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鸟翻飞驰我船，离船一尺走避烟。 俯看掠浪背船去，忽复鶱云在我前。 我凭栏槛至日莫，与逐高下心茫然。 茫洋黑水绝归路，东径万里西几千。 待向江南觅洲渚，恐其羽翮彫霜天。 哀哉龌龊在尘际，纷纷屋底图饱眠。 那无空阔若此鸟，更用忧渠不自怜。 空江蝴蝶悲来句，依傍人间又十年。 丹凤碧梧在何许，蚁子蜉蝣草上缘。 方壶员峤今知妄，吾迹此鸟求神仙。 亦是神鱼出波戏，世间鸟雀胡能然。 秋枝如残人，分当应候捐。 人衰未即死，作德何限焉。 老友二三子，当时岂不贤。 澹然解世务，旧尔为钻研。 文之得失具，应须过百篇。 十篇以往者，称誉固其然。 惜哉誉而止，负此心拳拳。 今日非昨日，昨即万古前。 来日非今日，来即无穷年。 来日吾宁在，昨日何存焉。 道人通大化，惟此乃悁悁。 日日有俛仰，谛观而后迁。 可知山日永，曷怪山花妍。 筱白为吾写快事递增至十二图而总题曰去影兴会既集疾痛复来不能更端长怀一气成咏每以镫前小睡薄有神思掇拾数言而成半稿或间数日乃为一篇良知此病不瘳难复与于著述而偶然遣兴亦不求佳汇而录之与全图相副 其五 水心亭宴集① 晚清 · 范当世 ① 故乡朋友之乐，莫盛于光绪五六年间水心亭宴集，盖常事也。大抵晨夕共者吾与马勿庵、顾晴谷、王云悔，时时至者顾延卿、顾涤香、裘英及吾弟仲林，二三至者周彦升、张季直、朱曼君，若樵秋则一至而已。今勿庵、樵秋既殁，而里中亦并无一人存者。 朋侪似骨肉，亦复如云烟。 兹图所列绘，并在欢觞边。 飘风搅其伍，散落乌能全。 逝者已弗念，生存各澹然。 自古皆如此，悲来不足宣。 群人之所聚，能为风气先。 十夫闭门造，百万哄其传。 青黄不可纪，一白胡为焉。 览代惜情好，抚衷怀罪愆。 悬知百世后，难比古人贤。 满地江淮海，沈潜亦有年。 有文支拄山与川，恍人有脊屋有椽。 我立此语非徒然，眼下现有三千年。 远矣周孔隔地天，手语目听交鸣弦。 五德替代如奔泉，扫去碌碌留圣贤。 此事担当在几筵，耿耿一发天宇悬。 丈人家世留青毡，文字碧水流潺湲，从来不与时媚妍。 姜坞先生此粥饘，百年乔木参风烟。 公来再饮唐山泉，龙堂蛟室来眼前。 吾今祗可烂漫眠，梦里不须书绕缠。 醒亦毋为世教挛，眼见地塌天回旋。 我思渡头翁，宜为眼中仙。 百钱坐而得，更卖南溪莲。 往反日三四，怜我屦又穿。 江湖白莽莽，扁舟岂无缘。 浪子载歌舫，健儿尸楼船。 渔家小腾掷，亦在波浪前。 推篷饭盈盎，眯眼拂炊烟。 曷不乘潮逝，冥冥入海天。 雪压沙碛填冰川，炭火烈烈然至椽。 敬告僮仆无多然，四十有几方除年。 要客来赏琼瑶天，譬欲歌吹无管弦。 对此荒厨连冷泉，恤然始悟诸公贤。 醉即乐死醒开筵，不得有意常高悬。 君家兄弟俱寒毡，冻泽那得波湲湲。 顾此老丑相鲜妍，只鸡胡桃来佐饘。 复有乐意萦炊烟，仲也低徊饮盗泉。 洗心置之明月前，梦想吾侪夜不眠。 会以腊日施行缠，我独身为势利挛，可怜终岁如蜗旋。 我家骨肉如流川，散处不得同一椽。 子亦作客胡欢然，有父兄弟偕迎年。 冰雪沈沈四九天，要卖名声歌独弦。 只闻口渴呼煮泉，不见人谓先生贤。 欲归与子张谈筵，冻月已向街头悬。 都门子有论道毡，清言如水交潺湲。 莫笑齐髡著语妍，还能老死汪洋饘。 门前万事如风烟，庭有至味甘如泉。 