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小生江湖，未尝习骑射。 一官忝枢曹，秋狝得扈驾。 结束服裤褶，经营具鞍靶。 跨马出严关，百里争一泻。 时还乱流渡，或驰峻坂下。 藉草为重茵，列帐作广厦。 居然幽并儿，据鞍忽自诧。 少年恃目力，一览数行下。 能从百步外，远读屏满架。 又能寸纸上，心经全写罢。 因之不自惜，逞用弗使暇。 萤火贮囊照，邻灯凿壁借。 倦勿交睫眠，怒或裂眦咤。 岂知过则伤，索债乃不赦。 年来理铅椠，忽惊眩眵乍。 欲作蝇头书，晴窗墨研麝。 不敢对南荣，取光要旁迓。 恭逢廷试期，方觊一战霸。 生平见敌勇，坐是临阵怕。 眼光故如豆，况复蒙绡帕。 真愁雾看花，几俾昼作夜。 何来两圜璧，功赛补天罅。 长绳系双日，横桥向鼻跨。 莹比壶映冰，朗胜炬燃桦。 平添膜一层，翻使障翳化。 凉月净无尘，澄潭湛不泻。 瞳神失所居，赁此得宅舍。 晦者摄之显，漆室变台榭。 小者拓之大，蚁垤屹嵩华。 空中花不存，镜里影逾姹。 遂觉虱悬轮，可以命中射。 亥豕宁被讹，焉乌漫售诈。 药堪决明蠲，刮岂金篦藉。 奇哉洵巧制，曷禁频叹讶。 直于人力穷，更向天工假。 相传宣德年，来自番舶驾。 内府赐老臣，贵值兼金价。 所以屠公馈，匏庵作诗谢（见《吴匏庵集》）。 初本嵌玻瓈，薄若纸新砑。 中土递仿造，水晶亦流亚。 始识创物智，不尽出华夏。 繄余愧结习，把卷颇嗜炙。 旧时多目星，去我一帆卸。 抱兹千年冰，如刀难离把。 已知老渐侵，幸有光可贳。 誓将刮目待，肯与反目骂。 佩璲共结绶，诗草同祭蜡。 收宜近笔床，挂岂杂弓弝。 留伴炳烛馀，观书味啖蔗。 孤舟入苍山，日与滩上下。 前望似无路，篙橹何处驾。 却顾所来处，亦已失水汊。 乃知回复中，自有途一罅。 柁转后峰送，棹拨前岭迓。 片帆借顺风，一日几张卸。 篷窗聊意行，趺坐团蕉藉。 幽崖落空翠，濛濛湿衣帕。 画眉时一声，远响答山鹧。 即事多可欣，逸兴发清暇。 沿堤遇酒家，呼童买新榨。 少小苦长饥，读书牧豕暇。 渊明拙乞食，孙楚每遭骂。 廿年疢疾中，术慧颇足藉。 焉知屠龙就，天乃不我赦。 云横子午山，哀雏叫深夜。 世议日以隘，侧听吁且诧。 以兹朽方寸，谋生到姜蔗。 烂稿过十种，间抵许郑罅。 径舍既不能，欲理却还罢。 小人哉樊须，卑卑止知稼。 拔宅腾太清，婴儿脱行谢。 帝曰余汝嘉，为卯舞韶夏。 大彼晋相国，蓬心终不化。 仙僚追游娭，云隙翔鹤驾。 回首见妖氛，苛政爇编舍。 手援无斧柯，忆昔转悲咤。 掘壕松涧根，筑灶石岩罅。 列幕犹满山，悽此无人夜。 绀宇盛金碧，入门足悲咤。 焦土积三尺，昨日或台榭。 捲地风如刀，馀烬乱腾射。 衲子剩两三，斋厨啜残炙。 就与问战功，冷语带嘲骂。 黄月起大荒，囧囧断墙亚。 风林飒有声，鬼狐悄同驾。 巨壑惨雾屯，坏道哀湍泻。 所恐记忆真，他日梦成怕。 盲进踰陂陀，喘息扣村舍。 居民半逃亡，夔籓莫吾讶。 有农病稿卧，篝灯起相迓。 知我虏腹回，款留频慰藉。 感此一饭恩，冥报谅宜谢。 三日乱军中，橐饘向谁假。 