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陌鸣蝉日昼昏，春时池馆不堪论。 悲嵇乍听邻人笛，悼惠重过傲吏园。 未萎芙蓉相秀发，将归燕子自飞翻。 可怜独有伤秋泪，花鸟无知一断魂（《水经》称庄周悼惠施而隐于漆园）。 正牙陪位及临轩，授节鸣珂出禁门。 文帝云孙开北国，邺都才子盛西园。 桐圭剖月秦城贱，羽盖流星汉使尊。 借问诸侯谁特达，清漳荒草忆平原。 玉树朝晖接画轓，横经青禁日临轩。 凤条已见栖荀邃，龙翰还应让邴原（机部以讲席让予座师黄石斋先生）。 䌽胜竞传春绮丽，御香分赐夜清温。 知君罢讲西池上，可忆垂纶傍海门。 飞龙北极下天门，叩马西山大义存。 血泪长干无草木，画图缑里见蘋蘩。 令威已返辽东羽⑴，望帝谁招蜀国魂。 千古君臣终不改，莫将兴废问乾坤。 ⑴ 先生弟孝友临难赠诗，有「华表柱头千载后」之句 初辞楚泽到吴村，访旧嗟君古道存。 欲治匆匆归后计，难留款款坐中论。 雪迟似让梅先白，月早如愁树已昏。 此别终非前别远，孤舟江上莫销魂。 叠玉连珠弃草根，仙游应逐坠楼魂。 孤坟掩夜香初冷，几帐留春被尚温。 佳丽总伤身薄命，艰危未负主多恩。 争妍无复呈歌舞，寂寂苍苔锁院门。 王鏊《姑苏志》：七姬墓在郡城东北隅潘氏后园，张羽作《权厝志》。七姬皆良家子，事浙江行省左丞荣阳潘公，皆为侧室。性皆柔慧，姿容皆端丽修洁，善女红，剪制衣绣，经手皆精巧绝伦。事其主及夫人，皆能以礼。其群居和而有序，皆不为怙宠忮美之行。公每闻闾阎间妇女能以节概自立者，归必为语其事。皆应曰：「彼亦人为耳。」公笑曰：「若果能耶？」及外难兴，敌抵城下，公日临战。一旦归，召七姬谓曰：「我受国重寄，义不顾家，脱有不宿诫，若等当自引决，毋为人耻也。」一姬跪而前曰：「主君遇妾厚，妾终无二心。请及君时，死以报，毋令君疑也。」遂趋入室，以其悦自经死于户。六人者亦皆相继经死。公闻之曰：「何若遽死耶！」实至正丁未七月五日也。以世难弗克葬，乃敛其尸焚之。复以其遗骸痉于后圃，合为一冢。公还，启其封曰：「是非若所安也。行营高敞地而迁焉。」时以日薄，故未暇为志。及逾月，始状其事属羽，将勒石追痉于冢侧。尝观古之史氏所载，贞妃烈妇，能识节义、决死生而不顾者，恒旷世而一见，今乃于一家一日而得七人焉。吁，不奇矣哉！乃列其姓氏于石，而系之以铭。程氏蜀郡人，年三十，生女一人生奴。翟氏广陵人，年二十三。徐氏黄冈人，年二十，生女一人不惜。罗氏濮州人，年二十三。卞氏海陵人，年与罗氏同。彭氏与卞氏同郡，其年与徐氏同。段氏大宁人，年十八，其先死者也。公名元绍，字仲昭，实宋魏王廷美之裔，其先以避祸易今姓，未复云。铭曰：生也同其天，死也同其时，而痉又同其封。壤树萧条，匪子之宫。尚卜高原，以永无穷。 田按：《七姬权厝志》，张羽文，宋克书，卢熊篆。