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忧日中昃，愚歌鼓缶功。 否泰大转圜，平陂小异同。 猰㺄特癣疥，樽俎有伏戎。 惟有华山老，河洛宵探穷。 峨峨衡岳配朱鸟，帝与作镇炎荒中。 五峰插天祝融最，突兀谁与争其雄。 吐吞熛爓屏幽魅，亿千万纪功无穷。 绝顶曾闻见海日，半岭已觉来天风。 千盘及冢夜将半，呼吸果与玄关通。 高台岌嶪碍星斗，扪天捏石身登空。 海木半发白堪掬，明霞几点碎不融。 人言此时日将出，髣髴水底离珠宫。 须臾一线吐复落，砉然万丈车轮红。 九荒八极荡无翳，照我一寸披丹衷。 归瞻神宗仰萧爽，僧衣道客行鞠躬。 悄然坐对愁四集，名山有约谁能同。 明明神君鉴鄙意，此身不向儿女终。 他年五岳倘阅遍，一息尚在叨神功。 猿呼鹤警寺钟歇，俯视下界方曈昽。 径欲身骑二龙去，御气直到扶桑东。 何人圆此七尺练，一舸坐我春江中。 春江忽失鸭头绿，为有万树缃桃烘。 维时花光共水气，拍作一片朝霞融。 岂止染透木兰楫，直欲映到珊瑚宫。 耳边彷佛闻欸乃，橹声划碎波心红。 复有几点随橹去，白鹭飞起苍烟空。 意者此即武陵路，扁舟摇入烟波丛。 画笔难到避秦处，故少鸡犬和儿童。 不然人间岂得此，化手作意摹玲珑。 又或寻溪到刘阮，片片引入仙源中。 琼浆玉液出丹室，云鬟雾髻临青铜。 不知此外已几世，有似弩箭初辞弓。 呜呼，倘得此地绝人境，遑问窈窕和淳丰。 移家径拟画中住，庶几一与仙灵通。 不然亦当手提钓竿去，看到夹岸成青葱。 手中泼剌鳜鱼起，一笑天地皆春风。 一十九稘初告终，抟抟员地趋大同。 神机捭阖纵变化，争存物竞谁相雄。 大哉培根氏告我，即物观道冥纤洪。 至人先天戒凝滞，高下体合如张弓。 从其后鞭向仁寿，岂假食苦师蓼虫。 三皇五胜各垂法，所当时可皆为功。 蚩蚩之氓俾自治，奚翅洲渚浮艨艟。 及其已过尚墨守，无益转使百弊丛。 矧今天意存混合，殊俗异种终棣通。 是时开关用古始，何异毛毳当炉烘。 履而后艰常智耳，如惩弗毖宁非懵。 四百兆民皆异种，卒使奴隶嗟神恫。 所以百千万志士，争持建鼓挝顽聋。 贤愚度量几相越，听者一一袖耳充。 胶胶扰扰何时已，新旧两党方相攻。 去年北方致大祸，至今万乘犹尘蒙。 亦知天心未厌乱，南奔避地甘长终。 岂意逃空得謦欬，知交乃遇四五公。 就中爱我最真挚，屈指先数南昌熊。 心期浑欲忘彼此，圭角相与加磨砻。 人生行止不自诡，扁舟又欲随南风。 临行执手无所赠，惟有真气如长虹。 横流他日傥相遇，窃愿身道双加丰。 燕京三月春始浓，抱城碧水冰既融。 凫雏前头纵逸棹，长年一线牵东风。 人家隐见杨柳岸，春赛迤逦蟠桃宫。 短辕细马驮青髻，饧箫粥鼓倾村童。 江南港汊略可画，只欠桥势横飞虹。 回舟暝色下城阙，已见眉月生林丛。 江行千里值仲冬，半帆晴日犹冲融。 天公作寒促难转，一夜努力驱顽风。 乍闻浪浪走极浦，已听飒飒嘘长空。 神号鬼泣互排拂，岩掀壑掉争洪濛。 僵立万浪不得下，肆排千舸当其雄。 我舟来从烟水南，瞥眼笑堕溟茫中。 凝思默坐不敢叹，妄冀正直神感通。 或言钧天奏帝所，竟夕铿舞才三终。 簸惊人世自娱戏，此意我欲规天公。 愿借长风一万里，吹我径落蓬莱宫。 昔日读书处，二子吟声同。 坐花晨砚湿，照树夜镫红。 今日读书处，但有松吟风。 澹月照寂寂，悲泉来潨潨。 人生富与贵，飘忽随沙虫。 惟有金石谊，天地同初终。 