子心卓立昧旦前，我乃醉倒三更眠。 纯清至浊无人缠，最愁白日生牵挛，一若柳絮风中旋。 世态更改年复年，山色向人无变迁。 所以古之倦游者，往往归结青山缘。 嗟我蓬飘二十载，今来共尔东南天。 越从戊子作重九，十年不履兹山巅。 春初与人观野烧，宾从杂遝如流川。 此间岂容尔我迹，辗转期待秧分田。 山空人静杂花发，攀登一览心欢然。 平时未知缺几许，及此方觉吾犹全。 身之得闲贱亦好，饥饱在后何须钱。 惟以佳人古难得，同时郭李云如仙。 白头相守亦相喻，此乐未被旁人先。 三千大千泡影置，当时如来岂不贤。 四十年间阨穷汉，惜无此趣能少延。 如今与尔共生灭，在家何取忘家禅。 一日看山未云少，百方清兴来连连。 浮云已向空中失，落日犹在天边悬。 临门一照长江水，人与山容皆静娟。 山中一去知几年，深谷大陵坐而迁。 闲人不与兴废事，歌场舞地稍沿缘。 伤心涕仰不可说，万事人孽奚由天。 星火能成燎原势，寸木可置岑楼巅。 精卫衔深碧海底，杜鹃啼彻东西川。 嗟我于人在谁数，身所得保惟砚田。 妄论是非益可笑，就徵闻见心赧然。 惟有旧吾向妻子，征车一拂寒饥全。 此诚固然何足道，那办人谓公多钱。 人间肺腑各殊状，瑰若奇鬼婳若仙。 或为鼠目寸无见，或复智出灵龟先。 令汝何心亦有问，周知世事乌为贤。 东山凉月向西岭，君宜火速清樽延。 天崩地塌细故耳，径可了却无须禅。 当时黄泥隐吾迹，三月五月欢相连。 马王故人尽偃息，吾若虚幌兹犹悬。 可怜对面成老丑，感叹临风怀丽娟。 出门日有构，对面皆各天。 蜉蝣自楚楚，鸳鸾自翩翩。 观其大小异，中皆不自坚。 朝菌与夏虫，乌能超气先。 牛眠陇底草，懒散不容鞭。 所食至微约，颇视群儿贤。 天方纵淫暴，此道亦戋戋。 朝来拥书卧，客梦惊寒毡。 登高送佳节，苍茫览风烟。 乐事不可道，忧来无穷边。 附郭访苏季，家无二顷田。 结交乃奇绝，一老情绵绵。 不俟问讯罢，遂成水乳缘。 所惜为时晚，枉用欢连连。 天边落日去，光景无人传。 去即去耳谁为贤，人如绿草生春田。 镰刀割尽还须长，不闻但有今岁无来年。 东家独患囊无钱，佣保杂作何有焉。 请看朝廷没曾左，也有后相来联翩。 我闻此语恍失色，从此昆仑泰华皆不坚。 明朝便叱玉皇退，何能一帝专诸天。 不以俗子相绕缠，不与家族同熬煎。 祗以青灯照白话，与子相对成一年。 子之识力万夫贤，觉旦有在鸣鸡先。 公卿揽子欲为臂，嗟子十口何能捐。 平生小心结师友，负累何止千万钱。 到今簿记百不省，更用三省常自镌。 人间来日是何世，愁霖泛滥高无天。 园佣折花不能卖，兰薰雪白何为焉。 不然有若蕙修者，壮老一概穷当坚。 瞬独胡缘竟欲死，隔海与我愁悁悁⑴。 ⑴ 一山以彦升来书相示，有「生不如死之为乐」云云。蕙修，亦彦升字也。 昔年三十六，病亟江西船。 去妇亦已远，离家路几千。 于时一无冀，但冀稍俄延。 计程疾抵家，得正首邱眠。 及乎返家弄，扶携到亲前。 病势日有改，外宽中熬煎。 有手不能画，有口不能宣。 指向对门寺，颔头畏喧阗。 实畏衰颜亲，避之依僧毡。 旦夕所愚祷，但冀终亲年。 呜呼今则已，我尚何冀焉。 一人有一本，枝叶尽可捐。 我妇我两弟，有生所缠绵。 我弟由学入，所得各已坚。 谅达无生理，嬗诸未死缘。 我妇由悟入，颇复知人天。 抑抑就名义，岂为情怀牵。 至性不毁灭，元气终蝉联。 我君未了事，各各能仔肩。 凡于世多取，子姓被冤缠。 