嘉靖间石始出，文徵仲跋云：「伪周据吴日，开宾贤馆以致天下豪杰，故海内文章技能之士悉翠于吴。其陪臣潘元绍以国戚元勋，位重宰相，虽酗酒嗜杀，而特能礼下文士，故此石出于仓卒之际，而一时文章书字，皆极天下之选。」陈基《夷白斋集》有《群珠碎》诗云：「绣纹刺绮春纤长，兰膏鬌鬓琼肌香。芳年艳质媚花月，三三两两红鸳鸯。翠靴踏云云帖妥，海棠露湿胭脂朵。冶情纷作蝶恋花，新曲从翻玉连锁。画堂银烛天沈沈，扬眉一笑轻千金，明珠买得绿珠心。欲挥鱼肠扫妖彗，主君勿疑心似醉，一宵痛击群珠碎。门前铁骑嘶寒风，奇劲解使归元戎。」此诗亦为七姬作也。余又检《铁崖乐府》有《金盘美人歌》，序云：「刺伪驸马潘某也。潘娶美娼凡数十，内一为苏氏，才色兼美，醉后寻其罪，杀之，以金盘荐其首于客宴，绝类北齐主事。国亡伏诛台城，投其首于溷。」歌云：「昨夜金床喜，喜荐美人体。今日金盘愁，愁荐美人头。明朝使君在何处？溷中人溺血骷髅。君不见东上琵琶骨，夜夜鬼语啼箜篌。」潘暴戾如此，而七姬甘为之死，亦异矣哉！ 战场读罢掩啼痕，画戟争传帅府尊。 谁唱大风思草泽，独留荒月照花门。 军中苜蓿秋偏瘦，乱后荆榛鬼不存。 忍死健儿还借一，莫因野哭但销魂。 急鼓愁烽伴晓昏，那堪芳草忆王孙。 汉庭冠剑安危异，鲁殿灵光劫火存。 旧社未移松柏影，遗民应念祖宗恩。 中宵起舞歌黄鹄，一水芜城是玉门（《尊拙斋诗集》卷三）。 日薄城阴万灶屯，人经兵后奠乾坤。 野乌霜瘦栖蒿屋，铁骑秋高破藓痕。 画栋斜风还燕子，深林鬼火几桐孙。 干戈渐息渔樵稳，一笠团瓢是佛恩。 灯火催春过上元，又看春尽燕泥翻。 铜驼陌冷丝牵棘，金谷歌残月满园。 萧寺茶烟参半偈，旧家麈尾忆诸昆。 芒鞋布袜随春去，梦里青山几曲存。 他乡春色易销魂，妙舞清歌集弟昆。 似是马曹堪拄笏（时秋岳官太仆。），未逢斋日且开樽。 乌衣逸韵传裙屐，黄绢词名长杜荪。 艳事玉台毋阁笔，冰丝犹许织天孙。 步屧閒栖花柳村，幽居频枉使君轩。 干家流水动城郭，一片古香吹杜荪。 渤海治宜高第入，玄成家有赐书存。 庾楼明月平原酒，韵极文园犊鼻裈。 六时钟磬上方尊，眼底群峰石虎蹲。 贝叶楼才平岭路，松巅鸟欲下天门。 云围鸳甃青成市，日冷鲸波白射村。 峭径百盘孤绝处，支筇犹拟问真源。 拔地花绸古雪屯，岳莲分朵桂峰尊。 蛟螭盂覆千年乳，箭栝天低一线门。 秦帝鞭挥云马至，巨灵斧挟日车翻。 何缘更值嵇留侣，洗耳餐芝舆共论（穿飞来峰诸洞。）。 飘零渐老故交门，河上风高绿酒樽。 对雪一寒思范叔，题书十日续平原。 幽窗谁信瑶琴冻，古道能忘画戟尊（公书来念予寒况。）。 落日钓台沙草白，向来颗饭重王孙。 凉阴十亩辟疆园，花底同开卜夜樽。 池引双桐翻坠露，天容五柳种当门。 宾朋兴集应刘简，节物秋摇屈宋魂。 丛桂小山烟雨外，兵戈飘泊不堪论。 宅去罗含为买园，青山未改旧游樽。 边笳戍鼓今何夕，烟水楼台共一门。 