松身自千年，不救促龄穷。 空馀拜处石，膝影苍茫中。 快晴连日由天公，行人出入苍翠中。 看山得此信奇福，奖州西去知尤雄。 晓烟送我郡郭外，目未及骋心先穷。 层峰斗起径到面，十里直上如乘风。 鸟飞不过猿渡绝，双岩夹峙关门通。 岩间遁雨十日伏，骄阳搜出云腾空。 当关一览失泱漭，万里积滓皆消融。 眼中𠂤𨸏乱如米，足底闛鞈声应宫。 秋容为我烂写尽，开遍野花蓝白红。 敲诗敢信有奇谶⑴，造物或者怜愚衷。 与君先后侍香案，东华入直相鞠躬。 太和晨启秋正好，想见此日祥云同。 渡河以来正农穫，楚山黔山相始终。 所愿深秋遍开霁，大田万宝收成功。 黔中文事近已洽，士气振发开朦胧。 入关来赋日五色，岂徒侯尉齐西东。 ⑴ 藕舲诗以余「黔南山色为谁开」之句为有先兆。 书律本与射理同，贵在悬臂能圆空。 以简御烦静制动，四面满足吾居中。 李将军射本天授，猿臂岂止两臂通。 气自踵息极指顶，屈伸进退皆玲珑。 平居习书颇悟此，将四十载无成功。 吾书不就广不侯，虽曰人事疑天穷。 同心忽遇二三子，篆分隶楷各求工。 皆用我法胜我巧，巧不可传法可公。 惟当努力蹑前古，莫嗤小技如雕虫。 乌乎书本六萟一，蕲进于道养务充。 阅理万端读万卷，消长得失惟反躬。 外缘既轻内自重，志气不一非英雄。 笑余惯持五寸管，无力能弯三石弓。 时方用兵何处使，聊复自呼猿臂翁。 观水不至洛，观山不至嵩。 周流三万里，飘泊等萍蓬。 我初见洛水，盖自巩县东。 行行入偃师，河洛斯会同。 心胸大怡悦，耳目忽昭融。 因悟皇古初，天人共明聪。 游河与巡洛，辄与帝谓通。 皇戏画卦理，神禹治水功。 图书实阐示，易范开冥濛。 嵩峙洛河间，允为天地中。 茫茫羲禹后，制作来姬公。 测景先阳城，朝夕正考工。 规度百里内，乃营城庙宫。 成王受图卜，垂拱冲人冲。 太保非不圣，承命位自攻。 公成文武德，岂忘镐与丰。 兹事盖悬绝，一埽口耳空。 卜年将九百，周祚得再隆。 封国指奎娄，定道育圣躬。 河图虽不出，凤亦不栖桐。 闻知嗣先圣，万古开愚聋。 溯惟皇羲来，放勋及重瞳。 发祥地相望，阙里连葱葱。 海岱与嵩洛，其气相始终。 至孔乃尽泄，巍荡天比崇。 我由岱至嵩，千里驰如虹。 获睹泱泱洛，回忆洋洋风。 斯游信奇绝，神志为之充。 吁嗟今世事，周孔道欲穷。 将使礼乐区，化为夷与狨。 疮痍满宙合，悔祸望苍穹。 私忧一怀古，莛寸叩钟洪。 行出万寿门，直诣嵩阳宫。 千年久颓圮，书院集学僮。 横舍何寥寂，苍菭织如绒。 突兀古巨柏，年岁难究穷。 石幢宋题名，门外唐碣崇。 仰视此柏树，殆如孙侍翁。 龙潭汇众流，乳窍处处通。 嵩山多好溪，传自古画工。 乃知万山主，石骨中虚空。 宜其气腾越，膏泽出冲融。 刚柔两而化，神柄不矜雄。 忆余十六岁时，当嘉庆十九年甲戌，先公官少司成，十八行省癸酉科选拔生肄业成均者，彬彬然执贽门下，余得尽识其才俊，为余有交游之始。时江右二徐，文名藉甚，则吾柳臣前辈与哲兄颖墀也。计偕至都，即从先公问业。嗣皆以廷试高等，分职星曹，联璧嘉誉，溢于辇下。颖墀迟回平进，阶秩不显。君联翩成进士，入词林，典试山左，分校京闱。旋以供奉进御文字，领司清秘，潜神覃思，与俗殊好，靡术不究，才望苑特。凡所撰拟，有刘、单典册之风，权、白制诰之遗。临池精敏，与其乡先辈陈玉方侍御、李春湖侍郎书名相埒。性坦易宽简，不设城府，余及弟子毅、子敬、子愚，尤以通家雅故，婉娈狎习。