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守性宁澹，超轶尘宇。于署右筑西圃，画《仙山云海图》，自作长歌，属君山姚君和题画壁。适黄匏斋夫子至，邀同翁萝轩学使、张苍岩郎中、顾桐村、方鹤洲、钱蔗山诸明府、马怡斋进士，暨余与陈献孟茂才，各步原韵，题册祝之。 歘然壁上来高峰，绿厓丹嶂开重重。 半空彷佛引龙啸，崥崹夭矫盘虬松。 洪涛巨浸遍沧海，笔墨一纵烟云松。 平堆千顷金滟滪，倒挂万丈青芙蓉。 坐间几席尽罨画，观者叹赏为动容。 其时太守与嘉客，辨河飞箭无全锋。 共言面目似庐岳，别指林木同石淙。 鱼油龙罽耀贝阙，明霞列堞编崇墉。 诗情抚景顿飙发，密书细字真珠浓。 譬如昆阳之战获贺胜，冰车铁马随相冲。 玳帘捲起日洒洒，锦苔布处花茸茸。 唱酬竞推陶谢手，相过可有求羊踪。 桃花绶映玉麟佩，仙人骨相何其丰。 画图山水偶寄托，郁罗天界谁能逢。 我欲独乘漭瀁鸟，一驾纤御来相从。 方壶圆峤在于此，何止五岳四渎横心胸。 何年天风启蒙茏，吹下一片青芙蓉。 屹如武夫鲸额突，灿若美女螺髻松。 孤根万丈不见底，遥山一睇难为容。 直须纵浪观大化，遗世独立成高踪。 我居焦岩偶过此，林峦缥缈烟霞封。 仙人绿发卧松雪，冥栖鍊玉恒不逢。 初心冲澹傥相许，借舄一緉安追从。 巢由岂必买山隐，坐笑贪爱烦心胸。 天边鸿鹄已寥廓，但惜宝匣双蛟龙。 江月照人不可到，微闻云外摇清钟。 去年居上海城南也。是园池台林馆幽绝人世，手种数树，聊补彫落。既有文纪事，复为此诗。 烈风何时吹，甘雨先已浓。 焦堂二株古，挺挺唐世容。 栋梁勿自好，斧斤不汝逢（柏。）。 此花极幽介，合在孤山逢。 嗟余置路傍，遂搅游人踪。 明月一池雪，霜风数点钟（梅。）。 王郎生时六月闰，到此始经三度逢。 乘除强弱到六历，坐觉仪象罗心胸。 古人推算法则尔，为子誇说如奇踪。 君当招客我当贺，一饮三百玻璃钟。 西风初生梧策策，剧暑未退号莎蛬。 海东月上声影绝，秋河一道来摇溶。 揽衣四顾莫叹息，且变愁寂为欢悰。 明年四十君始满，赤手往看骑生龙。 不尔南山北山里，一锸便作躬耕农。 鬈鬈垂发百岁母，二顷亦可谋尸饔。 况兼儿郎好笔牍，阿侯玉雪看姿容。 一生辛苦母乃僻，那用万户争先封。 是时我亦寻旧隐，江南的的围群峰。 山兄渔弟足潇洒，墨场酒地思追从。 短篷倘肯勤过我，待扫花径呼诸侬。 诗成放笔一大笑，邻寺忽打烟楼钟。 横风自西来，飞雨行东峰。 峰峰雨气接，合沓阴云重。 下有隐君子，含景佩苍龙。 歌啸方自得，闭门听夜舂。 遥忆飞来孤，天竺割一峰。 吾庐在其下，面面青芙蓉。 昔有古先生，知此山所从。 藏舟在巨壑，夜半无留踪。 安知鹫岭西，他日不再逢。 岩峦含窈窕，落落风入松。 幽禽怪毛羽，下写澄潭容。 灵隐古招提，山门烟翠重。 时放出林梵，或闻亭午钟。 禅诵课六时，吾老性己慵。 但于斗室内，虚白生心胸。 洞中呼老猿，石门苍藓封。 时来理公岩，唤起泓下龙。 