湖海有情重对酒，梁陈无客不消魂。 苍茫李杜齐名事，落叶寒钟忍更论（浣翁谈孩未先生诏狱时事甚悉。）。 青溪烟水客愁村，罗袖曾招宋玉魂。 地窘蜂媒无信使，香留蝶梦亦深恩。 倾城子夜千金笑，名士湘江万古冤。 骢马宝刀俱寂寞，壮心消遣到芳尊。 揭车岂避艾萧繁，吾道归与共鹿门。 大有蛾眉能诲妒，行人乌喙自言尊。 功名总合输张禄，山谷犹闻畏邴原。 碧甃藤阴锥血地，那堪风雪对开樽。 金戈城阙战云昏，杖履扶携有及门。 万嶂烽遮鸿雁路，三春花湿杜鹃痕。 藜床蕨饭悲生事，白面青袍感旧恩。 不信侯芭真老大，廿年亲授草玄言。 芳忌当门薋菉繁，青山一笑失群喧。 自怜张翰江东鲙，不牧公孙海上豚。 丝竹半生同马帐，梅花千里忆鸥村。 楼高卧让元龙稳，世路风烟未可论。 甘泉日影动云门，胶漆心从邸舍论。 万里岁华春到眼，一时江海客销魂。 椒花谢腊愁偏续，竹屋呼灯晚不喧。 九域何年欢赐酺，野夫相劝只芳尊。 折柳频销渭雨魂，十年烽火共云门。 孤心落日能相忆，往事深灯不易论。 御李有情堪白首，攀嵇何地续青樽。 南州师友平生重，欲别重陈仗剑言。 晨星朝士感贞元，折槛犹怜热血存。 经乱几人馀白发，论心今夕又青门。 每思孝直延三益，安得陶潜共一村。 归到更烦披宿草，苌弘何地为招魂（为令弟聿庵太史。）。 又看麈尾集诸昆，急管清丝几断魂。 铁骑犹闻连海峤，卧龙宁易老江村。 悬知太学声名重，早定东京部党喧。 胶漆勿忧晨汉隔，圣人宫已奏云门（时孝威将归。）。 芋火堂开绿雨樽，故交箕踞似柴门。 梦回南国花仍发，雪霁西山夜不昏。 两部弈棋胶漆在，一军谈笑舳舻屯。 醉馀好閟忧天舌，香茗红窗与细论（仲生谈防海事。）。 楼船南下虎符喧，铁券雄藩峙海门。 一自五羊开鼓角，至今万井散鸡豚。 徙薪谁效珠崖策，增灶难明玉食恩。 文轨普天欢给复，当时佐计已深论（秋岳以少司农出。）。 九关痛定忽骊樽，弋后孤鸿竟远鶱。 左掖封章群论伏，东都耆旧几人存。 频编虎齿非无罪，解妒蛾眉亦有恩。 惆怅国香风雨候，飘零终不悔当门。 天高原不废狂言，经岁寒蝉负至尊。 投杼敢疑三事力，蹴刍终恃九重恩。 官如柳下宜频黜，直在麻中岂独存。 惭愧救时王景略，立谈慷慨虱曾扪。 西风禾黍散高原，落日鱼龙改故村。 岂有朝廷疏贾谊，却因车骑重彝门。 苍生河岳悬双泪，青眼云霄仗至尊。 遥忆玉壶秋色满，新诗鲍谢许谁论。 祖道东都客在门，觚棱回首一销魂。 伤弓翻羡羊肠辙，负弩还如犊鼻裈。 津树片帆三宿远，蛮江白雾万峰吞。 拂衣鲁国何男子，迁客分明席未温。 络纬声中客绪烦，故交相慰谢尘喧。 秋灯话傍鸥沙久，幻梦回惊蜃气浑。 南海地逢先北海，国门人散已津门。 画熊实羡双旌出，穷鸟空怜万里鶱。 侧身浮世百忧繁，往事频销逐客魂。 五夜凄风迷贯索（记癸未忤时相事。），半生白日送戎轩。 扫门偏懒公孙阁，抱瓮长虚仲蔚园。 