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发西安，四野动鸡唱。 人烟起橘柚，村落隐相向。 川景明朝晖，宿雾自消荡。 万壑霜风乾，清江寂无涨。 一一过巉岩，入江更多状。 出没穷雕鈲，盘回互倔强。 舟行苦相持，帆势忽阻丧。 所喜泉石清，终日娱骋望。 短晷歘西驰，苍岩更孤傍。 隐隐远峰出，稍稍明月上。 遥指常山程，终宵一惆怅。 城南有高亭，亭与城相向。 城雉衔西山，齾齾走青嶂。 残云时一白，破碎失山状。 对山开长筵，兴酣酒力王。 中有清气通，逌然发高唱。 入座皆俊物，能容我跌宕。 转嫌眼界窄，三面碍屏障。 欲撤不可得，悄焉思远飏。 疾觅快马骑，径去不复让。 岂困困酒逸，略似放翁放。 一里得高台，于此足辽旷。 野风四面合，始觉所居亢。 尺五韦杜天，幕我作行帐。 城远随野阔，一线空烟漾。 入云翻冻旗，暮角隐悲壮。 北眺瓦一垤，万户走鳞浪。 倏被暝色催，几处远灯亮。 九门将传钥，三殿久散仗。 而我此徘徊，清绝转悽怆。 回忆亭中人，不见此台上。 兴至各有适，何必两相望。 抚景伤我心，愿托陶家葬。 去去应复来，行行重惆怅。 竹劲而便娟，石介而大壮。 两树对轩昂，俯仰成倔强。 同有贞固心，相友不相让。 可怜蒲柳姿，当秋独惆怅（岁寒小景。）。 乾隆壬辰十月，于邸报中得阅欧阳兰畦廉使章奏，请以江西停葬、溺女、锢婢三事，下部立法禁革。掩卷三叹，谓公能正人心而厚风俗也。范文正守并州，范忠宣守太原，赵清献守邠州，类皆泽及枯骨，而赞皇、昌黎、柳州布令放赎奴婢至千百人，公用心仁恕奚异哉。至戕害子女，惟悍妻继母间一闻之，未有施于亲生恬不为痛者，宜公尤深恶之也。夫三异、十奇，古之美其长官者有焉。予作《三善诗》，谨志公德，非窃治蒲馀论也。孟子曰「好善优于天下」，盖以此企之云尔。 冢人掌兆域，大夫掌族葬。 年月各有制，封树戒相妨。 焉敢择丘陵，而蒙拘忌诳。 枯骸求富贵，人子心久丧。 遂惑青乌言，百计营一圹。 葬者恣侵盗，不葬成坐忘。 蔂梩或难求，骼胔岂无恙。 民愚士夫鄙，停柩屹然向。 堂存数世棺，阀阅侈仪仗。 解组乞麦舟，颡泚孰惆怅。 于戏欧阳公，蒿目默悽怆。 赫然具封章，论列陈事状。 秉彝既沦亡，感发变惩创。 颓风倘能移，结草安可量。 谁辟饿鬼途，涌现地狱相。 守闸闻哀号，如入转轮藏。 欣闻抚恤诏，谆切责留养。 务令沾实惠，勿使沟壑丧。 圣心天地仁，膏泽沛然放。 万物含生机，蠲赐无不当。 荐饥始略告，有司职每旷。 预筹术既疏，挽救力难障。 流亡已播迁，出纳恐虚诳。 为谁蚩蚩氓，曰归免惆怅。 就食宁尔居，庶得首丘葬。 氓云死斯须，无力更回向。 叩头谢皇恩，逃散嗟孟浪。 不辞仳𠌯苦，但愿长官谅。 丰歉以实闻，秋成当有望。 熊肥压蛙瘦，长吉语难两。 高斋集吟朋，云此自远饷。 骈指含浅臕，舐痕隐其上。 厨娘缕切馀，无复攫拿状。 平生所忌者，持付食肴将。 芼以笋菌甜，调之用重酿。 馨逸魁羹材，箸起未肯放。 遐思深山中，是物最神王。 倾崖恣咆嗥，丰草供跌踼。 拗树有馀怒，擘人定非妄。 导气通仙经，善蛰隐寒嶂。 屈伸义或备，肘腋疏周防。 是何鸡狗辈，碌碌齐得丧。 雄姿堕鼎鬲，罢食为惆怅。 杂树响城隅，蔓草泫城上。 此閒夜色幽，想见佛灯亮。 既霁行归休，野水有微涨。 缅昔白驹张，畚筑事一饷⑴。 阅人宁足计，望古吾何怆。 长歌敌秋气，放士老更放。 ⑴ 杭城为张士信重筑东城拓地三里至今旷如郊外 天风吹春沙，眯目阻遥望。 道人山下返，如鹤息青嶂。 手拂落霞琴，为我谱幽贶。 一弹初滴沥，再弹复跳荡。 淙潺七条水，直泻磐石上。 中閒呜咽处，微有松声飏。 近疑双礀流，远接三峡浪。 涤尘耳更清，破睡神觉王。 从今雅弄名，不数柳文畅。 