忆近云霄天语温，十年三度拜殊恩。 诏宣耿秉趋丹陛，功定班超入玉门。 前部笙歌听乍彻，旧山松石记还存。 蓝舆小驻非无事，卧看终南湿翠痕。 炎天骑马谒公门，剪烛频招旅客魂（谓黄君景仁去夏客死于此。）。 一桁山光怜久别，十年宾从叹谁存⑴。 壁中尚欠分题句，衣上空馀旧酒痕。 元伯纵亡留母在，白头朝夕感深恩（谓黄太孺人。）。 ⑴ 辛卯、壬辰间，与余同客太平署中者，为贾田祖、顾九苞及黄君，今已先后下世。 夙交君叔暨贤昆⑴，相识方欣萃一门。 济水南来曾斗酒⑵，大河东去与招魂。 梦为蝴蝶同飘忽⑶，生与蜉蝣竞旦昏。 更向邗沟寻旧侣，十人今仅两人存⑷。 ⑴ 予与君季父祖健及仲兄继绪素相契。 ⑵ 辛丑夏，予下第，偕崔吉士景仪赴陕中，时君在临清榷署，留饮一日。 ⑶ 昨梦君及庄同年选宸，庄为君表弟，时下世已一年矣。 ⑷ 君所居枕邗沟，巷东西最长。予童时旧相议如钱伯谨、种默、升之、守之、唐介石在兹兄弟、孙思雍布衣、潘章叔上舍，二十年来先后下世，今存者惟君叔暨钱树参明府二人耳。 子云笔札君卿舌，当代无人可并论。 直阁新衔同掌院（文渊阁开，先生首兼直阁事。），曲台故事号专门。 研心十载雠皇览，快意千篇续琐言（谓近所著说部五六种。）。 只我最饶知己感，下春官第枉高轩⑴。 ⑴ 先生主甲辰会试，余试卷最为所赏，欲首擢之，为监试御史所阻而止。于卷末题《惜春词》六首，有云：「万紫千红号花海，冠春毕竟让槐黄。」彻棘后又枉道过访。 家本新安客上元，半生知己得随园。 工愁五十偏无恙，避俗三旬竟不言。 手笔捷如锥脱颖，肩舆行比鹤乘轩。 梅花百本扃门住，尚厌朝来鸟雀喧。 故人生子我生孙，世执还应拟弟昆（赵舍人得子最迟，仅长余孙一岁。）。 竹马跨时才识路，纸鸢放处定当门。 摊书已分传家业，学语差怜具夙根。 迟汝长安来绕膝，看翁日日倒金尊（忆孙。）。 君于淮海称初祖，我距忠宣亦末孙。 各有祠堂留浙岭，互将诗笔溯渊源。 廿年何愧苏持节，百首先嗤陈闭门。 今日奠公吾自忝，扫厅拟更洁清尊。 如天圣主沛殊恩，料理投荒未断魂。 一体视犹同赤子，十旬俗已悉乌孙。 讵留齿发归铜柱⑴，真戴头颅入玉门。 他日荷锄农事了，筑庐先署海西村。 ⑴ 西去即鄂罗斯，相传有唐尧时铜柱，上镌「寒门」二字，西域人死者魂气皆归于此，如中国之岱宗云。 五回曾领江淮运（君祖有卫籍，曾签运粮艘五年。），两度同招楚蜀魂⑴。 赤米白盐家已破，朱旗玄甲阵犹屯。 多愁自觉新诗少，老友今馀几辈存。 话到十三年上事，渚梅零落野云昏⑵。 ⑴ 毕尚书沅、毛州守大瀛与君最善，今先后殁于王事。 ⑵ 辛酉年新正，在汉阳三山径访梅握别。 经年方觉定羁魂，松柏萧萧谒墓门。 已分头颅行万里⑴，仅留皮骨反孤村。 长愁拟共张平子，妙德惭无袁悯孙。 挥泪更从原北望，鹁鸪声里上朝暾。 ⑴ 昨岁蒙恩免死，遣戍伊犁。至戍所，将军又欲行法，亦荷圣恩以免。 万程与我同严谴，半道偏君荷主恩。 特旨乍宽金齿戍，羁魂犹入玉关门。 仍看五马临江渚，复感双鱼下使辕。 投老相逢各如梦，且从海上泛清樽。 东南如掌出平原，百转千回石筑垣。 山水清严浮去艗，云烟明灭挂飞猿（西南有飞猿岭。）。 儒流解撰孙公疏⑴，理学仍分建水源。 却隔武夷三百里，土风犹习种茶园。 ⑴ 《孟子正义》乃邵武士人假撰，托名孙奭。 一十三篇书幸成，书成鄢郢气先吞。 美人小试平生略，廉吏今为几世孙。 埋骨地犹徵越绝，迎神曲欲过齐门。 吴王台殿知何在，且傍新祠酹一樽。 翻书才了坐城根，瓜果筵前薄雾昏。 欲向桑田寻妙子，肯从榆岸望天孙。 长愁久已非人境，短梦何因到鬼门。 尚忆厂桥西畔路，露凉云净为开樽⑴。 ⑴ 余从黔中报满入都，时全家南下，惟姬随侍北行。 三十三年鸿爪痕（余自甲午应试至白门三十三年矣。），板桥南去万花村。 山松园里时联句（谓袁大令枚。），水竹轩前对举樽（与黄二尹景仁寓东花园。）。 剩有冷香烧柏叶，绝无情劫问桃根。 茫茫六代江山里，葬尽诗魂与酒魂（三十年前旧友十无一在，是以云。）。 空腔老树欲留客，行脚道人先出门。 天黑欲浮蒿坝雨，地幽真拟曲江村（寺前湖水湾绝似西安曲江村风景。）。 投荒居士偶来此，沿海诗僧几辈存⑴。 饱啖镜湖菱百角，不妨终日坐云根。 ⑴ 昨在西湖，湛谷、小颠二僧皆以诗见质。 囊空无复计饔飧，白发相看有泪痕。 渐典葛衣知岁冷，远劳薪炭起春温。 风尘多事留吟骨，凉暖关情感哲昆。 惭愧饥乌隔林住，十年啼不近朱门。 铅椠频年席未温，十年心迹几朱门。 难忘节物偏垂涕，有约乾坤不受恩。 涉世未妨颜更冷，依人何意舌犹存。 萧萧故业斜阳外，共尔无惭廉吏孙。 酴醾欲醉海棠昏，争似佳人带睡痕。 暖气多情烟外岫，夕阳生色雨馀村。 夕吟芳树香销骨，苦忆名山碧沁魂。 菘菜芹羹入新味，厨房供给足家园。 久欲从君起九原，奈他性癖爱邱樊。 随狙杜⑴甫栖⑵同谷，化蝶蒙庄寄漆园。 未待人间催薤露，预先地下辟桃源。 溪山岂觉吾儒腐，花落⑶无言鸟不喧。 ⑴ 编者按：「狙杜」，《台湾诗荟》误作「杜狙」。 ⑵ 编者按：「栖」，《台湾诗荟》、《铁峰诗话》、《小东山诗存》均作「留」。 ⑶ 编者按：「落」，《铁峰诗话》作「木」。 交态纷纷不忍论，惟君真率古风存。 买山几欲相招隐，卖犬何嫌漫缔婚。 两度关山同逆旅，兼旬烟雨伴孤村。 平生有泪无挥处，留与今朝哭寝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