我少即无用，惮为祸福先。 人群三十载，游好无间然。 停回有入骨，过往或如烟。 除此二者外，于人无怨愆。 遗安既若此，损智益无钱。 长次迭相冒，美恩常得全。 令今即就道，何处烦悲怜。 矧吾病最吉，每能岁月迁。 人生苦难料，行路有仆颠。 从容若兹病，百事得安便。 文诗陋儒习，丛残箧中悬。 冯生吾乡最，移托姑舍旃。 忧心及邦族，泪下独涟涟。 馀精足辅弼，苦语咨仁贤。 及春又不死，次第闻歌弦。 朝朝下床健，窗明手一篇。 穷乡欲兴学，为书致吾虔。 絮语只通俗，细字常盈笺。 人来夺其笔，往往张空拳。 鸡鱼必肥美，蔬果必新鲜。 素风虽已尽，美意聊相沿。 见客惟取择，有来无回旋。 长官亦将就，仆媪咸媚妍。 谁言病且殆，而反乐无边。 诚哉肺病好，肺病无须痊。 徒将体质耗，不与神明连。 居则乐吾乐，去亦疑于仙。 一气浩如海，驾言备鞍鞯。 吾尝一日思安禅，又尝一念游于仙。 仙者意高广，六合廓落然。 求其归宿处，但冀形神全。 禅意向枯寂，厥功弥静专。 静中有真觉，愿力至大千。 我于二道皆未学，祗以病体图安便。 久病真如槛囚陷，颇设遐想无穷边。 霞外珠宫那可得，云中鹤驾无由传。 十洲三岛尽虚妄，徒见下有深深泉。 神魂散落百骸弛，欲保性命何有焉。 收拾残馀自将息，呼吸骤若游丝牵。 徐引生气布满腹，群腑得职无大愆。 此时谐和与物共，有日世界纯阳天。 谁何机来万念起，俄顷乃有亿变迁。 我与众生实同道，以次现出诸因缘。 不如动植物，得性能自坚。 人为万灵最，何术能绵绵。 所以如来得自度，而目一世生悲怜。 虎狼犹可道，虫豸未忍捐。 陈诸割断法，以制人绕缠。 我以哀鸣当定慧，可知于佛霄壤悬。 愚僧撞钟谅可法，长抱此念无回旋。 口亦不辞瘁，手亦不辞胼。 血气终能爱，肺肝无俾镌。 正得一私净，斯为万觉先。 吴舍人(嵩梁)尝与妇蒋及两姬人约偕隐桐江之九里梅花村不能果也颜京邸所居曰九里梅花村舍以自慰藉尝以春日軿车枉存道观因献此诗盖代山灵招此三人也 春人昼梦梅花眠，醒闻杂佩声璆然。 初疑三神山，影落窗户何娟娟。 又疑三明星，灼灼飞下太乙船。 三人皆隶桐君仙，山灵一谪今千年。 胡不相逢桐江之滨理钓舷，又胡不采药桐山颠。 乃买黄尘十丈之一廛，殳书大署庭之櫋。 梅花九里移幽燕，毋乃望梅止渴梅所怜。 过从谁欤客盈千，一客对之中悁悁。 亦有幻境胸缠绵，心灵构造难贝宣。 乃在具区之西，莫釐之北，大小龙渚相毗连。 自名春人坞，楼台窈窕春无边。 俛临太湖春水阔，仰见缥渺晴空悬。 中间红梅七八九，轮囷古铁花如钱。 两家息壤殊不远，江东浙东一棹堪洄沿。 相嘲相慰亦有年，今朝笔底东风颠。 请为莫釐龙女破颜曲，换我桐君仙人招隐篇。 相蕲相祷春阳天，开帘送客一惝恍，帘外三日生春烟。 珠帘翠幕栖婵娟，不闻中有坚牢仙。 美人十五气英妙，自矜辨慧能通禅。 遂挟奇心恣缥渺，别以沈痼搜缠绵。 吟诗十九作空语，夙生入梦为龙天。 妆成自写心所悟，宗风窈窕非言诠。 维摩咋日扶病过，落花正绕蒲团前。 欲骂绮语心未忍，自顾结习同无边。 散花未尽勿饶舌，待汝撒手归来年。 昔潘黄门以三十二见二毛，为赋秋兴。余则二十有三耳，临风揽鉴，已复种种。早凋如此，其何以堪？且念人之以白头盖棺者，十不得一，而余已先见此也，有慨于怀，率尔成咏。藻词莫托，感均期一，和之云尔。 群植敛商气，壮士悲暮年。 