山地多硗确，负耒谢老农。 桑箔饲眠蚕（隙地十馀亩皆种桑），薄绵衣可缝。 杂种桃李梅，花时各丰茸。 最爱万竿碧，翠色无春冬。 真堂作记人，兴己如酒浓。 太行山为天下脊，幽州河内如游龙。 天泻黄河直截断，重冈叠阜纷相从。 济源之北更秀拔，二十五里三高峰。 下有奔流势迅驶，不知何物来蹋蹖。 云是神鳌伏地底，屃赑莫动无其踪。 小县孤城压背脑，枕石面水诸侯封。 车轮摧折羊肠坂，苦寒吟眺何龙钟。 我今拥传孟门道，手把长剑曳竹筇。 直上此山绝顶望，西揖恒霍东岱宗⑴。 ⑴ 魏武苦寒行北上太行山艰哉何巍巍羊肠坂诘曲车轮为之摧韩退之诗是时新晴天井溢谁把长剑倚太行冲风吹浪落天外飞雨白日洒洛阳 小园当登高，遥睇秋色浓。 林表曳白云，城隅出碧峰。 惠然诸生屐，印我苔径封。 携手霜红下，辴然时破容。 居世不满百，订期宁止重。 与人始交接，畏爱判夏冬。 吴生兰雪姿，望见融心胸。 槐市鼓箧初，欻然赏音逢（时玉父魁泮课。）。 畴昔过我斋，与语日高舂。 自叙平桥派，小学曾往从。 近游绣卿门，祭海先河宗。 我不聚生徒，乞灵非真龙。 泽物非寸润，尺渊以自供。 因汝广游学，但幸得从容。 汝自有滋基，谦冲颇执恭。 愧叩律不应，竽涩哑寒钟。 喜色得御还，米山标峻峰。 先乎尽卧术，别意千万重。 宦情与名欲，我初深且浓。 命薄自沈陆，力弱难登峰。 遁迹思向晦，挫明而锐封。 惟有怜才心，要剋剋不容。 末路值名士，肺腑披掩重。 诗境觌髣髴，如淡又如浓。 琉璃放帝青，曙月笼西峰。 幽艳一花折，古绿莓苔封。 是得气之秋，飘萚焜黄容。 试叩王官谷，秘妙犹一重。 闻携吴玉父，料理过三冬。 崧山最高顶，垂虹时荡胸。 昔我事独往，不与一士逢。 空翠锁石房，孤径断汲舂。 怅然一宿回，微迹麇麚从。 君今结幽社，悟诣参禅宗。 紫烟峰顶鹤，玉华潭底龙。 化为二童子，洒埽笔研供。 终古餐霞地，一变家塾容。 绣卿属南面，玉父来执恭。 书声出深樾，答应演福钟。 我时西北望，天际堆岭峰。 负笈嗟无力，少日何由重。 夕宿赤厓涧⑴，北眺双凤峰。 双凤何年来，栖此万古松。 吴丈古君子，邀我登虬龙。 是日日重九，青天开芙蓉。 驱车响荦确，散步披蒙茸。 燕麦黄不收，高低喧秋蛬。 遂谒龙母祠，虚堂云气浓。 神井深莫测，灵潭无春冬。 年丰时雨足，神力弥从容。 坐视赛会集，社鼓忙村农。 岑楼架石厂，开窗荡心胸。 全邑忽在目，四山为城墉。 芹泉向东注，寿水流西冲。 广牧⑵与贺鲁⑶，废址销烟峰。 峨峨晋州寨⑷，虎踞留遗踪。 摹读至正碑，有元修已重⑸。 片石睹手泽，泪堕心惺忪。 追寻蜡屐迹，幽径苍苔封⑹。 下视五龙洞，侧足不敢从。 仰攀松林出，山背风涛舂。 遥指灵嵩寺，石刻如窠蜂⑺。 惜哉日已西，寒雁催霜钟。 山僧乞笔札，心力余方慵。 结茆会有期，留语青藤筇。 ⑴ 西张寨旧名赤厓涧、卧虎寨，见寨北村香山寺成化年石幢。 ⑵ 城在县北汉广牧县。 ⑶ 城在县西三十里，相传赵简子所筑，亦名胡芦城。 ⑷ 金兴定四年以寿阳西张寨置晋州，后为蒙古所毁，今寨尚存。 ⑸ 寺古，不知刱建年月，有元顺帝至正年碑载至元年间重修。 ⑹ 嘉庆十六年重修，寺碑先君撰文，曾与吴丈游此，已二十四年矣。 ⑺ 山后村名阳摩寺，摩厓古刻甚多。余辛卯年回里，曾属李君其芳榻得唐刻数纸，有《古灵嵩寺功德堂记》，书法似褚《圣教序》。 培塿无松柏，堂密有美枞。 迩径寡峻特，幽偏缅贞容。 舍棹复缘陆，旷莽皆连墉。 逶迤表里出，龛厂尻首从。 精色卓镠铁，凸辉隐瑶琮。 既蒸云岚秀，亦纳泉涧冲。 朝雾升崒嵂，春霖解丰茸。 远翠信归马，修篁惜去筇。 习坎理讵滞，敦艮思弥重。 敢惮扁矣陟，庶遂栽者逢。 造化一气清晖供，借问凹凸于何从。 东坡居士自隐几，何所分别宎咬喁。 此心不为丹青动，昆邱一以珠光封。 拘哉取势与取意，不知有雪何有峰。 偶借宣和旧画稿，栩栩幻出千株松。 各有天机恣偃仰，交于石罅相弥缝。 山光乃向静中出，如立如卧森藏锋。 规圆浑是雪光定，有神无迹如游龙。 深藏寺背云隐隐，极听桥侧泉淙淙。 江天更无鸟飞迹，村径忽有驴客逢。 濛濛远山淡泱漭，袅窕细路皴重重。 迷茫万籁写不得，一声杳杳穿林钟。 此时此境问谁会，天潭精舍石研农。 尔时壮岁盛驰誉，十指化尽南北宗。 太常无恙廉州在，一洗俗史争昌丰。 二十年来枕中秘，但有精理无笔踪。 明暗两言妙入髓，云烟万古归陶镕。 清空纸上但元气，神力卷尾馀舂容。 自题以雪喻画品，若丙舍帖王临钟。 蠹贉如杜飞鸟句，待我来补闻音跫。 今年近腊雪如掌，衾裯泼水晨起慵。 桂四敲门送此卷，檐冰滴研疑春溶。 助我苏斋雪堂梦，不用并剪誇吴淞。 为写清晖论画语，云涛万顷来荡胸。 题之偃松屏轴侧，复忆禅榻虞山冬。 西峰明灭挂斜照，径约未谷同支筇。 欲造元气表，直上皆苍松。 万古两壁对，一气洪涛冲。 引路到天门，盘盘百千重。 一步一回瞰，交翠来荡胸。 而君于此间，觅句意从容。 昨夜岱顶宿，石窗仙客逢。 话此憩半晌，目已小千峰。 俄顷云生屦，浓绿湿我筇。 大石孤嶂外，一声烟梵钟。 丈寻绢轴闻院体，山势尽摄于长松。 松间穿下飞瀑响，云涛万顷相撞舂。 松下石阴稍平处，如野航可二客容。 是与长松对论否，正及飞瀑云荡胸。 作家布局悬腕意，浑在湿翠来高峰。 尔日院中吮墨手，仰叹真宰窥何从。 故题论古属二客，似避法偈参千重。 嗟哉作者不传秘，何必甲乙南北宗。 即兹院体偶拈出，已具轮斲非偏锋。 尚限华亭选佛界，一声何处禅室钟。 桐阴之草堂，上有苍髯松。 不知今几年，日见桐阴浓。 伊昔琴瑟质，华实历春冬。 成气迨致巢，濡毳渐茸茸。 朝以灵液煦，夕以厚泽钟。 初岁丝用绩，改岁叶可封。 岁久来群栖，往往鸑鷟逢。 非复新引时，百尺翠重重。 而彼苍髯者，昔今无改容。 岁寒无昔今，花甲周以从。 亦复无岁寒，岭东海上峰。 南朝精语配春韭，山居品目闻周颙。 此菜春花本秋植，食单还得于秋供。 叶青茎白足肥润，烟苗雨甲齐葱茏。 黄芽独得酝酿厚，中心色比葩蕊重。 北人先春培以粪，风日不见惟窖封。 老圃知时候霜信，寒露而后届立冬。 