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晨幸清霁，俶驾将言还。 舍舟一遵陆，蓝舆轻且便。 揭水见凌乱，陟峰绝夤缘。 相逐互高下，登历穷山川。 秋杪崖气肃，山空人语传。 寒花冒幽涧，当风扇芳鲜。 朅来百馀里，所遇无人烟。 流亡久不返，道傍惟石田。 旧府留重镇，落日森戈鋋。 扬越此南徼，设险非徒然。 旅行谁不戒，获此托高贤。 已阻山中雨，还就山中眠。 风凄感凛秋，炉寒无宿烟。 堂中高行士，趺坐方晏然。 暂乞莲花服，终依鸟道禅。 晨兴理道服，清心屏俗缘。 拟把琅函书，远叩曹溪禅。 崇兰有佳憩，列坐西池边。 三秋不一雨，池水清涓涓。 石蕉凌寒碧，海榴终岁燃。 日夕各归去，杖拿争引船。 同游不同约，邂逅还复然。 瀛洲台阁憺无暑，南薰一奏风泠然。 槐阴日上初辨色，棽离黼座开御筵。 万几裁罢清且豫，驰骤翰墨挥云烟。 金膏染出蜀江锦，银钩铁箸何精妍。 或如鹘起势耸拔，又似凤翥姿翩跹。 纵横夭矫不可状，中有逸气相盘旋。 壁间蠹简久不睹，八分飞白频流沿。 钟王代兴法始备，擅绝此事千馀年。 岂知圣学亦游艺，脱略迹象捐蹄筌。 顿令神谐掩前哲，洵由天授非师传。 来汝词臣特颁赐，晓衙忽奉中旨宣。 金绳玉轴皆至宝，寸珠探得骊龙渊。 诸臣取一臣取二，抃舞不觉衣裳颠。 循墙归去窃三叹，皇仁自近匝八埏。 时平端藉主明圣，崇文稽古亲儒贤。 臣之遭也亦何幸，出入禁闼猥备员。 诵诗往往窥比兴，讲易稍稍聆性天。 庶竭馀齿答明诏，不才朽质穷雕镌。 琅函什袭敢亵视，奎光上烛太微躔。 愿留宸诏被金石，中天日月长高悬。 西峡何有空云烟，二禺独富林与泉。 泉声百道出涧谷，树影密锁重崖圆。 我从白庙溯中宿，迢迢百丈山腰牵。 峰回路转入凝碧，一湾绿净波沦涟。 今朝况是浴佛日，入门赞叹朝金仙。 禅房虽好未暇坐，欲趁脚力穷幽妍。 古苔滑汰（入。）石荦确，半岭瀑布悬奔川。 小亭恰占瀑胜处，烈风迅雷下九天。 松声水声不可辨，咫尺雾雨霾层巅。 山僧留客沦清茗，佛桑一株红欲然。 飞来古寺更绝顶，细路策杖螺盘旋。 杜鹃苦号山木战，绀霜夜降丹叶鲜。 试登高处一凭眺，三十六峰罗眼前。 濛濛云起湿衣袂，䬟䬟风紧无行船。 归猿洞古碧环杳，阮俞径在苍瑶坚。 僧言此寺压凤背，两崖展翅如腾骞。 果然便恐复飞去，榕根藤蔓牢幻缠。 脱巾松下聊小憩，了了不觉空尘缘。 幸逢不晴复不雨，得携宾从频流连。 羽人缥缈不可接，藓文斑驳谁所镌。 搜奇揽胜十日少，走马来看安得全。 临行更订六月约，要听万木吟风蝉。 明霞照水水欲然，晴光倒射湖中天。 斜风五两吹沦涟，摇空白雨无定圆。 醲酥腻湿红罗绵，桃花叠浪空澄鲜。 遥山一带瘦且妍，势疑渴鹿奔溪泉。 云衣低压层峰巅，化为万丈长虹眠。 楼台出没树杪悬，时有飞鸟冲林烟。 兴来蹑屐西冈前，车声小住游人旋。 天光水影一碧连，四围暮色来苍然。 