华心一朝尽，魂质无芳妍。 摧残积独厚，零落争时先。 于物为不祥，于理有固然。 昔人抗暇尚，奋藻禅星躔。 触寓感孤抱，流哀弥八埏。 亮由悲年命，三叹抚遗篇。 盛时不可再，千载同逝川。 练江新涨万马似，我初闻声当戊年。 寓斋去江及里许，寻声直在卧榻边。 重城鱼钥锁不住，稍厌空夜喧无眠。 今来寓斋去较远，声亦少杀非从前。 谁知梦醒忽震耳，浇胸荡魄逾喧阗。 竹床臬兀杂心动，纸帐掣曳如人搴。 晓来静听歘无有，但以沈响追风弦。 临窗啜茗清澈盎，即是此水相烹煎。 因思昨来十日雨，桃花涨落千山颠。 岂无兰椒并神瀵，亦带黑蜧青蛟涎。 水虽可爱亦可畏，更忆往事心悬悬。 当时初度饮此水，一月对饭不下咽。 头岑腹块杂呕泄，服习许久方平痊。 今来依旧饮此水，此患免否惟随天。 穷薄久已轻性命，但感时事多推迁。 临川徒作孔尼叹，论水且续庄生篇。 百壶明往醉江上，饱看急溜飞长烟。 巨泽轩然波，八月风动天。 孤舟泊断港，亦复夜不眠。 正如伏处人，闾左似安便。 世尘极澒洞，终亦相及焉。 君看走俗状，讵必朝市然。 冻雪不酾地，冱云犹糊天。 寒沙聚人影，出郭风帽偏。 回头逆杨子，追送来蹁跹。 船唇并褰裳，执手语蝉嫣。 我怀癸卯春，攀柳胥江边。 江柳几摇落，我归复出焉。 人生鲜自了，南越而北燕。 漫游不适道，将愧时世贤。 良惭杨子厚，别我不我镌。 前涂黯风雪，但言慎餐眠。 锁眉面斋壁，吾貌诚不妍。 从君饱而嬉，吾亦何得焉。 嗟吾实朴僿，本家江湖边。 旧学于老圃，志在十亩田。 未料持面庞，欲到英流前。 孤踪如处女，客闽成一年。 邻房朝复朝，敢不知所愆。 期君捐细故，颂君为高贤。 山灵知我劳可怜，雨后出云为我妍。 蓬蓬勃勃气所鼓，绵绵延延形相连。 纷纷腾涌寒溪边，或时飘堕山村前。 滃然涨出林莽上，一色横抹千山巅。 汹如白浪淘沙渚，停如白丝浣色鲜。 行如白马逐仗队，飞如白鹤翔青田。 纷纶变化一弹指，孰嘘吸是天机全。 我知造物本无物，无处聚此兜罗绵。 空山亦无十万灶，同时举火生炊烟。 言思路绝诧奇异，快逢雨后山中天。 世间何物可把玩，自得其得差为贤。 古来画家尝见此，裹弃青绿调素铅。 一纸写出传千年，我亦收摄归诗篇（北宗山水画，云气皆用铅粉。）。 ① 一为《虎邱图》，一为《西湖图》。 我生独立阅世故，已成心疾难为痊。 欲将乐事释忧患，便攻一艺消流年。 往时戴君妙琴理⑴，颇欲从授指与弦。 刘子善画复吾友，时觐落笔嗟神全。 学琴不果欲学画，誓与刘子长周旋。 川泉行地云行天，我亦浪迹游粤燕。 六年南北两回别，故人化去如飞仙。 归来忆旧访真迹，都被好事装褫焉。 传闻神品有百幅，藏诸其人深以坚。 就观借玩意不足，肯卖岂计囊无钱。 常时卷轴入魂梦，醒觉过眼真云烟。 今朝失喜致两幅，恐是神鬼输吾前。 虎邱石势相钩绵，钱塘湖色晴时鲜。 江南胜地费天巧，此以豪楮争清妍。 岂伊胸次有造化，却借艺事为蹄筌。 自我获此两幅者，坐忘晨暮时光迁。 破除百虑恃有此，更省提笔亲钻研。 惜无识我购藏意，将谓好尚如时贤。 ⑴ 休宁戴立人，名礼。为人敦古谊，不治生产，于琴事成一家学，后彦冲一年卒。 我闻阳羡山，其下多良田。 田多须水溉，此水馀清涟。 单锷究其利，乃不知其妍。 我观上流平，莹若玻璃然。 树影忽倒落，写入波中天。 有如皎月色，布满寒林前。 月即写林影，目遇成色鲜。 可知一切物，皆是空中缘。 