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闻觱发晓瀁漭，冲寒四顾江天朗。 云气欲压扬子津，涛头直突仙人掌。 平生爱雪胜琼贝，况复横江发奇赏。 朔风猎猎犯貂裘，急霰霏霏洒乌榜。 大泽蛇龙避寒蛰，高天雕鹘盘空响。 江南群山张画屏，玉笏嶙峋袤百丈。 隔江心驰茅山洞，咫尺波涛绝来往。 遥忆茅家好兄弟，骖鸾骑鹤三峰上。 学仙不能且学剑，耳后风生致慨慷。 西郊太道接符离，霹雳鸣弓穿宿莽。 玉踠神骝气清峻，金毛胡鹰飒萧爽。 雄狐狡兔那得避，雨血风毛洒原壤。 横吹声中歌竞病，据鞍盘槊真吾党。 归来一笑卧烟篷，淅淅江风吹五两。 溪流落石齿，一齿得一响。 孤峰忽斗插，若物鲠其嗓。 吾道折而南，轰然遂孤往。 烹茶水功六，天泉占其两。 梅雨醇而白，品争雪水上。 五月檐溜粗，丁紞几旬响。 贫家无长物，差喜足瓮盎。 翠杓满倾注，照面恰圆朗。 茗叶新未试，石子静堪养。 藏任酒缸联，立肯酱瓿党。 曷为老桑苧，但恣山泉赏（养水须贮石子于瓮。）。 一啜金沙泉，肌骨顿凄爽。 洒然趁松阴，一步一清朗。 山僧架崖厂，结搆颇幽厂。 屋后径如丝，一峰峭已仰。 渐升摩其尖，骤觉纤纤长。 灵根所郁蟠，元气费培养。 千年同一春，万竹莫与党。 观其出土姿，已盈数十丈。 如令布枝叶，见汝拂云上。 惜哉湖州画，磨灭不共赏。 空怀祖无择，结庵聊独往。 一啜道场羹，锵佩披鹤氅。 穿径云共飞，跻险鸟同上。 东西并幽谷，高下一泉响。 泉响方愈寂，谷幽渐生朗。 湿烟信黏屦，穹翠歘盈掌。 微聆鸾凤肃，远窥壶峤广。 折入最深处，高挂五百丈。 近远无定姿，变幻非一象。 直下陂注马，散迸溪划桨。 匀圆鲛人珠，熨帖织女纺。 蝉联俨垂旒，雀跃怵击颡。 斜滚等抛毬，横铺类撒网。 蜿蜒蛟龙缠，空濛雾露放。 或为风所遏，欲俯旋还仰。 或为石所触，始直中乃枉。 或疾若雷轰，或细若鸟吭。 丝琯洞庭张，鼓钟太庙飨。 日浓霞绮蒸，壁古虹彩长。 头寒不敢逼，目晕难屡仿。 兑悦万派归，坎习一潭养。 亏盈河汉准，消息混沌想。 庐山亮斯逊，天台讵能两。 凌流饵碧花，跂石揽宿莽。 惝恍厓丘招，踊跃猱狖党。 任运获贞观，洗心韫灵赏。 移情将所终，瞥眼遽成曩。 聊兹李白游，未可讵那往。 怆彼留衣人，置身犹土壤⑴。 ⑴ 庵有嘉靖间薛方山碑记，漫漶不可读，后有七律一首，颈联云：「有悟不须相对面，无缘犹自愿留衣。」盖徐阶诗也。 驱驴望烟归，岸柳芽渐长。 流澌动寒溪，似闻划双桨。 雪泥软可踏，扑面少灰壤。 我身如桔槔，因事作俯仰。 解鞍投西轩，聊云息尘想。 得酒无孤斟，剪蔬必共飨。 灯前索我诗，醉后或过赏。 春日方妍佳，未称草虫响。 游处浃晨昏，欢来拍双掌。 还蜡西山屐，稍待脚力养。 白云泻下天，飞挂青山上。 百里已遥瞻，十里流云响。 近山翻不见，层厓束震荡。 但见厓下泉，澄泓漱深广。 奔鯈避空明，触石鸣侧盎。 徘徊竟忘归，月夜每独往。 骨化石槎牙，心化冰萧爽。 梦中天汉声，崩倒九千丈。 