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门临汝水，镜色入高衢。 鞍马过其上，尘襟荡已无。 及郊逢故友，出涕各沾襦（原作濡，据四库本改）。 神物丧头角，空存尾与躯。 沟木失匠斲，谁施蓝与朱。 并辔不能语，斯文其已夫。 归来授予（疑当作子）馆，自为炊彫胡。 且勿厌兹会，日月易以徂。 少年絜而腴，茸茸颔有须。 冒热跨马去，去去天王都。 借问去何谓，就医将疾驱。 客曰实诳我，健壮其非夫。 敢告固不绐，但怪所见愚。 瘠者未必病，病者未必癯。 天马不著肉，日走万里途。 山熊岂无膏，养体唯恐痡。 滞结在于内，安得形肌肤。 厥貌虽美好，厥疢勿须臾。 疗之欲其渐，炽之非爱躯。 此行不饮别，安得持酒壶。 我来自楚君自吴，相遇汎波衔舳舻。 时时举酒共笑乐，莫问罂盎有与无。 醉忆曩同吾永叔，倒冠落佩来西都。 是时豪快不顾俗，留守赠榼少尹俱。 高吟持去拥鼻学，雅阕付唱纤腰姝。 山东腐儒漫侧目，洛下才子争归趋。 自兹离散二十载，不复更有一日娱。 如今旧友已无几，岁晚得子欣为徒。 老肌（宋荦本作饥）瘦腹喜食热，况乃十月霜侵肤。 与君共贫君饷我，吹齑不学屈大夫。 前时我脍斫赪鲤，满坐惊睨卒笑呼。 诚知举箸意浅狭，一餐岂计有与无。 霜梧叶尽枝影疏，井上青丝转辘轳。 西厢舞娥艳如玉，东楯（宋荦本作厢）贵郎才且都。 缠头谁惜万钱锦，映耳自有明月珠。 一为辘轳情不已，一为梧桐心不枯。 此心此情日相近，卷起飞泉注玉壶。 大梁国南门，驲骑方腾趋。 波波一何急，蛮寇围番禺。 番禺本无备，前赖魏大夫。 大夫筑子城，今得守以须。 兵虽不满万，闭壁堪指呼。 老幼转木石，壮健操矛弧。 廪库得以完，日月不易图。 城中旧无井，魏凿安辘轳。 魏由飞语去，不使立外郛。 古称时有待，浅薄皆谓纡。 曲突与烂额，看取报功殊。 秋池对门莲子枯，野壁剥月蜗涎涂。 庭中两株石⑴楠树，上有山鸟长相呼。 当时联巢接飞者，一落梁宋一海隅。 扶桑日枝几千尺，光彩不独生阳乌。 ⑴ 据残宋本，万历本、宋荦本作古 大盘小盘堆明珠，海估眩目迷精粗。 斗量入贡由掇拾，未必一一疵颣无。 不贡亦自有光价，此等固知鱼目殊。 许生怀文颇所似，暂抑安用频增吁。 倚门老母应日望，霜前稻熟舂红稃。 归来烂炊多酿酒，洗荡幽愤倾盆盂。 九卿有命不愁晚，朱邑当年是啬夫。 常闻河间守，介直天下无。 选才才且殊，铁网收珊瑚。 珊瑚得亦难，铁网取亦劬。 况兹戎马郊，为贰维多谟。 新春度滹沲，冰上少驰驱。 六月畏岭险，乃陟川程迂。 遥看云中雁，不乱江上凫。 鱼网离飞鸿，我邑望何殊。 鳞方怀其剖，鸟反值以刳。 为言等王民，岂限楚与吴。 是维见恋慕，作诗赠路隅。 吴牛常畏热，吴田常畏枯。 有树不荫犊，有水不滋䅳（宋本《皇朝文鉴》引作溉稌）。 孰知事春农，但知急秋租。 太守追县官，堂上怒奋须。 县官促里长，堂下鞭扑俱。 不体天子仁，不恤黔首逋。 借问彼为政，一一何所殊。 今君请郡去，预喜民将苏。 每观二千石，结束辞国都。 丝鞯加锦缘，银勒以金涂。 兵吏拥后队，剑挝盛前驱。 君又不若此，革辔障泥乌。 款行问风俗，低意骑更⑴驽。 下情靡不达，略细举其粗。 曾肯为众异，亦罔为世趋。 学诗闻已熟，爱棠理岂无。 ⑴ 宋本《皇朝文鉴》引作疲 长安初见君，君颔微有须。 后于河内逢，秀峻美髯胡。 又会在桐乡，谈时多孟卢。 