假合作形象，妄见无真诠。 而此所见者，变灭俄如烟。 吾因照我影，幸未成华颠。 华颠即及我，见性当不迁。 平生学道意，观水方流连。 如学香严禅，求悟击竹边⑴。 安得且居此，学稼消流年。 ⑴ 《大慧语录》：「香严悟处，不在击竹边。」 溧阳有相国，去今垂百年。 官阶虽有纪，富贵沦荒烟。 我怀溧阳尉，世远人差贤。 吟诗有遗处，过客为流连。 况我正远游，吟君游子篇。 春晖不能报，泣涕方涟涟。 因思君在日，亦堕江湖边。 旅尘梳下发，客衣冻折绵。 常为路旁食，苦肠中盘旋。 出门辄有碍，夜抱孤心眠。 或病委僮仆，吐诗无人编⑴。 凡君之旅况，今在吾目前。 即疑君之身，是我前身焉。 呜呼士寒饿，千古犹比肩。 后此岂无人，读诗复我怜。 日暮投金濑，流水鸣溅溅。 寄语史相国，士穷良由天。 ⑴ 「旅尘」下八句，皆点次东野本集诗意。 七闽非通涂，游子劳可怜。 有山更无地，溪谷相钩绵。 昔我将过溪，沈用在我前。 唤船早相待，从岸攀船舷。 意恐争渡时，船兀我或颠。 及我将上岭，沈用来舆边。 以手扶舆行，欲代舆夫肩。 意恐舆或倾，坠我千丈渊。 我时在道路，自管食与眠。 馀事悉付渠，闲裁诗百篇。 沈用今不来，难复如当年。 江宁大营溃散，贼连陷苏、常、嘉、松四郡。湜家苏州，既避地葑门外四十里之甪直镇。五月初，贼党四出，焚掠各村，几无免者。老亲分两子留守，命挈八弟澄冒险脱身，冀存宗祀。从平望贼营后乘夜偷渡，道湖州以达杭州。自绝消息，已及三月。述所悲痛，令八弟书之，凡得九首。 藐身寄大块，修短无百年。 即生太平时，局促殊可怜。 况兹遭乱离，愿死恐不先。 如人作恶梦，以醒为乐焉。 所嗟为人子，临难违亲前。 何缘独惜死，将期祖脉延。 祖脉固当延，父母须安全。 累我两仲氏，侍奉江村边。 负亲而避贼，何处生炊烟。 事有不忍料，烽火方连天。 消息断复断，俄看时序迁。 挥戈日难却，衔石海莫填。 吁嗟乎人生，不如草木贤。 ① 斋舍为前院瑞公新筑，时瑞公已回籍北上矣。 前官筑此室，耽静娱流年。 室成奉召去，留下花木妍。 后官起居处，近取听政便。 虚此屋五楹，在院之东偏。 于以假我馆，蕉窗舒简编。 自我入居此，瞥眼时序迁。 池中看种藕，已实秋风莲。 避暑暑已阑，亦时南窗眠。 忽思昔居者，受代北赴燕。 罢官虽可悲，到家乐自全。 即使忆此居，一笑何闷焉。 而我无家归，寓此惟忧煎。 人生重骨肉，此外一付天。 贫穷与富贵，同灭如云烟。 举头仰华屋，休为筑者怜。 百年总传舍，能醉差为贤。 陈生惜别远送我，追及我于孤屿前。 因登孤屿同一眺，俯见山郭生苍烟。 瓯江一道入海去，海云飞落东南天。 远帆欲随孤鸟没，目极浩渺心凄然。 天涯此处欲分手，早有苍茫别意来无边。 生别我归海壖，我别生来何年。 自非作诗兼作画，何以罄我情缠绵。 攫生手中扇，写此山娟娟。 山上有双塔，塔下缆我孤行船。 生之送我直到此，此事合入吾诗传。 吾诗不似谢康乐，但说孤屿媚中川。 况此画笔补诗意，景中之情尤可怜。 潮初平兮棹去，山欲断兮云连。 生持扇归且吟玩，想复回望心悁悁。 勿以孤屿永孤绝，遂谓吾侪后会终无缘。 一人力种粟，夏耘如火煎。 一人坐而饱，食粟尽百年。 彼苦此何乐，原有前世缘。 我以道眼观，均之为可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