余性故迂朴，复以词馆后进，勉自芴敕，弟辈则忘形忘年，伉爽之谈，嬉娱之致，君虽道广善交，于吾昆季视他友加挚焉。谊重缘深，彼此盖不之觉也。词垣最计，出守颍州，移剧安庆，奏署皖臬，擢迤东道，迁山东臬使，凡所擘棤，宽猛必衷，欣慄交感。其彰灼在人听睹者，在颍州开霍邱县八里塘五十里之淤河，三旬蒇功，岁增种麦数万石。摄皖臬时，有夷警，辑游民修城，阴勒以兵法，创制竹箄及它战守具，精奇出古法外。迤东广西州沙夷，句结侬人将起事，轻装简从，径入夷巢，谕以威信，遂缚送渠魁。夷寨数百，并以保甲编之，百馀年伏莽，如埽秕糠，官民皆惊，为得未曾有。大理回燄方炽，计其时避瘴将遁，伏锐师于归路，三战三捷，军威遂振，蒙恩赏戴花翎。山东捻势纵横，立连界合捕之法，计戢根株，章程甫定，被议去官。粤匪扰及南昌，荷特旨襄抚军防堵，募水勇，规守禦，省垣被围九十馀日，贼受创解去。所练锐勇，会同各军收复郡县。毁家输饷，至无馀积，含谟吐忠，帝用嘉之，宠复按察使衔。人人知将起用，顾恬然高致，戢影蓬庐，不复与闻时事矣。久在史馆，温温无所试，见侈谈经济者，默不荅一语。一膺外吏，纠纷槃错，则奇智硕谋，如兔起鹘落，如风电之相属，所谓不由师授，忽自得之者欤？抑秘而蓄之者素欤？余蒙以书律相氐厉，门径不能强同，然君笔法深造，人书俱老，尚能悬捥作蝇头字。余则臂力已颓，使转怯乏，有退无进，望尘知愧已。君归里后，余每过豫章，必握手道故。乙卯冬，余以蜀学使罢归，在秦中度岁，长郎韵泉候令，过从谭萟，得闻里居安状，甚慰。今年春仲，薄游羊城，道出韶州，叔勤世讲方令曲江，君来就养，意外相逢，閤署俱为狂喜。临别属曰：「余年七十有一矣，五十年文字至交，无逾吾子，能赠以一言乎？吾多蓄陈酎，倾所有以相遗。山光水色中，月满尊前，句来天外，如与故人晤对也。」既至粤，寄寓潘德畬海山仙馆，木棉已谢，荔子方花，游蜂绕床，日作吟哦声。午雨骤凉，案头枯木砚亦生滋润。欣然有述，兼缀一诗，归舟过韶，当付叔勤兄弟读之，为老翁一笑之乐也。诗曰： 与君名位半穷通，性情夷澹颇亦同。 子不好游静者功，完固耳目多明聪。 我生踪迹如云鸿，翔集岱华峨黄嵩。 寻碑岭外得曲红，适然相遇疑㝱中。 贤郎作令效卓龚，治谱非必沿家公。 家公千里欹乌篷，侧耳来听舆颂工。 此乐足化千愁空，厥初会合此两翁。 一甫弱冠一尚童，后先并直承明宫。 旧游回首东华东，诸公衮衮去若风。 惟两翁者不啬丰，尚能把酒矜豪雄，又复研文互磨砻。 再遇再别真蜚蓬，愿言宝此痴与聋。 庶益晚节骨力充，它年云将遇鸿蒙。 證兹道味何盈冲，不在绀发方青瞳。 韶石九奏乐未终，作诗介雅寿无穷，楷书未暇缘悤悤。 说经不耐丰考功，附会传注欺童蒙。 其人恢疏有谲智，顾于书律巧力充。 天一阁上藏庋富，传闻范氏得自丰。 丛丛碑版尽宋墨，最古圉令与刘熊。 固宜深酝金石味，意思沈厚神清雄。 千文狂草果健笔，收藏赏叹天瓶翁（有得天跋。）。 寻常札牍颇频见，岂知大有颠素风。 海国清明正阴雨，忽然开卷腾晴虹。 宪宪化堂公，邃学自坡翁。 早服过庭训，渊源一脉通。 发而为言议，蹇蹇即匪躬。 裂麻与批鳞，端不忝家风。 臣承帝命佐相公，乘骢司马行师中。 天威遥夺魑魅魄，敌忾争效貔虎雄。 涂经华岳纵轻策，万八千丈诚难穷。 此时清霁值秋半（公华岳题名，元和十二年八月也。），臣掌岌嶪生高风。 意象惨淡慎语笑，真觉呼吸青旻通。 白云丹霞起足下，绣苔石室嵌晴空。 