寒意已萌冻未入，晓气都作霜华浓。 是经三秋到秋末，取材穫比囷廛农。 吾乡最贵安肃种，莼之吴下巢自邛。 一本大或廿觔重，十字切可数客饔。 脆甘自戛冰雪响，盘筵不厌芥菔从。 瓮齑腊味良自足，土酥美馔夫何庸。 论把那借园官送，隙地未易参军逢。 但咬菜根知力本，地利亦视美所钟。 负笼且莫叹迟暮，涤场谋致千碓舂。 一之木中十之■（⿱禾木），金则义从朱声从。 五金省与五朱别，朱铢源合同一镕。 天监之初火代木，去金铸者三吴供。 定平对文公式女，稚钱派刖谁为踪。 姚吏部书阙作志，食货未究工商农。 徒令洪遵说轮郭，轮郭同异文何庸。 此范五阳五阴列，线复五出星重重。 边纤字狭制作古，若量籀鼓摹䪫钟。 斑斑丹翠我未见，披图但嗅隃麋浓。 其文斜正相閒出，短画一一皆针锋。 我用瘦书摹更好，誇示张子加缄封。 张云七范得此九，独恨摹本伤孅秾。 不如轻拓得本质，要于古拙看丰容。 我评碑字亦云尔，凹凸难得好手逢。 桂生又出拓本一，凹文削束腰如蜂。 模𪏻摹纸更不易，铜碑椎法叩小松。 我摹篆书爱听松，两字气有洪涛冲。 梦想通明高阁上，吹笙之侣相过从。 今日展画一长啸，乃在秦家庭下披真容。 上垂鸾翎俨旌盖，根盘鹤骨撑虬龙。 左右拱揖竹复石，精神包举𬃉与枞。 堂上著书人，八十健饭餐霞供。 堂下舞䌽人，六十童颜斟玉钟。 秦家上世复多寿，亦若此松乔柯古绿阴重重。 阁中芬贻味外味，阁前翠卷峰外峰。 图书彝鼎共一气，此松不比山泽农。 秦家抹云用潘墨，露华五色春浓浓。 梁溪何年访一筇，九龙朵朵青芙蓉。 丹童芝鹿出迎客，知是蓬莱弈叟尘外踪。 我调玉琴和松籁，咫尺云海来荡胸。 连旬手拓秦石篆，夜夜岱顶扪长松。 槎枒突兀意非梦，一声殷勤邻寺钟。 小疋进士过我别，奇气不得相追从。 君归且急专一业，笺疏何处非原逢。 坐久意消茶话歇，展卷水墨馀高踪。 二十九株破山石，倏忽风雨吟虬龙。 借问仕为强项吏，此意何自蟠于胸。 石田岂果慕真隐，匏翁亦岂怀诸峰。 能事所关在根柢，质厚肯自传丰容。 荒江老屋幽礀侧，请君日听洪涛舂。 前人笔墨即实学，吾辈阅历非携筇。 惭愧当年赠画意，白石小印烦山农⑴。 惜无画者为临本，并画主客离思重。 镫窗霜气扑衣袂，菊篱老叶堆吟蛩。 ⑴ 金元玉为沈制白石翁印在前七年，此卷内白文印足。 我皇曾写摩顶松，一笔洞彻禅关重。 诸峰呼嵩合一气，石涛松籁群相从。 是日诸天殷雷雨，崇朝肤寸环岱宗。 青苍石气吐绀碧，蜿蜒松骨皆虬龙。 宫门侍直晓班退，衣袂已著烟岚浓。 巢鹤岩头羽谡谡，卓锡泉上云淙淙。 西来衣化铁非石，东指枝悟栝与枞。 之而淩空动簨簴，坑谷叶应传笙镛。 俄焉梵呗出晓霁，浑乎泉石相撞舂。 千年苔花竞滴翠，万壑云气来荡胸。 尔我拈诗亦习气，苦执题字留遗踪。 茶话忘机对释子，芚愚祝拜来老农。 始觉笔端涉思议，共听偈子空山钟。 归来挑镫识前梦，两夕宿处攒千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