宁书得天然，钟（四库本作钟）王不能奴。 荏苒三十载，邂逅遇京都。 朝接北扉饭，暮应西垣呼。 坐中如梦寐，相语故人无。 昔由处士召，胸怀开庙谟。 今看髭已白，议论耻非夫。 拜章陈时事，皆与相意符。 其识固不浅，其用当亦殊。 人多惜老大，我复叹羁孤。 终朝重相笑，为君倾酒壶。 ① 据残宋本，万历本、康熙本、宋荦本作浴 张侯归静居，堂宇结四隅。 堂中何所有，书画罗签厨。 四堂各异名，名异义亦殊。 夷心与会真，内以道德娱。 清白及金兰，外为子孙模。 西南夜落蟾，东北朝生乌。 天门风相通，盛衰理可无。 茜⑴尔松桧树，间之花石株。 雨晴气候佳，邻里或来俱。 遣摘班林笋，共持香粳盂。 饭毕循径行，不使僮仆扶。 所至旧衣坐，遍历日过晡。 时遇园果熟，甘浆而粉肤。 就枝掇鲜美，咀味销冰酥。 以此乐岁月，岂是忘形躯。 礼法不我弃，劳吝不我纡。 上不愧二疏，下不泛五湖。 自有逍遥趣，幸世遭唐虞。 ⑴ 据残宋本，万历本、康熙本、宋荦本作旧 秋风忽来鸣蟪蛄，豆叶半黄陂水枯。 织妇夜作露欲冷，社酒已熟人相呼。 坎坎击鼓坐林下，醉去自有儿童扶。 壮男独猎南山虎，中子已扱荒径狐。 田家此乐乐有馀，食肉缉皮裘岂无。 我虽爱之乏寸土，待买短艇归江湖。 芦笋初似竹，稍开叶如蒲。 方春节抱甲，渐老根生须。 不爱当夏绿，爱此及秋枯。 黄叶倒风雨，白花摇江湖。 江湖不可到，移植苦勤劬。 安得双野鸭，飞来成画图。 劝农使者古大夫，不惜春衫践泥涂。 王事靡盬君甚劬，奉常客卿虬两须。 东武县令天马驹，泮宫先生非俗儒。 相与野饮四子俱，乐哉此乐城中无。 溪边策杖自携壶，腰笏不烦何易于。 胶西病守老且迂，空斋愁坐纷墨朱。 四十岂不知头颅，畏人不出何其愚。 微风萧萧吹菰蒲，开门看雨月满湖。 舟人水鸟两同梦，大鱼惊窜如奔狐。 夜深人物不相管，我独形影相嬉娱。 暗潮生渚吊寒蚓，落月挂柳看悬蛛。 此生忽忽忧患里，清境过眼能须臾。 鸡鸣钟动百鸟散，船头击鼓还相呼。 才大古难用，论高常近迂。 君看赵魏老，乃为滕大夫。 浮云无根蒂，黄潦能须臾。 知经几成败，得见真贤愚。 羽旄照城阙，谈笑安边隅。 当年老使君，赤手降于菟。 诸郎更何事，折箠鞭其雏。 吾知邓平叔，不斗月支胡。 旧闻靖长官、贺水部，皆唐末五代人，得道不死。章圣皇帝东封，有谒于道左者，其谒云：晋水部员外郎贺亢。再拜而去，上不知也。已而阅谒，见之，大惊，物色求之不可得。天圣初，又使其弟子喻澄者诣阙进佛道像，直数千万。张公安道与澄游，具得其事。又有乔仝者，少得大风疾，几死。贺使学道，今年八十，益壮盛。人无复见贺者，而仝数见之。元祐二年十二月，仝来京师十许日。余留之，不可，曰：贺以上元期我于蒙山；又曰：吾师尝游密州，识君于常山道上，意若喜君者。作是诗以送之，且作五绝句以寄贺。 君年二十美且都，初得恶疾堕眉须。 红颜白发惊妻孥，览镜自嫌欲弃躯。 结茅穷山啖松腴，路逢逃秦博士卢。 方瞳照野清而臞，再拜未起烦一呼。 觉知此身了非吾，炯然莲花出泥涂。 随师东游渡潍邞（潍、邞，密州二水名。），山头见我两轮朱。 岂知仙人混屠沽，尔来八十胸垂胡。 上山如飞嗔人扶，东归有约不敢渝。 新年当参老仙儒，秋风西来下双凫，得枣如瓜分我无？ 青衫半作霜叶枯，遇民如儿吏如奴。 吏民莫作官长看，我是识字耕田夫。 妻啼儿号刺史怒，时有野人来挽须。 拂衣自注下下考，芋魁饭豆吾岂无。 