石路转蒙茏，何处寻梵放。 帆庵始知名，高阁时可望。 竹风起夕阴，萧瑟难具状。 郁郁祗陀林，萧萧碧峰上。 常住本寄名，君将复谁访。 僧亦无去相，我亦无来相。 门前涧水流，齿齿石生浪。 出坞更投坞，舍奥而就旷。 清阴屋背穿，霁色冈头望。 麦陂柿叶垂，梅墅豆花放。 围以峰一弯，衡宇各相向。 农人朴可接，石路狭能让。 流泉下九沙，伫立独惆怅。 ① 同徵刘相国绳庵、陈通政句山、申光禄笏山、杨中允屺山暨载，集王太守砺斋宅。 己未五十人，曰惟文恭相。 城南此旧堂，老树郁檐向。 贤孙为大郡，继迹岁在壮。 矧看子又才，兄弟早蓬阆。 紫藤架乍缘，红药阑齐傍。 抚景遘良时，聆谭挹嘉贶。 缅自祖宗朝，迨今逾酝酿。 群公迈曩哲，贱子勉微尚。 从来臭味亲，亦可周旋旷。 穹壤百龄俱，因之起高望。 宋南遂不北，有将而无相。 哀哉赵元镇，牢落南荒放。 误识猢狲王，谪禦鹦鹉瘴。 五年住潮州，间复遭谗谤。 此老终倔强，气作山河壮。 潮人爱居士，既去犹景向。 大书得全字，揭榜讲堂上。 遗址今何存，烟蔓苦难访。 睒睒箕尾光，中夕劳怅望。 至人安曲肱，浮云谢非望。 我生罹百忧，魂梦鲜舒畅。 何当高枕卧，心境两平旷。 眷怀陶靖节，赏菊倾清酿。 北窗寄傲时，自谓羲皇上。 采采黄金英，清华谢天贶。 盈盈古锦囊，高雅绝时尚。 曲屏深幌间，夕静幽香飏。 因之参睡禅，无尽秘密藏。 万缘付消磨，一梦任疏放。 相期保晚节，古谊吾何让？ 宁须作警枕，重拥将军帐。 石壁插湖口，磔裂具万状。 蛟龙拔古湫，阴崖閟灵藏。 乱挂猢狲藤，樵人不敢上。 湖波齧山足，冲激声愈壮。 取径入岩腹，路危藉筇杖。 放眼眺震泽，漭瀁失归向。 冲漫与白浮（三山名。），左右列屏障。 远峰吐青螺，点点贮盘盎。 生平山水胸，及兹始一放。 天风吹衣裳，扑面溅寒浪。 悄然觅归路，沙碛行可傍。 落日不逢人，林端起樵唱。 晚钟流岩壑，寻声经叠嶂。 重游二十年，云山故无恙。 来登四宜堂，聊此息筇杖。 老桂渐凋残，吾生岂强壮。 凭轩送远目，百里纳清旷。 晴雪漫陂陀，香风透屏障。 花影连湖光，夕阳摇滉漾。 俄顷寒烟凝，遥岚换形相。 夜投还元阁，高枕鸟巢上。 风雨惊梦魂，松涛入纸帐。 洞天名幽虚，禹书閟灵藏。 三门会一穴，玲珑斲天匠。 蚁进连蛇行，始窄渐空旷。 堂房位广深，钟磬列形相。 金庭玉柱间，石芝许供饷。 俯睇凝云烟，仰听翻波浪。 南行通罗浮，西指达巴阆。 石门忽半掩，尘踪此蔽障。 天工弄狡狯，仙凡划相望。 境深路转赊，志专神岂丧。 誓将葆我真，仙籍终可访。 一笑对左神，名山尚无恙。 一峰势嵯峨，围抱似屏障。 分剨仍联属，奇巧幻形相。 耸峙效地灵，玲珑斲天匠。 古木罅缝生，清流走石上。 梯云上高阁，心目俱一放。 紫气欲扑人，空翠同难状。 彷佛函关来，曾否向东望。 杰阁云满梯，对面石为障。 回抱如屏风，界画露形相。 奇巧成自天，镂斲不待匠。 銮辂幸南服，几馀临阁上。 清泉穿石鸣，古树交花放。 紫气从东来，光华庆云状。 圣人明四目，千里凭一望。 出城见浮图，渐近首频仰。 日光耀金碧，璀璨非一状。 偕侣盘云梯，力疲藉筇杖。 不知身忽高，已到飞鸟上。 遥山如龙蟠，隐见叠屏障。 江流乱山中，百折泻滉瀁。 一发青濛濛，齐楚疑可望。 呼吸通帝阙，日月挂檐向。 云烟护昏朝，顷刻变形相。 久困藩笼中，今识天宇旷。 昔年登临人，回首半沦丧。 胡为名利场，纷沓逐诸妄。 把袂语同游，出院听梵放⑴。 ⑴ 丙子岁来游者四人，今半化为异物矣。 寒泉流阶下，风吹亦成浪。 倒影射空亭，波光自摇漾。 亭隅少閒憩，静观得清旷。 时逢邻僧来，临流把筇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