晚树下落日，龛灯冷于萤。 孤情出秀句，勿事重翻经。 雄雄势成隘，插汉峰多青。 涧柳冷含旭，村枫深荫扃。 铁华壁峭仰，虹影桥低经。 载鸡车箱叫，负鹿驼背腥。 归疾意竞出，趋分呼遥聆。 担轻鬻且既，店满炊方馨。 稻堆晴蔟蔟，菜畦嫩冥冥。 碾子沟泻玉，双黄寺开屏。 蟠纡岩壑萃，蓄泄造化灵。 庄东见石挺，云碧花丁星。 銮回道惟顺，曲阜当荐馨。 申敕山东吏，俭简随所令。 我皇巡典肃，再三昭常经。 费不敛一钱，役不扰一丁。 以兹纯德将，必格至圣灵。 再披桧叶苍，再棹蓍茎青。 况方登岱宗，步趾先师型。 沈犗蹲会稽，负鳌据沧溟。 彼亦漫云醉，此亦漫云醒。 周甲已踰六，闰三月四经（载生康熙戊子九月，是岁闰三月。）。 柳阴望南岸，禊事在西泠⑴。 勿勿廿几春，闰三语复聆。 诸孙幼随侍，成此两鬓星。 小水碧多光，遥山煖欲冥。 乃瞻翁家归，不使越酒停。 时序皆足欣，非徒忘其形。 好风一客醉，杂坐群公醒。 ⑴ 丙寅闰三月三日，杭人邀集西湖效兰亭体赋诗。 鸡帻可云险，蜀行盖未经。 盘盘磴道仄，高高山骨青。 箕山偪幽阻，褒谷插深冥。 浸根一线水，声响莫得听。 奈何石门寒，邈然欧阳铭。 无路以成路，盘下尤伶俜。 昨来春已夏，无一花忪惺。 今过夏已仲，寒气如霜零。 蹒跚咎我老，是用烦舆丁。 遑问丙穴鱼，及麓心神宁。 占断凫沙与鹤汀，非夷非惠付沈冥。 携阿对，唤樵青，欸乃声中过洞庭。 散如高峰之放萤，聚如大海之浮萍。 低如草间之扑蝶，远如天际之坠星。 其声咄咄，其光荧荧。 其色或绿或白或缥青。 又如露翻荷盖以滉瀁，风吹柳绵之飘零。 凤帚埽玉豆，犀带攒银钉。 下迷地户上天庭，疁火簇簇花冥冥。 是时月黑叶落十五蓂，云帷雾屋山箳篂。 鬼车啸过红杉厅，麦饭一盂水一瓶。 老僧点镫来诵经，撑霆泣雨不可以悉听。 闪者鬼眼碧，冷者鬼手馨。 新鬼旧鬼相掣甹，山魈虎伥立肉屏。 老僧牢坐双眦瞑，左铙右鼓中摇铃。 始言惨澹，中言慷慨，终焉丁宁。 骨则有时而朽，魄则有时而化，所不可泯灭者，惟此国殇点点哀伶仃。 君不见阁可画像，山可勒铭。 杀贼而为厉，成神而为灵。 七尺之躯一尺面，生为三军，死为五丁。 将军战马野花紫，愁城万雉寒不扃。 此时空闺梦未醒，黄莺白马春忪惺。 况乃人寿几何年齿龄。 长平无寸镞，赤壁无只舲。 佳城不重货布，阴房不携娉婷，泥犁罗刹不称幞与綎。 衣不煖千金裘，食不餍五侯鲭。 泰山鸿毛今古一丘貉，曷为郁塞自苦有类蜾蠃螟蛉。 纸钱索索，村醪泠泠。 去此铁围山外十万八千又奇里，中有极乐世界度诸苦厄夐无坰。 厉声一咒万响停，人头马蹄略具形。 若飞灰，若堕翎。 石荦确，箐珑玲。 去来倏忽不知谁使令，风毛雨血镫花腥。 淹旬守疟鬼，白昼关窗棂。 出郭展清眺，病骨方一醒。 净绿滑如笏，屡折葭芦汀。 中洲郁苍翠，树树堆烟屏。 芙蓉已含蕾，镜心立亭亭。 所思渺何许，徒言折芳馨。 园丁解款客，缆我沙坳舲。 竹枝抢沟潦，瓜蔓缠篱扃。 朋息惬幽旷，冷语青莎厅。 荡口摘菱角，溪漘拎鱼鯹。 此时木瓢酌，远胜双玉瓶。 矧兹岁丰屡，秋谷黄垂町。 吾腹饿亦得，幸获妇子宁。 云中有孤雁，迥刷江海翎。 翱翔命俦侣，曷用飞冥冥。 聊乘夕波霁，归橹轧明星。 六月梅黄雨不绝，梦绕湖上千娉婷。 朝来泄云漏炎景，使君早唤溪坳舲。 披衣出郭急解缆，红桥未度流芬馨。 连船游女巧梳裹，采莲亦学莲亭亭。 