天台势拄玉宇正，莲华光抱朱曦融。 省方西极帝所驻，岳灵守护非其宫。 真泉玉盆混虚碧，瑶芝琪树纷蕤红。 采芝酌泉食且饮，芳香精白生予衷。 俯仰六合但直视，凭吊万世惭藐躬。 古称登岱小天下，孔子既没无敢同。 自顾不在弟子列，斯文未丧责未终。 即如此行庙算定，雅颂待纪神圣功。 题诗未毕日将入，洪河落处烟冥濛。 照我苍颜立华顶，挥洒爽气横关东。 古木幽深处，国清寺在中。 执爨两比丘，一朝来丘公。 诺诺无人识，归去道不同。 松门石上字，了了义无穷。 本原才一动，翻然生异同。 方是黄口儿，转眼白头翁。 弃骨荆蓁下，啼魂草莽中。 焉知松柏里，秋春惛暴涷。 还顾天地间，物物处其中。 草木同一雨，生杀同一风。 如何有荣枯，人亦有富穷。 茫茫几劫来，此事大不公。 生来心蒙昧，啾唧如蚊虫。 鹿鹿虚度日，著著落贪中。 只待丧躯日，方悔禅未穷。 识神从此坠，谁管富家翁。 性海驾虚舟，亭亭清波中。 风恬如轻叶，浪静无转蓬。 皎洁县秋月，悠扬稳行空。 有时帆指西，忽焉掉向东。 金烟任缥缈，九地常相通。 古洞中，石屏风。 不须画，花卉通。 有霞气，有烟笼。 不识姓，但呼翁。 祠在象山初忠肃死节其次公贞毅先生以建言撄烈帝怒不予恤南渡始有赠谥祠祭而山左道梗赧王亦遽亡东江之役长公如圃先生方知象山于是监国遣大理评事王公石雁即县建祠致祭并祔其一子三妇一女之同死者贞毅贞文之至吾乡盖以此也不旋踵而甬勾又内附苌宏之血未消尹铎之城已堕百年以来祠为广文博士寓舍海隅僻陋几莫知忠肃为何如人也近有姜生炳瘴者象山后起之秀来问余曰忠肃何以得祠象山予以颠末告之生乃拂拭其栗主且言于广文分学田以修祀事并将新其祠宇可谓匡扶世教者也予既铭其丽牲之石复谱神弦以贻之 神之降兮海东，羽旗飘飖兮光曈曈。 谁使神无家兮良可恫，白版帝子兮怜孤忠。 招游魂兮为寄公，有儿墨衰兮正从戎。 保兹香火兮赖兹提封，神其来兮驻我苍宫。 老夫亦有谈天口，所见纷纷若耳聋。 君索故巢来访旧，喃喃对我语春风。 绿云铺地松阴满，红雨入帘花事空。 舌有天机难隐处，无妨频告主人翁。 维松性本静，动之乃因风。 来如鱼赴海，去如鸟脱笼。 畅如丝在桐，幽如泉出峒。 放可弥宇内，卷可寘怀中。 散之兔骇林，聚之虫围空。 雄肆苏入秦，玄虚庄出蒙。 清不杂郑卫，高不事王公。 隐几听未足，披襟坐脩丛。 作赋愧宋玉，谁复辨雌雄。 颜成不侍前，问对向儿童。 风名大块儿，松号苍髯翁。 翁自徂徕下，儿自泬㵳东。 偶然一相值，形响都玲珑。 物殊理乃一，其道字和融。 辟之吾饮酒，酒白颜则红。 言语教固浅，百里不同风。 忠信行维远，四海比室中。 斯义孰不闻，识者乃能通。 古来知言士，吾见陈仲弓。 台前万二千奇峰，台上六十三老翁。 少小知名老大逢，丹霞明月似梦中。 耳边初闻正阳钟，自嗟颜鬓非春风。 坐须隐几行扶筇，安得奋身追飞鸿。 青天蹋尽金芙蓉，采撷瑶草招秦童。 众香仙府气重重，三清幢节遥相通。 独立毗卢众岳宗，暮朝云彩常玲珑。 老夫于此不敢慵，骋目颇惊真宰功。 潦倒几年大家佣⑴，今日乃得御李公。 世人爱桃不爱松，至人守白不守红。 苍癯秀峭是真容，绘色何用着丹枫。 乃知玄默道所从，欢呼叫奇情易穷。 海上仙石去无踪，谁将一曲声枯桐。 ⑴ 陶隐居以老而不休者。为大家佣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