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坡昔作骑鲸游，斯文冥冥若长夜。 传流片纸万牛回，想见挥毫一鸟下。 细看浓抹如眉阔，肯使奇才任胸泻。 谪宦虽成蜀党魁，悲歌不作湘累亚。 庙堂无地能尔容，风月在天从我借。 经冬山竹碧初老，驻春海棠红未谢。 典窜岂因模禊帖，敖游自喜依僧舍。 往事真成牛角花，余甘幸比虎头蔗。 眼前清景过始知，身后高名生可怕。 作诗一笑公应闻，当日好官谁复骂。 苏公手迹十四书，张丑藏经几晨夜。 蜡笺久作烟云空，粉泽谁看风雨下。 先生真放本精微，后人伪体徒奔泻。 一宝何期得双绝，四家顿使成三亚。 小乙钩疑汉女藏，大横箸向留侯借。 几行补作肥鸦栖，半角残随隙驹谢。 蝇头细跋得蒙叟，骥尾附名甘避舍。 况余书手同芽姜，使我品题惭杖蔗。 催诗闲受古人忙，得句喜过难韵怕。 汪君汪君慎守宝，富人若求君可骂。 碧梧翠柏庭锁凉，一雨丁耽晨达夜。 遗迹坡翁昔所珍，囊开古锦明灯下。 意忘工拙特秀劲，藤纸今犹墨光泻。 《海棠》诗传凡几本，同时醉笔应差亚。 改罢长吟忆少陵，赠翁一语吾能借。 道山魂去竟无还，五百春秋相代谢。 重函本是子京物，春日装池道南舍。 幸不家如卢绛贫，韵书肯换街头蔗。 坐中好事对钩摹，寒具多油涴还怕。 出神入化岂偶然，墨猪世上空讥骂。 清溪相送来黄州，侨寓城南恰春夜。 惊魄乌台缧绁边，闲心狮座幡幢下。 铁拄杖瘦信步携，药玉船深尽清泻。 蔬饭六时分供养，竹梅一院联朋亚。 枯形瘁色固世弃，美景良辰宝天借。 梦里妻孥月缺圆，镜中须鬓花开谢。 回头富贵总浮沤，放眼乾坤真传舍。 苦则能全当道李，佳须渐入堆盘蔗。 有田不去岂非顽，来日无多更堪怕。 展公剩墨识公心，渔樵杂处何妨骂。 与君握别当春风，可惜东华试灯夜。 对酒惆怅秋碧空，落日无多在帘下。 山川图画正满眼，中有扁舟去如泻。 清波滟滟疑当湖，烟树摇空布帆亚。 君行俨入图画中，活水轻风不须借。 寄语承明一辈贤，但说荣名举手谢。 坐拥小妾看添丁，潇湘琴书倚田舍。 山中意趣人少知，此味依稀如食蔗。 抛却官书真自閒，任取狂吟岂堪怕。 送君令我生愧心，杜宇春深向人骂。 人生天地间，百物无不借。 日受天地恩，不向天地谢。 况乎百年内，偶复赁传舍。 何人开此巷，此屋又谁架。 主人名谁何，何日得閒暇。 因而觅奇树，一一种如稼。 何年高出屋，清影相激射。 自从有树来，人事叠交卸。 前者有因依，后者得凭藉。 冬有以为冬，夏有以为夏。 时而荫清昼，时而响长夜。 赊此千尺阴，无须一金价。 居人不之德，邻亦不之讶。 我今为评量，不得不枉驾。 知非乞诸邻，造物者所贳。 君如思报德，日日罗酒炙。 邀此一世人，相与酣树下。 狂来铺席卧，林密已无罅。 倘问身所来，亦从天地假。 山顶挂一泉，强判上中下。 泉声飞落处，曲折走岩罅。 山僧掩泉窦，古树支一架。 閒房面深池，坐久忘昼夜。 云光时欲断，岚影仍激射。 