水满船如坐天上，双堤曲曲开云屏。 烟霏一径走祠屋，枝间宿雨巾衫零。 孤楼迥立出树杪，俯窥深竹禽梳翎。 脩冈北绕延野趣，平畴漠漠青秧青。 茗汁径就亭槛呷，微觉舶趠风泠泠。 山堂一篑在目睫，坡翁过访频淹停。 流风未沫有似续，衰旺颇类躔回星。 俯仰聊同捉麈柄，延缘仍自牵沙汀。 相携笑入花深处，压波略彴纬复经。 红锦十里剪半幅，西池惝恍移沧溟。 方亭翼翼镜心涌，栏楯曲折光珑玲。 隐囊木榻倚潇洒，一蝉高柳音初聆。 水面乱书黑蝌蚪，钓丝閒立红蜻蜓。 此间无暑况雨后，凉气飒飒生窗棂。 举杯相属共陶写，倾倒画榼双丝瓶。 文楸无声嚼菱果，纵令百罚情弥醒。 萧萧清语水边落，此意惟许沙鸥听。 凌波未可涴罗袜，鼓瑟底用招湘灵。 衣香扇影晚逾好，看下残照花冥冥。 回桡可惜无月色，谁放旧苑秋风萤。 十二年前梦，荷花开满汀。 重游怨遥夜，烟雨秋冥冥。 草绿龙腾苑，风寒麦饭亭。 美人渺何许，鼓瑟闻湘灵（兰田隶楚籍。）。 卷长二丈馀，写《佛说十王预修经》《大威德炽盛光陀罗尼经》各一卷，画十二段，为陈观音庆妇人文殊连男陈庆福造。康熙乙亥，宋漫堂留贮寺中，惜书画人俱无姓名，不知为何代物。旧签题阎立本《地狱变相》，尤西堂跋则云：「《宣和画谱》朱繇有此图，疑出其手。」皆未足为据也。然图像诡异，字画瘦劲，要非宋以后人所能。余来游，寺僧出以相示，见同年谢蕴山有诗题于卷后，因用其韵。 开先寺绕泉清泠，楼贮预修陀罗经。 经书一段画一幅，地狱变相无遗形。 阴司惨毒异人世，见者汗下怖泪零。 夜叉追魂步竖亥，纣绝宫内多囚囹。 波吒何处謈声沸，鬼胆已破遍体青。 铁梳铜夹世罕睹，火笼冰窖古未聆。 倒身入臼捣作粉，煮以油镬血不腥。 皮消肉化已乌有，一灵知痛偏惺惺。 清风一吹形复聚，仍来受苦酆都庭。 可怜七七到祥禫，历劫十二惨不宁。 生前作孽漏天网，至此始叹阎罗灵。 窜迹难掀羯肌钵，藏身安得拘留瓶。 画师作图有深意，要令未死先怀刑。 更写贝经当棒喝，慈悲普唤梦魇醒。 惜哉竟不著名姓，绢素仅嗅古墨馨。 翻令陈家两母子，藉之流传千百龄。 绵津舍入祗洹庋，义取佛力通重冥。 画精字好有神护，天曹不敢摄六丁。 我来展卷正遥夜，寂无堠鼓但塔铃。 蒲团顿悟解脱理，禫灯一盏光青荧。 爱君池上榭，六月如寒厅。 连朝坐新雨，倒尽双玉瓶。 小山当户矗，孤云霭亭亭。 微风香池荷，跳鱼响清泠。 四围杂树色，参差翠成屏。 犹嫌未浓阴，不蔽白日形。 卫水二千里，水滨竹青青。 深丛积雾雨，新箨抽雷霆。 一舸衣带流，千竿凤凰翎。 遂使寻丈姿，入此方寸庭。 君真好事者，回斡动地灵。 斸象起嵚岑，排空生杳冥。 凄清高士庐，缥缈仙人扃。 正赖琅玕景，一洗鱼肉腥。 潦倒王子猷，长日烦居停。 追凉应更数，啸咏或可听。 娟娟海天月，照人易飘零。 与君即嵇阮，但醉不用醒。 天津之水连北溟，七十二沽漩回汀。 渔师乘春漾极浦，䑰䑠叶叶轻于萍。 河豚此时举网得，活东小大同赋形。 卖不直钱弃可惜，堆置更比凡鱼腥。 南人见之莞尔笑，是物足胜通侯鲭。 苇蒲束取十百辈，马驮车载兼手拎。 晨兴主人食指动，忽睹两缚陈吾庭。 客来疾呼莫莫莫，亟当投卑烦丁宁。 食熊者肥食蛙瘦，豆令人重榆则瞑。 彼犹无伤此独甚，犯之不异冲铃钉。 主人语客且安坐，吾言物理君试听。 人生一死各有候，韭英枣华木叶零。 即如饮啄亦分定，鼎腹岂必坚关扃。 虽云甘脆腐肠药，不闻茹藿长延龄。 