昔我游京都，阿父捐馆舍。 及我客蛮甸，阿叔复徂谢。 今此平安信，喜极反成怕。 迟迟始作答，到日莫相讶。 裁酌兹数行，临风泪如泻。 我昨赋西征，爞爞实朱夏。 烈日焚八荒，息影无寸暇。 孱体甘所侵，炎威肯少借。 一病罹百艰，烦煎竟日夜。 夙昔伤劲弓，闻弦神已怕。 壹志事呻吟，愆仪任嘲骂。 疟疫难指名，热寒互嬗谢。 粒食经旬辞，况能问燔炙。 带月方首涂，参横未云罢。 颠簸笋舆中，磋磨破腰胯。 奴子苍黄询，庸医再三诧。 猛然肆造攻，云当一战霸。 恶莠虽已锄，良苗亦失稼。 隔旦嘻其疲，无复平生咤。 皮皱面有洼，耳聋气愈下。 惨澹过潼关，沈昏渡清灞。 赫赫李中丞，觥觥范韩亚。 老罴卧三边，犬羊敢狙诈。 闻我至骊山，材官百里迓。 秋雨长安邸，征鞍庶一卸。 旅魄颇飘摇，公来百慰藉。 遣仆炊香粳，呼僮伺馆舍。 徵医未辞频，馈物不论价。 古谊暖于春，美言甘于蔗。 我魂稍稍旋，望蜀仍命驾。 裹药充箧筐，买饴养婴奼。 渐觉身能轻，如马脱缰靶。 吾固庆生存，众雏亦嗟讶。 燕誉多亲知，艰难少姻娅。 永愧夫子贤，高情压嵩华。 贱子不足矜，西人实沾化。 幸得驻曦轩，复此穷元化。 诸峰相犄角，一雄独称霸。 攀林宿鸟惊，引蔓藏蛇怕。 峰颓欲碍行，径窄才容跨。 夤缘入深壁，撑空得广榭。 八九丈欹侧，万千象吞泻。 山果剥猿猱，林花集兰麝。 沾衣空翠润，过涧飞泉射。 俯际苍雾濛，仰觑青天罅。 尽涤俗士襟，言登招提舍。 极目海云微，匝岸风樯卸。 万顷碧流澄，一线银潮砑。 峰峦分向背，原隰错耕稼。 人稀午钟静，幡动石坛亚。 茶烟画漏移，清籁松阴乍。 若为挈偏提，花茵聊可藉。 孤村暮色苍然来，黯黯一镫照初夜。 厌闻马蹄蹴枥上，喜见蛾眉落岩下。 轻阴悄共珠斗转，寒光低与玉绳泻。 芦管何处参差吹，柳丝半庭宛转亚。 微云纤纤岂受滓，残雪皑皑尚许借。 小时不识浑忆李，千里能共敢嗤谢。 寂寥荒店无更筹，绰约虚窗忘传舍。 徘徊不畏肤起粟，惓恋有如味馀蔗。 素蟾殢人信堪爱，白驹过隙亦可怕。 诗成咳唾且莫题，涴壁书墙恐遭骂。 琼露团凉秋，璿杓转遥夜。 皎月悬天心，灵籁静林罅。 馨闻桂流远，英见兰含姹。 爽气盈冲襟，清辉溢深榭。 于时读我书，此乐买无价。 达人寡俗营，优游日多暇。 倾橐购异籍，牙签插高架。 学海恣沿洄，艺圃勇躏藉。 眷兹商序佳，朱火早徂夏。 横榻琴辍弹，盈尊酒停泻。 怀铅勘陈编，钩玄气为下。 炉熏馥沉檀，烛光秉双桦。 清漏已数移，哦声久未罢。 想见得意时，佳境同餐蔗。 世人竞声利，役役骛尘驾。 晨装先鸡鸣，宵枕虚蝶化。 往训视为雠，古人受嘲骂。 意气向人豪，腹负堪悲咤。 书田力菑畬，丰收胜秋稼。 几见女娉婷，空山愁不嫁。 惟君知其然，乐事向天借。 晴窗展新图，胜情恍如迓。 识湛博闻馀，兴永会心乍。 翻笑赋秋声，丹颜伤凋谢。 雨山别来几冬夏，驹隙堂堂殊可怕。 每逢印老（许印林。）与竹兄（李竹朋。），传语近事真慰藉。 三迁学舍如党庠，八能乐器储宣榭。 敦睦祖旧薄名利，定省慈闱谨晨夜。 遥遥千载亚圣心，昭章仁义区王霸。 