游鱼不知地，惟以天作榭。 三更岩月上，星影向潭泻。 枯僧双白足，久把尘事卸。 终当营危巢，倘与世人谢。 石腹裂一潭，船走入腹罅。 船行凡数折，头上水光卸。 冥冥入螺旋，正昼忽成夜。 何时穿奥窔，于此嵌台榭。 风声潭底出，天影穴中射。 颇闻穴神鱼，云雾已能驾。 时时致灵雨，十里润禾稼。 棱棱一峰堕，藤蔓络未下。 暗牖花忽明，山桃数枝亚。 已过寒露期，湾尚号消夏。 莲根与莲叶，此景最宜夜。 西风回地轴，林叶欲全卸。 鸟趁缺月飞，移巢苦无暇。 云方从郭回，雨忽自天下。 深山松竹暗，正昼忽疑夜。 茶庵仅容膝，正嵌北山罅。 衫裳先已透，襆被暂思卸。 幸逢农事隙，于此话閒暇。 欣兹嘉谷稔，兼询苦茶价。 叠岭云苦浓，茅檐雨如泻。 携尊聊自寿，浅坐瓜蔓架。 尤惊山外日，晴景相激射。 何应主者吝，无复羽衣借。 流潦行半程，幽岩税尘驾。 黔娄苦长饿，列子欲远嫁。 孟冬月望日，放棹至江夏。 缓急求友生，不一诣姻娅。 半旬才暖席，六日已反驾。 其时晷景短，四野纳禾稼。 疮痍犹满眼，晁饱不逮夜。 我持盈尺帛，思欲暖天下。 我持一斗粟，万户欲均借。 博施尧尚病，养欲圣宁暇。 惟存忧乐念，一饱天尚赦。 号寒悯流乞，目顾裘裂罅。 莫叹回也贫，参乎米堪架。 海棠酣且都，香气异兰麝。 长身美丈夫，荀令安可亚。 千株霏绛雪，珠露与俱化。 雾深春苦短，清淑自照夜。 朗咏东坡诗，天风浩如泻。 深闺有静女，端居爱多暇。 摹书零露晨，穿针明月夜。 一朝媒氏来，高门缔姻娅。 良人佩金龟，侍妾奉玉斝。 云鬟拥珠翠，纤衣馥兰麝。 动则笙歌随，行必香车迓。 繁华岂不盛，盛年恐难借。 由来人间乐，聚蚊何足诧。 不如为处子，尽日红窗下。 芳草未歇犹余春，羁人无聊最愁夜。 晚年少梦嫌漏中，老眼看书怯镫下。 闇云初起墨屏张，骤雨忽来瓶水泻。 蚁影刚停鼓翼飞，花枝已作垂头亚。 块垒填胸尚可浇，酒杯自有何须借。 世情虽薄不吾欺，官事正繁喜先谢。 诸公正好博鼎钟，此翁久已同田舍。 华膴都如过眼花，安闲即是老头蔗。 文欲欺人老忘丑，诗贪斗韵险不怕。 所欣衰老入和平，祇有嬉笑无怒骂。 协洽散淑景，炎风歊午夏。 蹑屩埽门庭，蹇嵼策短驾。 自顾蚁垤微，渠敢陵崇榭。 手板方倒持，絺衣不掩髂。 滂葩无本禅，街尘𩦺可跨。 袖诗谒张韩，睢盱屏猜讶。 夫子国元老，皋稷美流亚。 摐摐响毊□，亹亹吹兰麝。 怜予事椠铅，志欲窥鲍谢。 挂壁白木镵，纬萧青镫夜。 穷年苦斲轮，糟粕何由化。 一作执戟郎，久荒樊迟稼。 汲古无修绠，韫椟岂善价。 堛塞鬓毛苍，强弩鲁缟射。 春气日以上，人老渐就下。 一身似阅邮，四时送兴霸。 花海浩无畔，风雨为堰坝。 有生往不返，那禁瓶水泻。 逢时且暂嬉，苏蛰荷造化。 光景似去年，吟哢罪不赦。 蓝舆出无伴，岂必携陶谢。 目极春城小，谁能计间架。 细浪吹万瓦，诗舲一叶驾。 莺燕为之媵，风月为之借。 忧喜未同科，所发争一罅。 繁华得几时，迨此遨游暇。 