兹鱼信毒种乃别，膢朐有法食有经。 或如燕子尾涏涏，或如束带腰黄鞓。 今之馈者皆不尔，安用荷锸薶丘冥。 抉精刮膜漉出血，如鳖去丑鱼乙丁。 磨刀霍霍切作片，井华水沃双铜瓶。 姜芽调辛橄榄榨，荻笋抽白蒌蒿青。 日长风和灶觚净，纤尘不到晴窗棂。 重罗之面生酱和，凝视滓汁仍清泠。 吾生年命匪在卯，奚为舌缩箸蠲停。 西施乳滑恣教齧，索郎酒酽未愿醒。 入唇美味纵快意，累客坐久心方宁。 起看墙东杏花放，横参七点昏中星。 频年住帝里，一山一水何曾经。 有若蜗负壳，又若鸟剪翎。 疾风扬沙卷花去，眼看春事如流星。 迩来罢官居，肆意寻郊坰。 朝从潞河还，犯卯酒未醒（晨过宋使君荦留饮漫堂）。 双桥东偏柳巷北，小寒食后微雨零。 偕行者二子，各各驻舆丁。 杏梢含苞犹未白，柳条踠地今渐青。 晴丝冉冉香细细，卑枝袅袅高婷婷。 村童灌畦爱看客，辘轳井架双铜瓶。 种花此地已难得，那不更缚香茅亭。 江乡尔时春愈好，西神山下泉泠泠。 阊门游人连臂出，筠车十里填支硎。 只如南湖亦不恶，桑鸠谷犬声可听。 紫荷花草杂坐卧，燕来竹笋生竛竮。 人生还家贫亦足，何苦晨夕劳其形。 吾侪田庐况不远，峭帆柔橹淩回汀。 都篮兼携茶酒具，闷拓小眼红窗棂。 吴歈越吟相继和，五日十日恣留停。 念此令人反惆怅，夕阳四顾尘冥冥。 春水既已绿，春柳亦已青。 此时池上草，日暖飞蜻蜓。 游丝堕复起，墙外花冥冥。 昨憎山石钝，今爱山石灵。 譬若汉宫女，去尹来者邢。 譬若秦地水，汲渭汰者泾。 何期百里内，峦壑殊姿形。 古樟百围绿，幽桂十丈青。 东西唤野渡，长短罗溪亭。 沄沄舄下水，浴鸟梳其翎。 人语山响荅，忽焉□清泠。 岩花名莫辨，一一抽钗葶。 我欲蹑飞梁，深入紫翠屏。 仆夫不解事，舍车邑外坰。 前涂定胜绝，明发宜侵星。 雪后玉兰树（彝尊），二本何匀停。 居然华林辟（不骞），卑钵罗满庭。 虽无裂鼻香（永宣），照眼光珑玲。 重重傅璚粉（彝尊），寸寸排银钉。 有时风吹堕（不骞），素影逾娉婷。 交枝露线霤（永宣），千苞压绳棂。 色殽辛夷紫（彝尊），体变珊瑚青。 因忆虎丘北（不骞），斜柯倚岩扃。 岁久呺其腹（永宣），吐萼犹丰馨。 此时更奇绝（彝尊），乘兴思开舲。 惟愁冻涂滑（不骞），况复密霰零。 不如双树厎（永宣），淡坐怜忪惺（彝尊）。 今年六月不雨至七月，小轩桥下恒苦水气腥。 昨宵高荷大芋听枕畔，历头检点白露今朝零。 武塘魏二舍我豫章去，鸭觜小艇蚤系菰蒲汀。 此时揽袪欲别不忍别，却喜南园酒载双玉瓶。 匠门群从同调三五客，长歌短咏摇笔无留停。 此时秋之为气感宋玉，碧梧桐犹未落蘼芜青。 潮生阁梯从一初桄上，八窗尽拓四面风泠泠。 灌婴城中本吾旧游地，中有古井浪动连宫亭。 珠帘画栋亦有帝子阁，目极西山南浦无潜形。 人生快意岂必致通显，文章一技可以垂千龄。 桓山石椁纵使九泉锢，讵若闭关颂酒生刘伶。 他时写取水村图第七，容我拄杖剥啄叩门扃。 ① 时裔伯三弟遨庠距弟妇夏诒霖之卒方三载 溽暑窘残夜，揽衣见明星。 圆荷托静气，微凉生广庭。 徘徊涉故怀，急景难暂停。 宵露堕膏沐，白鸟趋晦冥。 欲采芙蓉花，迢迢荐芳馨。 步出东郭门，杨柳何青青。 风花二三月，摇落催芳馨。 愿得絮沾泥，勿为江上萍。 沾泥守故土，逐水成飘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