欲闲圣道王制详，务正人心邪慝化。 如君不负遗泽存，作事能令末俗诧。 人牧与刍终可得，孺子入井见犹乍。 愿持此理贯百年，勉赴修途勤十驾。 即今披图有深思，潇洒含饴复观射。 凫峄秀色照仁里，梧竹清风生子舍。 何时肃佩谒庙庭，相与寻碑更观稼。 我昨冲寒出，直造岱坛下。 欲叩后石屋，须从岳顶跨。 山灵既吾靳，天公更相诧。 四顾日乍冥，一山云尽化。 化作万玉龙，几时方战罢。 高卑莽平夷，旦昼失代谢。 何须看日出，看此城不夜。 登山不陟颠，山僧任嘲骂。 私心固已惬，兆稔珍无价。 狂哉五日游，仍税泺社驾。 琼瑶正枉贲，奉报手有藉。 荷花开时雨如泻，却恐愁霖损禾稼。 预排赏花十日宴，都为闵农一念罢。 观心主人司粜政，桑梓恭敬责难谢。 不辞触热斠斗甬，晨趋长沙午善化。 两月辛劳不自觉，渐听欢声如啖蔗。 逢人愧谢我何力，誉则弗堪期免骂。 大府祈晴阴翳开，日月上天分昼夜。 蛟龙屡见灾仍偏，螟螣初生神不赦⑴。 比闻新谷将登场，即指旧囷当减价。 园中万树绿成海，瓜豆如云齐上架。 荷花休笑主人忙，好勒馀芳莫颓卸。 东南捷书走吴越，西北劲旅连河华。 即看肃清遍区宇，大好逍遥此亭榭。 两朝庆榜方并举，一战群才谁可霸。 年丰士乐秋风香，大启诗坛开酒舍。 梅根居士老猿叟，傥许婆娑来与蜡。 ⑴ 近省州县屡出蛟，苦雨后田已生虫，日内大晴。 少壮才华浩如泻，老去秋成收晚稼。 秋成须待西风来，一日焉能穮蓘罢。 京洛浮湛五十载，海内魁儒纷代谢。 衰颓归憩湘山隈，绚烂境随平淡化。 尚馀气谊在友朋，芬若椒兰甘比蔗。 相逢即酌酌即醉，醉语向人常似骂。 惟君见许有古风，频获过从语清夜。 忆自船风惊引却，干冒陛盾蒙矜赦。 湖海情怀到丘壑，蓬莱文章贬声价。 旧书堆塞愁饱蠹，破笔淋漓不及架。 眼花头白渐自觉，韦绝砚穿安肯卸。 猥承讲舍领城南，似扶伛偻登嵩华。 咫尺幸与芋园接，万柄高荷照池榭。 回思春游复夏赏，牡丹称王是宜霸。 偶拖游屐再题壁，枉和名篇甘退舍。 冷吟閒醉无日无，差胜农欢须伏蜡。 洼乡甫静飞湍泻，蟹早螯肥亦伤稼。 宛园佚老勤见饷，惟恐猿公宵酌罢。 蒋侯诒我大越樽，四人舁至难却谢。 观香吟叟忽见过，妙理清言尘土化。 剥螯温酒遂促膝，佐以红菱兼紫蔗。 庭下喜看群稚乐，门前且任诸生骂（诸生求遗才者不绝。）。 星河淡淡入秋思，镫几沈沈似春夜。 微波通词佩当解，鸟爪杷背鞭不赦。 烟云过眼自一适，何苦矜持评帖价⑴。 嗟余老学如炳烛，剩有赐书仍在架。 抛书昨复看山行，竹笠棕鞋那忍卸。 疮痍犹未苏楚粤，野哭不堪悲杞华。 归来惨寂在梦寐，何暇辛勤构亭榭。 家家看花幸无拒，壁壁题诗差足霸。 昔年鸿爪在石园，今日鸡飞隔街舍。 及君未入云水乡，尚可相从猫虎蜡（君定于秋杪移居乡庄。）。 ⑴ 所看帖有《十三行》《小麻姑坛》两种。 风炎日炙汗如泻，恨不乡间去观稼。 桂林才踏乱山回，长夏忍将游事罢。 九子山阿有敝庐，山花自开还自谢。 屡谋移宅苦因循，终是外缘难克化。 古贤所重是晚节，珍爱当如倒啖蔗。 无端滥作城南师，不待人訾先自骂。 况逢大比士云集，门前屐响无晨夜。 