银蟾窥镜簧娥娟，把酒欲酹玻璃田（时六月望日。）。 天公妒我好事偏，浓云泼墨雨脚穿。 荷花作楫藕作船，恨不中流歌扣舷，碧箫擪月人如仙。 酉水来自蜀，下会沅与偏。 君今入蜀去，鼓棹峡中天。 去时朗陵雪（常德。），江树栖寒烟。 到家及新岁，酒熟春镫然。 我行湘上路，玩此浯溪涓。 烹鱼得君书，谈笑如同船。 上言客无恙，下言楚多贤。 髯翁信爱才，别后心犹怜。 愧我省风土，舟车年复年。 徒云拾香草，无力障百川。 感君意气重，一语千流连。 早晚金台下，看花春有缘。 北窗日长如小年，南池荷叶生田田。 池上榆柳荫小圃，𠇗邪一径无陌阡。 芒种甫过时雨足，土膏酥润清风扇。 亟呼老奴荷锄锸，分畦布垄随方圆。 卖花忽来紫竹筱，沽酒却剩青铜钱。 马兰箭高笑石竹，鹿葱叶大誇凤仙。 夏菊五色亦堪玩，花虽粗散光新鲜。 楚南周翁老农圃，对花植杖心回旋。 但见嘉瓜绕篱落，那闻九畹滋兰荃。 殷勤劝我不如已，面汗耳赤言语坚。 主人与客皆目笑，置酒且复传诗笺。 归来秉烛坐深夜，展卷偶得周官篇。 九职园圃毓草木，注云果蓏无他诠。 三农九谷此并重，自古粒食为民天。 诗人赋物例朴质，骚客摘艳空缠绵。 自从淫丽变情性，乃厌布帛矜华铅。 潘令栽花亦何有，拔葵翻笑公仪偏。 作诗谢翁志吾过，细思终是翁言然。 禾登蔬熟云有年，园圃之利亚于田。 古人治野起遂径，百夫为陌千夫阡。 神农破荒耒耜作，遗言附托流风扇。 口尝手植到百草，规矩万物心方圆。 后来医师辨性味，剖析纷纷如散钱。 牛溲马勃杂群药，餐英饵实称上仙。 海枣春华事奇诞，肉芝甘橘颜华鲜。 坐令嘉种混凡品，淳风一去无由旋。 俗人莳花等种菜，多买岂复论茅荃。 老奴愚戆亦可取，其言诚鄙心则坚。 我友田苏笑我泥，證以芍药毛诗笺⑴。 汉阴丈人老抱瓮，那解僮约文连篇。 正襟危坐对袒褐，纵有高论谁与诠。 我昔移花返南海，分塍播种清明天。 蓬蒿一径薙如草，柳絮三春飞似绵。 宋玉诛茅更卜宅，杨雄问字仍怀铅。 何用区区辨农圃，君言药石针吾偏。 更持吾诗质叔度，破除鄙吝心陶然。 ⑴ 予前诗有「诗人赋物例朴质」句，故季高以《郑风·芍药》相诘。 同云不成雪，日出光烂然。 池冰共照耀，平林生寒烟。 登高瞩远岫，楼观何联绵。 下有万人家，街衢亘陌阡。 是时早朝散，车马如流川。 道逢采樵夫，欲避难回肩。 曲盘悟笔阵，使我怀昔贤。 归来窗纸红，地炉茶已煎。 拈毫记所见，投赠无佳篇。 天高夜气下，野烧无直烟。 化作山半云，流为涧底泉。 月华凝不动，海水空复连。 但向此中去，疏林无尽边。 小园有吠犬，昼吠夜则眠。 曾无禦寇劳，而有搏人权。 其性恶褴褛，尤喜窘少年。 行者畏其猛，次且不敢前。 主人怒其横，召仆施以鞭。 仆云犬无罪，吠影固所然。 且恐挫辱之，后难为用焉。 仆诚为主谋，毋乃溺于偏。 吏不捕盗贼，而乃暴市廛。 官不治豪猾，而乃淩愚颛。 迎猫噬鹦鹉，罗雀养鹰鹯。 安用爪牙为，徒以敛怨愆。 古来郅宁辈，每为穷怒迁。 