归来瑞草桥边路，独游还佩平生壶。 慈姥岩前自唤渡，青衣江畔人争扶。 今年蚕市数州集，中有遗民怀裤襦。 邑中之黔相指似，白髯红带老不臞。 我欲西归卜邻舍，隔墙拊掌容歌呼。 不学山、王乘驷马，回头空指黄公垆。 世俗眩名实，至人疑有无。 怒移水中蟹，爱及屋上乌。 坐令此溪水，名与先生俱。 先生本全德，廉退乃一隅。 因抛彭泽米，偶似西山夫。 遂即世所知，以为溪之呼。 先生岂我辈，造物乃其徒。 应同柳州柳，聊使愚溪愚。 物生有象象乃滋，梦、幻无根成斯须。 方其梦时了非无，泡、影一失俯仰殊。 清露未晞电已徂，此灭灭尽乃真吾。 云如死灰实不枯，逢场作戏三昧俱。 化身为医忘其躯，草书非学聊自娱。 落笔已唤周越奴，苍鼠奋髯饮松腴，剡藤玉版开雪肤。 游龙天飞万人呼，莫作羞涩羊氏姝⑴。 ⑴ 六观，取金刚经梦幻等六物也。老人，僧了性，精于医而善草书，下笔有远韵，而人莫知贵，故作此诗。 天明小儿更传呼，髯刘已到城南隅。 尺书真是髯手迹，起坐熨眼知有无。 今人不作古人事，今世有此古丈夫。 我闻其来喜欲舞，病自能起不用扶。 江淮旱久尘土恶，朝来清雨濯鬓须。 相看握手了无事，千里一笑毋乃迂。 平生所乐在吴会，老死欲葬杭与苏。 过江西来二百日，冷落山水愁吴姝。 新堤旧井各无恙，参寥六一岂念吾。 别后新诗巧摹写，袖中知有钱塘湖。 白云在天不可呼，明月岂肯留庭隅。 怪君西行八百里，清坐十日一事无。 路人不识呼尚书，但见凛凛雄千夫⑴。 岂知入骨爱诗酒，醉倒正欲蛾眉扶。 一篇向人写肝肺，四海知我霜鬓须⑵。 欧阳、赵、陈皆我有，岂谓夫子驾复迂。 尔来又见三黜柳，共此煖热餐毡苏。 酒肴酸薄红粉暗，祇有颍水清而姝。 一朝寂寞风雨散，对影谁念月与吾⑶。 何时归帆溯江水，春酒一变甘棠湖（景文近卜居九江，近甘棠湖。）。 ⑴ 君一马两仆率然相访，逆旅多呼尚书，意谓君都头也。 ⑵ 君前有诗见寄云：四海共知霜鬓满，重阳曾插菊花无。 ⑶ 郡中日与欧阳叔弼、赵景贶、陈履常相从，而景文复至，不数日柳戒之亦见过，宾客之盛，顷所未有。然不数日，叔弼、景文、戒之皆去矣。 南村诸杨北村卢（谓杨梅、卢橘也。），白华青叶冬不枯。 垂黄缀紫烟雨里，特与荔子为先驱。 海山仙人绛罗襦，红纱中单白玉肤。 不须更待妃子笑，风骨自是倾城姝。 不知天公有意无，遣此尤物生海隅。 云山得伴松桧老，霜雪自困楂梨粗。 先生洗盏酌桂醑，冰盘荐此赪虬珠。 似开江鳐斫玉柱，更洗河豚烹腹腴⑴。 我生涉世本为口，一官久已轻莼鲈。 人间何者非梦幻，南来万里真良图。 ⑴ 予尝谓荔支厚味高格两绝，果中无比，惟江鳐柱、河豚鱼近之耳。 海南有五色雀，常以两绛者为长，进止必随焉。俗谓之凤凰云。久旱而见轧雨，潦则反是。吾卜居儋耳城南，尝一至庭下。今日又见之进士黎子云及其弟威家。既去，吾举酒祝曰：「若为吾来者，当再集也。」已而果然，乃为赋诗。 粲粲五色羽，炎方凤之徒。 青黄缟玄服，翼卫两绂朱。 仁心知闵农，常告雨霁符。 我穷惟四壁，破屋无瞻乌。 惠然此粲者，来集竹与梧。 锵鸣如玉佩，意欲相嬉娱。 寂寞两黎生，食菜真臞儒。 小圃散春物，野桃陈雪肤。 举杯得一笑，见此红鸾雏。 高情如飞仙，未易握粟呼。 胡为去复来，眷眷岂属吾。 回翔天壤间，何必怀此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