诗成不复删，落墨篆光砑。 三月三日丽人天，蟹舍渔歌歌子夜。 天边孤客起赏春，樽俎萧然杏花下。 昔人已受风轮转，往日那论瓶水泻。 满把繁枝斜插帽，绛跗粉萼相低亚。 衰年谁谓迁谪远，圣恩犹许官衔借。 今我不乐对此花，绿阴青子其代谢。 家园莫作去来想，世间何者非传舍。 尽把馀味付嚼蜡，惟有吟兴如啖蔗。 诗成今日花无负，事在明朝吾不怕。 须信性灵存陶冶，未必文章皆怒骂。 寄语天公烦相谢，有月无风天所借。 数声鸡犬麻浦夜，七人巾屦蚕岭下。 醉剧未用归眠罢，忽然乱语相交骂。 青蝇以腐生，白鸟以湿化。 微哉兹二虫，感时及盛夏。 鼓翅各擅能，卜昼继以夜。 昼如攫金走，夜若含沙射。 薨飞已可憎，阴伺尤堪诧。 二虫性贪捷，厥势亦相亚。 彼此互倚伏，纷扰无休暇。 我本山中人，清凉足茆舍。 一枕过三伏，扇拂常不藉。 出山今几日，高明处台榭。 遂为二虫苦，以身试燔炙。 拔剑驱未能，成雷势方借。 愿乞金风力，一扫炎歊罢。 复恐严霜早，零落到禾稼。 画屏亦偶误，纱帱安用下⑴。 二虫尔何为，寒暑有代谢。 ⑴ 用《金楼子》齐桓公开纱帱以进蚊子事。 空林黄叶萧萧下，老屋青镫照寒夜。 十千沽酒且欢娱，一月论文暂休暇。 坐中佳士气如虹，雄辨高谈意倾泻。 人生聚散等浮云，世路艰辛当餐蔗。 郭生南去君西归（时鹓阶亦将还惠州。），令我持杯谁慰藉。 潇湘洞庭多北风，安得布帆吹却卸。 君耽奇服事远游，骏马金台几腾跨。 献赋曾誇司马才，冲霄谁识吴钩价。 朅从楚泽拾兰荃，又向龙门问耕稼。 失意频遭燕雀嘲，得时会见鹍鹏化。 可怜罗者望青冥，犹执桑弓思弋射。 北雁南鱼自往来，岳云湖雨经冬夏。 长沙卑湿居大难，云梦遨游兴初罢。 废井谁寻太傅祠，诛茆莫问骚人舍。 闷来吊古心转纡，醉后狂歌醒堪诧。 歌成四坐酡朱颜，添酒回镫月窥榭。 劝君泥饮莫推辞，门外骊驹正催驾。 木乃少阳精，雪以纯阴化。 雨则为木冰，雪则为树稼。 霏空已竟日，馀力还入夜。 不闻风猎窗，转若月窥榭。 阴阳巧酝酿，扶疏出䆉稏。 定知滕六意，欲使老农诧。 敷荣遍枯朽，嘘润及衰谢。 飞燕体骤肥，蟆母颜顿奼。 同气生鄂柎，交柯得姻娅。 夕秀若自矜，朝晖幸许借。 乾坤入莽荡，墟里忽閒暇。 野旷疑更深，山明望无罅。 斫烟斤斧愁，啅冻鸟雀骂。 晓寒犯屐齿，径滑斗腰胯。 茅龙衣尽换，松纠鳞欲卸。 瀌瀌虽未消，绥绥渐已下。 煮茗悔无计，攀枝惜复罢。 归来歌饭瓮，便思手犁杷。 朝衣久脱庄，诗思忽在灞。 且任田公笑，无为达官怕。 繄汝生长沙，岁在乙酉夏。 余方科试旋，官斋有馀暇。 侍汝祖母膳，清风来暑夜。 呱呱闻儿啼，慈颜喜且讶。 因名汝以地，望汝如禾稼⑴。 汝兄弟凡四，其三华早谢（佺、京、焘三儿。）。 惟汝独嶷然，汝母聊慰藉。 抱持不离怀，嬉戏不出舍。 稍长就傅读，如驹常受靶。 二十一年来，曾未违膝下。 奈何竟舍汝，一旦怛然化。 孙雏不及见，姨女不待嫁。 使汝靡所依，令我泪如泻。 