酷者贪之媒，其流乃柔牵。 吾愿用吠犬，吠暴毋吠贤。 不为利所嗾，不为威所跧。 其犬足生氂，其人美且鬈。 吾鞭不妄得，摇尾奚求怜。 石背沟在村东偏，初游目未涉其全。 但喜梯田势高下，向阳地可容三椽。 再游乃陟南冈巅，对面俨如图画悬。 北厓未上意未足，匝一月凡三至焉。 登高四顾山联绵，村如方罫萦一川。 兹沟距村不三里，相地卜筑形所便。 大河汤汤横其前，缘坡为墙柳可编。 鱼池虽堙泉不涸，池上树木皆百年。 由东而北折复旋，如螺蚌壳斜且圆。 此中窈窕更旷朗，筑室远望如神仙。 室成杂植花木妍，径以碎石垣以砖。 竹篱柴扉互隐见，幽涧小桥流涓涓。 南冈松柏栽宜先，北厓作亭高如鬈。 此皆瘠土力可买，一亩不费缗三千。 人生行乐各有缘，何必金谷兼平泉。 况此先人所游钓，旧物不独存青毡。 杜陵同谷遭迍邅，黄精山雪愁寒天。 草堂昔日避兵处，至今父老犹能传（十一世祖绵香府君明末避乱居此。）。 尔来三世守寸田，贫不一饱不忍捐。 知君爱此有深意，意在世业馀粥饘（此田为兄家旧园，今渐芜废。）。 余方喜母旧疴痊，君亦早晚著祖鞭。 结茅相约卜他日，耦耕有志如石坚（拟筑石隐草堂以复旧址。）。 日躔鹑火月下弦，十日不雨心如煎。 晓叩龙祠不遑眠，撞钟戛磬人摩肩。 神宫潭潭浮紫烟，槐花绣地黄金钱。 村农那解求福田，旱熯自责不怨天。 科头跣足身曲卷，祝虽无词心则虔。 父老为余述往年，越有小旱神必怜。 今兹绎绎复绵绵，神之功半行将全。 孟秋之际吉且蠲，彼报此祈义各专。 岂无肥牡充宾筵，神所不嗜姑舍旃⑴。 再拜父老言诚然，诚心可贯金石坚。 白云在天龙在渊，且请少驻羲和鞭。 神之爱人有微权，不见去年淘水泉⑵。 ⑴ 每岁七月二日演剧于龙神祠以答神贶，兹则为甘雨之祈，例禁肤沽，义各有专也。 ⑵ 久旱，淘水泉则雨，去年试之辄验。 丁香七株花照天，交柯连理争后先。 中有海棠高过椽，红罗四垂凝春烟。 其三旧植一新迁，绛宫之姝来翩然。 独有文杏出屋巅，高花未肯求人怜。 桑榆槐柳皆百年，双柏虽稚根则坚。 南堂风雨不可键，重茅盖瓦檐溜穿。 入门忽讶衡宇连，岂必外朴中无妍。 鲰生居此如鸥眠，梦里不知三移船（余前后三入直。）。 但指桥柱淩波圆，剪除蒲苇栽芰莲。 邻翁一笑裳乃褰，吾与子观清泠渊。 江乡何日秧满田，萧艾郁郁愁兰荃。 鸣鸠语燕娇且儇，诗成欲付冥鸿传。 床上施床古所诮，吾独爱此成高眠。 火燥土湿两可避，布帐忽与承尘连。 元龙百尺那敢拟，太邱一榻真长悬。 盆花垆茗破閒寂，矮几短镫生静妍。 朝回午睡林鸟妒，唤起一缕横窗烟。 石衢车马声喧阗，来往箭疾无停弦。 闭门欹枕书在手，七载梦断春江船。 客来笑我似乾鹊，巢木不畏高枝颠。 何如枯藜坐穿膝，曲录数尺能安禅。 侧立灵松岩，下有金刚泉。 松以石为土，泉以松为天。 飞入明月中，人间无此圆。 君昨遗我吾学编，云是居庐考礼手所笺。 斟今酌古有典则，至性中发非外缘。 礼堂写定人共传，披图又见龙塘阡。 