拈髭自愧丹铅疲，眯眼谁将诃责赦。 梅花小桥书屡至，喜说丰收愁谷价。 秋风清快款竹屋，瑞色芬蒀满瓜架⑴。 思兄预把旧醅储，忆弟难将秋课卸。 同年熊子诗文豪，钜笔钩河兼擘华。 晚恋山居狎丘壑，不羡城中好台榭。 贤妻提瓮如鲍宣，稚子蓬头似王霸。 昨来芒屦裹村泥，暂寄名园当茆舍。 嗟余此愿何日偿，好趁桑榆同腊蜡（雨胪令子躬耕。）。 ⑴ 三弟梅花小桥庄居，今年瓜茄皆有并蒂。 流年不住滔滔泻，渐似秋风卷禾稼。 论交海内贤豪多，戢影湘山槃敦罢。 当年父执已凋尽，壮岁朋群亦萎谢。 晨星落落怕看天，驹隙堂堂自观化。 计从粤箐伏莽发，戈矛蜂起多于蔗。 十年杀贼恃湘军，即或捐躯能愤骂。 伟哉常江罗李胡，故人耿耿归长夜⑴。 我生岂无匡世志，侍从回翔天弃赦。 痛思百战陨才杰，让与千秋重身价。 又一村中开志局，碧血光芒森在架。 群贤起例论难合，罗子任劳肩不卸。 当初推毂重其选，词坛矗立三峰华。 采笔空明落月梁，老梅孤映澄湘榭⑵。 楚宝而还耆旧集，兹编何止堪继霸。 念子修书当有程，几时索酒来荒舍。 偶然閒醉未宜无，一日之息百日蜡。 ⑴ 常南陔、江岷樵、罗萝山、李迪庵、胡咏芝。 ⑵ 开局时，中丞延请郭筠仙、吴南屏及研生主其事。今惟研生在局。研生自号梅根居士。又一村有澄湘台。 影珠山上珠光泻，荫偏山根好禾稼。 山中老叟躬耕劳，日暮归来荷锄罢。 诘朝偶踏城市游，翩然暂把舟巢谢⑴。 喜伴名园鹤翔舞（君所寓芋园有双鹤。），来看我池龙变化（余寓化龙池。时方秋试。）。 平生蓄酒好饮客，日日携相还剥蔗。 近来生计苦萧索，一任诗人恣嘲骂。 猥蒙佳句破秋寂，快倒清樽销雨夜。 自怜肄书久成癖，突尽中山兔无赦。 深追古法泣砚神，枉为人间高纸价。 臂腕衰馀愁就檠，缣楮丛残任堆架。 忽令隶写洞泉字，老笔虽颓兴难卸。 矜严规尺陋韩蔡，惭愧毡椎染嵩华⑵。 敢云国门惊市人，聊可山居辉水榭（来诗云：「亦有数椽临水榭。」）。 回思昔共明经选，乙岁平分秋战霸⑶。 大比能无见猎心，炎歊苦念扃闱舍（秋后奇热，为多年所未有。）。 羡君老去儒且农，笑我只堪宾与蜡。 ⑴ 属书联语有「巢隐林端，舟牵岸上」。 ⑵ 嵩山三石阙，余皆手拓。宋拓《华山碑》，三本皆有钩本。 ⑶ 辛卯同举优贡，乙未君捷京兆南元，余亦南闱领解，为一时佳话。 德翁笃耆古，图史纷在架。 牛腰忽成束，送看不烦借。 两峰鬼趣图，开卷天色诈。 奇想构虚无，阴风交丑姹。 说鬼古籍多，儿童供喜怕。 无端赏其趣，鬼气从此霸。 乾嘉诸老宿，题诗不留罅。 岂知鬼情性，喜谀而拒骂。 坐令题诗人，衮衮归长夜。 请君亟焚此，形神失凭藉。 鬼亦自有国，各使反其舍。 界断人鬼关，清气调元化。 乌起星欲沈，尘飞月当下。 凉飔挽不留，炎气纷相射。 比来奉清言，卜昼仍继夜。 仿佛长松里，万壑秋涛泻。 风生两腋间，萧然不知夏。 吹物岂无心，报琼讵论价。 以此托心期，登仙比羽化。 又如顾长康，佳境得食蔗。 粲然谓热客，腐鼠何足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