一棺寄萧寺，岁月倏过蜡。 今将卜首邱，里社近桑柘。 汝奉灵輀行，戴星方夙驾。 吾岂不念汝，窀穸事无假。 大孝在守身，毁瘠礼之亚。 永念鞠育恩，跬步毋陵跨。 吾衰汝亦念，送汝及庭榭。 归期慎勿淹，千里春风迓。 ⑴ 名曰世长，纪地也；字曰子禾，取禾易长亩之义。 吾慕李将军，年少称善射。 猿臂缚雕手，虎气神变化。 谈笑刁斗间，部曲独闲暇。 何无封侯相，竟以对簿罢。 吾观冯公孙，名与贾君亚。 黾池能奋翼，大树恒退舍。 被羽必先登，拥兵意转下。 是皆汉名将，前后足方驾。 广也名尤著，其材更腾跨。 傥非杀降羌，醉尉笑而赦。 不必惜数奇，万户何足诧。 冯贾若矜功，岂曰无嫌罅。 亦恐云台上，画图息声价。 得君不寐诗，令我感风夜。 挑镫一再吟，不觉笑且讶。 新居有瓦屋，固已胜茅舍。 狐裘尚未敝，纸窗幸无罅。 缘何床遽穿，转侧不容胯。 有酒便可煮，有肉亦可炙。 何独乏炉火，赤脚暗腾跨。 噤如蝉抱叶，竦若鹰栖架。 知君用志苦，食蓼甘如蔗。 得毋讽世俗，煎熏困兰麝。 城西有病翁，欲归手犁杷。 卧闻风撼牖，呻吟每自诧。 君能数往来，吾榻久已下。 悬车岁三度，今岁逢闰夏。 日长睡易足，病减药初谢。 苦吟愁肝肾，强步惜腰胯。 惟有读书乐，虽老不能罢。 念自筮仕初，及兹得长假。 辛勤四十年，有书数十架。 赐本二千卷，琳琅宝无价。 其馀出清俸，所幸鲜婚嫁。 輶轩勤搜采，一鸱偶钞借。 投赠半师友，缄寄多姻娅。 连屋万卷馀，充塞弥隙罅。 纷吾涉世涂，峻阪策驽驾。 驰驱方有事，点勘苦无暇。 如禾满囷廛，身未亲耕稼。 又如四鍭钧，曾弗一矢射。 即今田已芜，始拟手犁杷。 巾幨角亦挫，何由正弓弝。 流光不相待，送老安所藉。 城南暑雨霁，清风埽燔炙。 呼儿检囊帙，摊晒溢庭榭。 旧交思更切，新知见乃乍。 晤对感今古，高歌杂悲咤。 竟忘日如岁，翻欲烛继夜。 兼旬不出门，良友时招迓。 诗翁澹荡人，落笔云烟泻。 图成目笑余，花树即僧舍。 回瞻天禄阁，孰与雅颂亚。 幸馀炳烛光，且喜冠簪卸。 天上森宝书，青冥早纵靶。 何必百两篇，人间问张霸。 济时良独难，食古恐未化。 读书求甚解，或为达者讶。 君看陶靖节，忘言对桑柘。 味存糟粕外，有酒尚可贳。 不如且吟诗，桐叶秋已下。 与僧期中秋，为我修月榭。 初绝斧斤音，再经阴雨夜。 前约竟虚负，微吟兴复罢。 今夕月仍圆，佳节犹许借。 拨云开青天，辟径得精舍。 北冈一登眺，万象入嗟咤。 连峰叠苍翠，残照亘未下。 冰轮忽飞出，流光俨相迓。 纷纷松竹间，人影互淩跨。 仰瞻北斗杓，下有寒芒射。 夜深炯不灭，高处见乃乍。 森然毛发动，寡识固多讶。 褰衣辞木杪，移榻就篱罅。 一壶焉足醉，老景去如泻。 出门路空廓，舍车试腰胯。 同行行且止，归意转闲暇。 缅思江村客，倚仗感凋谢。 幸免转蓬劳，何心问耕稼（用杜诗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