不知白云山高几千尺，但见青林翠壁中有一派清泠渊。 鱼肠细路袅其颠，骊珠抱月深而圆。 流光下照及丙舍，至今慈乌绕树驯鹿当阶眠。 白云出山今几年，梦中䌽衣如云鲜。 此图用意亦良苦，使我侧身西望涕泪涟。 我家双凤之麓有墓田，青松旧植碑新镌。 驰驱鞅掌此身敢自惜，来谂同荷君恩偏⑴。 城南尺五花连天，一雨三日催离筵。 八闽父老望已久，五岭山川来眼前（时君再任闽南。）。 不须临别重惆怅，君不见龙塘云起洒润弥垓埏。 ⑴ 予庚寅秋乞假归省，即先生作图之岁。 百川东注天左旋，地轴入海枢在天。 灵螺抱珠独右转，乃与七曜精光联。 在昔乾隆岁丁未，王师偶指闽海堧。 天风送潮百灵俟，冯蠵击鼓龙趋渊。 帝谓尔众涉大川，锡尔白螺神所虔，斯螺献自藏班禅。 得月之精乃水母，阳侯当之走且颠。 维时阃臣恩望专，九拜而出登楼船。 鲲身鹿耳坐超越，谈笑不待鼋鼍鞭。 功成惚恍若有恃，佛力亦藉天威宣。 海邦从此得宝镇，不惟其物惟其贤。 大哉皇心契真宰，卢牟六合归陶甄。 天西两藏万藩部，奔走梵呗销戈鋋。 此中功德以神教，精诚所至非言诠。 去年中山有册使，槎路来往如登仙。 何况鸡笼近咫尺，商艘渔艇纷洄沿，尔螺有灵不可键。 海旁蜃气莽成市，安得一埽空云烟。 大海抱七郡，吐纳东南天。 一岭界闽越，澹若齐州烟。 万夫走流汗，终日趾压颠。 岂知绝岛外，倏忽飙轮旋。 蛟门舟已沈，荡析及屋椽。 蝮蛇东来游，窟此龙宫偏。 拔剑不敢斩，投饵仍潜渊。 登高望远海，直拍洪厓肩。 客行亦何为，往复经岁年。 回首鹭屿门，战鼓闻咽咽。 一旅尚足恃，万灶乃不前。 吾欲铲叠嶂，移置舟山便。 山灵似竦诮，外固中必坚。 备患在得人，王道荡且平。 侧闻貔虎士，不战归耕田。 功成谢主将，谁勒铭山篇。 ① 尧仙编修佺孙，从其尊人官浙东时搜罗所得，凡四册。 河间苗君（夔。）老嗜古，独宝献王君子砖。 曩岁南游索题句，叹其寘身元光前。 申耆老人（李先生兆洛。）顾而笑，比之廉墓砖孰先⑴。 苗君失色恨未见，倚坐傲睨赪两颧。 是时毗陵雪三尺，举酒属客江连天。 高楼夜深栖鸟动，似有炬火明沙壖。 岂知此册发光怪，四明适有归来船。 心疑梦想忽到眼，双桥古寺秋镫妍。 京华尘土留不得，门外骊驹催著鞭。 古砖文字二百五，拂几一过如云烟。 阮跋刘记具梗槩，其馀作者穷彫镌。 仪徵刱论有至理，吴（荷屋。）词婉约包（慎伯。）则坚。 考古不妨互同异，搜奇想见精诚专。 海波不扬郡斋静，运甓有暇趋庭贤。 以金石寿求自寿，李丈斯语无间然。 宣南客馆感萧索，苗君键户今三年。 手把一编订籀篆，汉砖唐瓦私自怜。 君如有意与之角，开缄发箧尚慎旃，毋令流汗走且颠。 ⑴ 廉颇墓砖，申耆先生官寿州时所得。 桑植沙君翊清，初名文清，余视学湖南选拔士也。戊子科顺天举人，选郴州学正。兹以长沙守城军功，议叙知县，选江西长宁县，引见，特调广东广宁县。航海之官，赋诗送之。 衡湘昔奉使，杞梓罗众贤。 