惟应广寒宫，堪共诸天赏。 人坐春树下，月明春树上。 春閒不看山，负此青藜杖。 行行山转空，流泉隔厓响。 旧游不知处，但见青松长。 一潭流水积，千岁青苔养。 言访桑门子，闭户知何往。 惟见寺桥边，蔷薇大如掌。 雨停树上声，水作溪中响。 溪当两山凹，奔流尤莽莽。 呼僮束以闸，银河随手长。 虽跃一尺布，已过千人颡。 势连山带飞，气挟虹桥往。 花落影不留，鱼去叛成党。 逝者如斯夫，空存濠濮想。 风霁月色明，露影苍苔上。 幽人清兴发，杖策成孤往。 不知所寻谁，寓目即心赏。 邻人知未眠，水面篙声响。 城外船欲开，城内呼驺响。 君来送我行，灯下红旗朗。 依依胶漆怀，脉脉云鸿想。 榜人催别离，趁此夜潮长。 思君心尚留，别君身已往。 梦醒不见君，霜月凄兰桨。 湖心更深春月朗，一亭如云飘水上。 水精宫有三人来，同踏空濛神惝慌。 鲛绡万重烟裹树，竹笛一声渔动桨。 亭旁露台高百尺，雕栏上接广寒广。 登台欲捧烂银盘，白榆历历指诸掌。 月如开户光无边，星岂叛天去成党。 九州地缺琉璃补，半夜潮生篷橹响。 疑乘纸鸢身欲飞，怕触银河头不仰。 此时高唱升天行，衣裳飘飘作云想。 但见万川印为一，那信人天还有两。 仙乎仙乎如相招，风车一下吾其往。 骨肉只一人，阿姊十年长。 叩门往见之，白发垂两颡。 闻声知弟至，迎出精神爽。 絮语自知多，坚坐频教强。 相约大母坟，明朝一齐往。 当年侍慈颜，惟姊与我两。 今朝奠酒浆，知否魂能享。 姊是七旬人，弟摇千里桨。 此后来者谁，一恸何堪想。 仙都名久传，未到头已仰。 可惜鼎湖高，可望不可上。 旁列石笋形，挺立相倚两。 风吹山似来，云动山如往。 山洞疑藏人，人语辄应响。 伊谁考群仙，森立长名榜。 奇哉我此来，迥出人意想。 虽有贤主人，不遇亦恐倘。 可见宇宙间，万事总非强。 人当游某山，山当受某赏。 一总是前缘，久已定无爽。 神龙无全形，古鹤有遗响。 斯文竟零落，浮世吾安仿。 风骚岂坠地，终只在天壤。 岁晏祭何方，苍茫付心赏。 先生昔未遇，才与年俱长。 十上所著书，寒蟾妒秋榜。 放浪为歌诗，下笔何萧爽。 轶群不及群，万马空驯养。 遂轻一日名，时重千秋想。 夜夜斗牛边，其光应万丈。 俄来霹雳文，一召君长往。 我自哭刘蕡，人谁惜任昉。 西华尚练裙，旧册谁拔奖。 古今言数奇，似此几无两。 赤水遗玄珠，何人求象罔。 会罗九州铁，大铸珊瑚网。 蜀山竞推挽，少岷独无党。 礧砢有正骨，奕奕见英爽。 孤高终自立，名重非标榜。 风雨出半壁，摩空白云响。 苍茫阅人代，过眼谁真赏。 岸如古丈夫，扪腹对天壤。 君不见群峰环列貌可怜，耸背昂头不能仿。 杜陵厦万间，白傅裘万丈。 后人读其诗，肃然起敬仰。 谓虽一身穷，不忘天下想。 吾观拾遗老，身世困抢攘。 固无藉手处，为民筹教养。 香山历官多，所至文酒赏。 未闻康济略，政绩著天壤。 区区浚六井，小惠亦未广。 诗人好大言，考行或多爽。 士须储实用，乃为世所仗。 不可无此志，隔瘼视痛痒。 不可徒此言，虚名窃标榜。 文章与政事，并营必卤莽。 