高卧残年容啸傲，肯因摇落辄声吞。 乱苇寒沙断客魂，鸣鸡咿轧水车喧。 地经层嶂天疑黑，峡斗中流浪即翻。 白昼弓刀防伏虎，孤舟江国伴啼猿。 凄凉野饭虚葵藿，何似田家老瓦盆。 锦石清池静绕门，琴床麈尾韵仍存。 地当吴会衣冠盛，人拥名山薜荔尊。 东观生徒千里驾，甘陵兵甲异时论。 欢场谁奏乌栖曲，天宝笙歌易断魂。 嵩雒行行雨满辕，桑麻扶杖总君恩。 已传封事关陲远，尚喜新诗牍背存。 柱下汝为真铁汉，山中吾有旧柴门。 安危促膝须筹策，分手风烟那足论。 昨日王家好亭馆，短箫横笛花飞翻。 只愁风雨太狼籍，岂意朋辈重攀援。 游骑颇闻减韦曲⑴，驺车还幸过慈恩。 辛彝渐落杨柳长，西陵胜事从公论⑵。 ⑴ 韦公祠在左安门外，海棠甚盛。今游人渐稀矣。 ⑵ 司空领浙藩时课种六桥花柳，渐复旧观。 琉璃厂西碧瓦翻，巾车急雨如倾盆。 过阶新水正决溜，到池幽客争款门。 地偏濠濮信鱼乐，泉飞井甃惊猿奔（开池忽得古井二口。）。 径山云霞五台雪，茶瓜茅屋从深论。 栎园两日来方与诸法曹抗辨曲直，白饮章录牒之诬，吾意殊为挛挛，当飨辍箸，而新诗连编盈轴，快若明月之入怀。是其意似有大畅适之事，防外人觉损其趣者，恐今之贵人低眉睨色、刺促忸怩，不可以对妻子，未有此浩浩落落之胸中也。昔子瞻狱急时鼻息如雷，诇事者至敛手相贺，今亦吾辈为栎园称贺时矣。和答如来诗之数。 制诏御史及廷尉，为君虑狱求平反。 深杯对雪吾当醉，狂喜卷书人不冤（五更大雪，晨起柬予。）。 彩胜谁家初剪燕，新诗苦语一闻猿。 严寒节过天全转，始信冰霜有至恩。 天风掉臂五侯门，柳市尘高日易昏。 丹槛早留前席对，青山兼感要人恩。 官微地较儋崖近，乱定春看丝竹存。 捉鼻经营棋屐外，兰帏翠幄莫深论。 京华两度驻鸾轩，九市浮云过眼翻。 陈慨为怜龙性在，萧条偏爱雀罗温。 教成綦缟称良友，历尽风波见主恩。 绝胜古今传范付，令名寿考集清门。 帝城寒食早花翻，一路啼莺到故园。 榜下已怜潜制泪，幄中况有未招魂。 难堪司命雠才子，终倚文章报国恩。 乘兴新丰重对酒，羁愁相向剪灯论。 羊肠历尽有柴门，乌鹊飞来月满村。 春草一围调马软，檐花五夜压灯昏。 当风酒是燕丹泪，自古秋为宋玉魂。 筑室且教泥水蔽，名山沧海与君论。 只有黄花共绿尊，无人不受九秋恩。 百年明好馀霜鬓，一夜江山似故园。 玉塞吹笳回白雁，金沟落叶到青门。 当风欲结幽芳佩，公子何思未敢言。 送汝青门向白门，天风彻夜吼离尊。 挑残短烛人千里，醉罢寒松月一痕。 江水几时能上鲤，容愁何地不闻猿。 莺啼花发春无数，可敌穷交雨雪温。 群峰碧雾霁仍昏，拔壑苍松秀岭门。 万里风烟真蜡屐，半天师弟对开樽。 熊罴易踞蚕丛险，犀翠频愁蜃窟翻。 莫向梅花怨摇落，年来玉篴总销魂。 按：以上《过岭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