拔萃士惟百，于今三十年。 先后擢科第，中外声名联。 惟楚诚多才，济时心益坚。 沙侯五溪秀，一第何回邅。 冷官且论文，雄笔能筹边。 比年粤西贼，江汉滋蔓延。 长沙屹居中，凶氛莽四躔。 自非群策力，何繇独保全。 君以守城功，铜章已就铨。 圣恩特简调，俾宰南海壖。 海邦方用兵，抚字赖贤员。 梅岭道已阻，端溪不可沿。 羽书附贾舶，鲸鳄蟠深渊。 毛义檄徒喜，王阳车径旋。 而君决独往，柔道非所牵。 迢迢五羊城，海与沪渎连。 破浪乘长风，直可达南天。 壮哉丈夫志，盘错信不愆。 忆昔贡成均，园榻为君悬。 杨生（通昶，字雅林。）共消夏，雨槛吟池莲。 遂瞻天汉章，恭写白云篇。 青冥屡蹭蹬，慷慨从戎旃。 黔西果勇侯，礼致开宾筵。 每谈古将略，谓异迂儒孱。 飙轮轶虎门，一战摧其先。 君时佐帅幕，筹策其有焉。 侯以老病去，归路裳同褰。 力辞陆贾金，甘守广文毡。 松阳有讲席，郴岭无砚田。 岂知钓鳌客，偶逐飞凫仙。 岭南节制尊，号令犹肃然。 绥江虽小邑，刍牧职所专。 孰云荀令凤，不及杨公鳣。 旧雨渺天末，京华依斗躔。 送君难为别，老泪随风烟。 回思离骚国，蔼蔼兰与荃。 桂林⑴望豫章（陈竹伯中丞。），接壤犹比肩。 诸君皆时杰，桑梓今喧传。 行矣树嘉绩，万里销戈鋋。 ⑴ 劳辛皆中丞、胡恕堂方伯。 竹翁遗我书，云是手所编。 首述趋庭训，旁徵古儒先。 其学惟主敬，澹泊无外缘。 读诗悟瑟僩，戒饮思宾筵。 勤连陶侃甓，慎选刘宠钱。 平心观物理，不为名誉牵。 说史有三长，腹笥何便便。 上下数千载，节义昭凛然。 翁言箸书意，意不在雕镌。 谓予交最久，素心宜共宣。 萧萧旧雨稀，落落晨星悬。 回思凤池上，仙侣辞彭篯（彭荷村。）。 淀园杯酒后，不见京兆田（田季高。）。 谁云两黄鹄，接翼淩江天⑴。 征鸿逐倦鸟，汾水抚逝川⑵。 离怀展良觌，陈迹存曩篇。 故乡兵燹馀，留此姑射仙。 冰雪出古貌，松柏非时妍。 而我汩风尘，衰病日纠缠。 鲸鲵恨未戮，犬马力已孱。 永念帱载恩，时复肝肠煎。 披函触感愧，握管心回旋。 翁诚述所闻，家学继谈迁。 微言寓治道，不徒老而传。 讴思满江国，循绩周海堧。 此鉴足千秋，心力穷益坚。 赋诗抵称觞，祝翁媲乡贤。 潞国固多寿，绛叟休疑年。 ⑴ 道光戊戌岁，余视学江左，君为江防同知，奉撤勘田海州，屡接晤言。 ⑵ 己酉冬，奉使甘肃，时君已告归平阳，途次往还再见。 此图道光二十三年滨州杜文正公属江阴吴君俊所作也。澄怀园在禁园东如意门外，雍正三年赐内廷翰林居之。桐城张文和公以康熙间赐书「澄怀」二字名园。园庐凡十馀区，皆环水南向。百馀年间屡经修葺改移，独近光楼岿然尚存。中央一区，老屋三间，具翚飞状，盖亦旧址。十友者，文正公（道光癸未进士）与平湖徐惺庵士芬（嘉庆己卯进士）、黄县贾筠堂桢（道光丙戌进士）、吴县吴崧甫钟骏、萧山朱桐轩凤标（俱壬辰进士）、武进丁诵荪嘉葆（戊戌进士），同直上书房；钱塘戴鹿床熙（壬辰进士）、泾县张筱浦芾、昆明何根云桂清（俱乙未进士）及寯藻（嘉庆甲戌进士），同直南书房。