吾友三四人，俱早辞尘网。 绩学推王钱（西庄、辛楣），工词数袁蒋（子才、心馀）。 去官事著述，冥心纵孤往。 彼皆旷代才，犹难力兼两。 却观韩欧苏，仕不废吟赏。 文成吏牍馀，诗就讼堂上。 至今所流传，光燄炳穹壤。 毋乃真天人，固绝人意想。 我诗爱人读，好友来激赏。 对我长吟之，快若搔背痒。 可惜我读古人诗，古人不见我拊掌。 乃知相需殷，相遇偏多爽。 九原吊随会，不闻鬼荅响。 岘碑泪空堕，叔子已长往。 所以虞仲翔，生前每切知己想。 东坡出欧门，一日声价长。 由来士未遇，必藉老成奖。 吾师松泉公，一代斗山仰。 燕许大手笔，高名塞天壤。 庚午主京闱，余方掉词鞅。 试卷谬见知，遂登京兆榜⑴。 寻招入平津，林亭极疏敞。 佳儿付我课（今总宪公），奇书恣我赏。 得窥美富藏，弥扩见闻广。 有时大典册，副墨命拟仿。 初犹不中程，涂窜至三两。 余矜跅𧿇才，遭抹欲称枉。 久而益服公，文心戒卤莽。 自此窥津梁，古学骋詄荡。 一官直枢曹，仍喜侍函丈。 入挥制草麻，出扈属车辋。 戎帐夜对谈，有如共绩纺。 殖学期有源，立品贵无党。 语深忘就枕，每跋残烛朗。 情同骨肉亲，诲极言论谠。 无何梁木坏，伥伥吾安放。 生平几知己，恩况兼教养。 龙门借虚声，鲸钟导洪响。 至今五十年，魂犹接梦想。 百身悲莫赎，九原痛长往。 尚喜哲嗣贤，曳履云霄上。 当其入仕初，曾代筹运掌。 至今驷马门，或稍慰灵爽。 ⑴ 时五经卷二场，例试汉诏唐诰，公独取鄙作进呈 千偈本无言，云何作半想。 譬如调一弦，堂室各应响。 君听手指音，故出丝桐上。 禺阳帝子调黄钟，坐爱空山有来往（二禺祠在飞来寺内）。 昨朝宿雾隐飞来，自笑游踪何卤莽。 峡风忽讶失前津，浈水翻能泊归榜。 孤舟萍梗仰阴崖，敢以微躯触罔象。 夜深魂魄悸崩雷，便恐乾坤裂惊响。 群龙久困快一伸，火鬣朱鳞竞腾上。 地穷川岳疑变移，天远鬼神畏钩党。 岂知作剧向幽人，苦欲要遮纵欢赏。 晓披万瀑散晶明，烟放千林动萧爽。 芳春烂漫未过半，绝壁丹青划成两。 閒情留梦寄孱颜，涷雨为余洗怅惘。 殷勤更拟乞瑶笙，徐引回风送兰桨。 三年潜菰芦，每出昧所往。 扬舲无远近，都未惬梦想。 今朝偕旧侣，忽欲成北上。 归计尚迷漫，客心且浩荡。 波寒山启途，日落风送响。 篷底对微醺，笑言听荡桨。 欲就东湖船，先舍汉津桨。 隔岸知境异，越堤果幽爽。 春草碧浅浅，新树团盎盎。 鸠鸣宿雨馀，人耕旧墟上。 秀圃葱薤花，小桥没菰蒋。 麦深不见人，时闻挽车响。 傍道多草舍，老翁聚三两。 偶憩知馈茗，味恶诚足享。 北来厌尘沙，兹景劳梦想。 缓步殊未久，舟已丛芮榜。 清谣烟水间，馀欢独携往。 括坤奠天台，步溟涉方丈。 孔牖六浊人，到兹五根朗。 碧童双云鬟，峭峦发妙响。 跪求紫金经，仙书见存想。 一都理运毂，五岳图归掌。 七宝自满堂，三清可恣往。 王母垂双眉，顾恧衰有象。 遂投极乐国，聊解微尘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