其步石而前者，崧甫也；近光楼下倚石垂钓者，筱浦也；旁坐石床者，根云也；隔荷桥倚树立者，筠堂也；离立者，诵荪也；对面持卷雅步，若笑而迎者，文正公也；前轩罗书册坐而抚膝者，寯藻也；对坐展卷者，惺庵也；重冈逶迤，凉翠沦漪，小艇载书，纵篙所之，二客翛然若语若思，右则桐轩，左则鹿床也。图长一丈，高尺馀，楼馆、花木、水石诸胜，略具大概，盖仿《澄怀八友》而作。《八友图》石刻拓本，昔曾见之。又按，汉阳叶云素先生《谹林馆诗集》附记，乾隆丙子岁，漳浦蔡文恭公以少司寇乞养将归，图其同直七人：介休梁少詹事锡玙、钱塘周学士玉章、会稽周学士长发、武进程少司马景伊、安州陈副都御史德华、无锡张编修泰开、长白少司马观保，为《澄怀八友图》。徽州汪文端公作记，武进刘文定公仿少陵体作歌。越九年甲申，图中人惟无锡张公仍内直，其七人或迁或归。至是陆续入直，又得七人，则星斋陈公、海住金公、文园李公、抱经卢公、金圃谢公、敬堂倪公、晓园汪公也。据记，则澄怀八友似有后图，未之见也。图成于癸卯之秋，时寯藻兼直枢廷，移居双桥僧寺，同直诸公时复过从，曾和文正诗有「空惭少陵句，归院柳边迷」之句，盖忆澄怀旧居也。当时同人官职未及叙记。今筠堂已跻端揆，桐轩掌司农，根云开府浙江，筱浦中丞再起督军皖南，鹿床以少司马告归，而惺庵、崧甫两侍郎，诵荪庶子，俱归道山。壬子岁，文正公以勘办山东、江南赈务，终于旅次。功在天壤，名在国史，至今望之，已如古大臣矣。而寯藻亦以老病，蒙恩致仕。追念十馀年前，名园胜侣绘图之乐，恍如梦境。披卷枨触，能不慨然？昔武进刘公以漳浦作图，缱怀石交，推一膜之爱以联之，是道德文章所维系而不可已。今文正公作斯图，以纪一时盛会，而寯藻以同年同直，亦遂获附骥尾，以传于后。且乐观我公椿庭期颐寿考之庆，公子昆弟接武济美，文章勋业正未有艾，则揽斯图也，见性情之真，增气谊之重，岂第步趋前辈风流，为翰林主人添一故事已哉？寯藻既为叙其颠末，复长歌以咏叹之，质之继园枢密少司空、云巢少宗伯，以为有所感焉可也，以为有所忻慕焉亦可也。咸丰六年岁次丙辰中秋日，致仕大学士寿阳祁寯藻记。 玉堂金殿蓬莱仙，端揆今居百寮先。 坐论馀暇来三天，静观独契图书渊（武英殿大学士贾公。）。 司农亦掌九府权，海漕既集思丰年。 安得耕凿销戈鋋，从容鴹步花八砖（户部尚书朱公。）。 越中开府南斋贤，高才硕画心力专，保障且及邻境边（浙江巡抚何公。）。 皖南使者名并传，昔抚豫章城守坚，公望定卜恩再迁⑴。 烟波钓徒书画船，孤山野鹤飞翩翩，岂知旧巢阿阁巅（前兵部侍郎戴公。）。 手汲修绠心寒泉，学能经世书待编⑵。 六书理董群经研，仙骨信有灵山缘⑶。 乘槎一去竟不旋，黔西一客尤堪怜（故庶子、贵州学政丁公。）。 伟哉师道尊讲筵，录图授学帝所虔。 功成名立终乾乾，馀事活民万亿千。 我公虽归家庆延，灵椿春秋逾彭篯，玉树竞茂芝兰骈。 披图光霁清且妍，池馆仿佛开碧鲜（尝为文正书「碧鲜馆」额。）。 众宾笑语衣袂联，妙绘直追百年前（太师文正公。）。 公子访旧城南偏，袖出一丈横波烟。 䜱䜪亭叟老病孱，洗眼谛观不能眠。 江湖浩渺心旌悬，小园雨迹青苔穿。 东阳诗客曾随肩，画外题字犹拳拳⑷。 吴生写照秋月圆，对影须发惊萧然，作歌惭附八友篇（寯藻。）。 ⑴ 前江西巡抚、今督办皖南军务张公。 ⑵ 故侍郎、顺天学政徐公。讲求西北水利，余曾为《孚井》诗纪其事。 ⑶ 故侍郎、浙江学政吴公。有《游雁荡图》。 ⑷ 沈朗亭侍郎为题卷首，朗翁亦两书房旧雨也。 碧落三神山，上有香炉烟。 玉堂对霤处，当时皆少年。 同寮奉使出，一老车初悬⑴。 回畺方用兵，大将临穷边。 五战四城复，露布朝夕连。 黄屋心独忧，股肱力亦宣。 终奏戡定功，万里销戈鋋。 微臣日载笔，管窥难具传。 至今武成殿，云章照星躔⑵。 京兆不可作，落叶霜满天⑶。 往事已如梦，不待招魂篇。 ⑴ 道光初年，左田师归芜湖，程春海、许滇生视学黔楚，南斋同直惟余两人。 ⑵ 平定回畺告成太学碑文，寯藻奉敕书，悬武成殿壁上。殿在紫光阁后。 ⑶ 癸巳岁大考，君以《落叶赋》特邀御赏，取第一。 北海有巨鱼，化为鹏负天。 天风吹之下，鸥鹭同一川。 本无轩冕心，浩荡任所迁。 大盗忽移国，长安愁日边。 欲往箭满眼，梦堕香垆烟。 时危异人出，幕府纷求贤。 方其拥彗迎，霜台奉旌旃。 挥金独不顾，舞剑蛟夹船。 捐躯誓灭贼，气淩蓬岛仙。 已褫老濞魄，复睹中兴年。 我读水宴诗，泪落如涌泉。 蹈海羞帝秦，匕首思开燕。 高名众所嫉，织此贝锦篇。 世无郭汾阳，好爵谁忍捐。 何时蜀道平，梯栈天钩连。 天公知我将入山，先遣春雪为山泉。 寺松西北落何处，箭流东下奔两川（大小东河。）。 横过村阁出桥洞，蓄势一泻无回旋。 我急走观不暇杖，登高俯听惊鸣弦。 岸柳未荑影已绿，夕阳一片铺平田。 山泽冱寒冰雪积，东风不解惊蛰前。 北坪老翁顾我叹，久不见此三十年。 南北地气真莫测，山水亦如时事迁。 不知此后更几载，车辙深没容行船。 我谢翁言太远虑，晴暖且荷天公怜。 闰年已过春事亟，叱犊负犁无留连。 我亦早晚入山去，倚松下看清泠渊。 卢沟之北卢师山，山势回合如辋川。 涧道屈曲不易到，一路行迹同螺旋。 巨石镇压是何物，或言下乃蛟龙渊。 吾闻师来自江介，破船欲拂蓬山巅。 从风荡漾任所止，一朝此地开青莲。 师乎兀坐洞壑畔，小青大青随蜿蜒。 毒龙一制了无事，秘魔从此留安禅。 我来暮春春日霁，杨柳飞絮榆飞钱。 披襟策杖历重险，脱帽直向幽崖眠。 仰天长啸激清响，白日欲下高飞鸢。 龙团一饼出行橐，林间石鼎手自煎。 恣意盘礴此亦得，青松白日良静便。 洞门古柏不三尺，遗迹一睹心茫然。 师乎掉船竟何处，沧桑倏忽惊千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