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堪尽日群书拥,难负高秋积雨晴。 暮色渐迎山色暝,霞光时倒水光明。 愁连海上孤查远,兴绕江东一雁横。 暂出瀛洲弄烟艇,何如耕钓赴初盟。 此地乖逢又此行,纷纷离合况平生。 头因别久欲添雪,愁为秋深更筑城。 鸟过豪英多伟迹,龙蟠形势称雄名。 思君坐数同襟乐,祇在山中耦舌耕。 春川之清平山。即古之庆云山也。前朝李资玄弃官归隐于此山。山有普(普旧本作宝。今依草本为正。后凡与旧本异者。仿此。)贤院。资玄就而居之。号曰文殊寺。庆云之改号清平。亦由资玄而得之也。资玄生长阀阅。风流文雅。冠绝当时。亦尝筮仕。而登显要矣。其于求富贵取青紫。不啻如拾地芥。然乃能辞荣避位。高蹈远引。蝉蜕于浊秽之中。鸿冥于万物之表。住此山盖至于三十七年之久。虽卑辞厚礼。不足以屈其节。千驷万钟。不足以动其心。非有所乐于胸中者。安能如是哉。余读东国通鉴。尝怪史臣论资玄之辞。深加贬剥。至指为贪鄙吝啬。噫。何其甚也。自古。高人逸士如资玄比者岂少哉。然类多出于畎亩之中。草泽之远。其与木石居。鹿豕游。而饭糗茹草。乃其素所积习。而其心安焉。其于长往而不返。固亦无难矣。至若脱屣于声利之场。抽身于纨绮之丛。不怨不悔。终始不变如资玄者。盖绝无而仅有之。斯不亦可尚哉。或谓资玄之去。其迹涉于为名。以是为可贬。则吾又不知其说也。夫枕流漱石。枯死岩穴之名。孰与于纡青拖紫。铭彝鼎。被弦歌之名哉。自世俗之见言之。斯二者均谓之名。而苦乐则悬绝。资玄于彼则望望然去之。若将浼焉。于此则昧昧然就之。以是终其身而不顾。若是而称曰。为名而然。此岂近于人情之论欤。贪鄙吝啬。其亦尚论之当乎。余以是。知其胸中必有所自乐者。而非世俗之云云者。余所以惓惓于资玄者也。史称资玄置田业。为一方农民所苦。夫隐居者。岂皆能上食槁壤。下饮黄泉如蚯蚓然哉。不为卖药与卖卜。则耕田以食其力矣。然则资玄之置田食力。亦何足病焉。而必以是为诟骂耶。此无乃当时士夫之贪荣嗜利。役役于世途者。自见资玄之与己相去。不啻黄鹄之与壤虫。于其心。盖亦有所不平焉。窃窃然伺其所为而摘之。以为隐者之无求于世也。亦以置田业为事乎。相与造为不根之谤者未必无之。则所谓为农民所苦者。安知非此辈所诬耶。昔种明逸之晚节。亦有置田产之谤。然而尚论之士。不过曰盛名难副而已。曰清议惜之而已。安有如今史氏刻害过甚之论耶。前史不阙而甚传之。后史轻信而骤论之。人之好议论。不乐成人之美如是哉。余观资玄辞就徵表。有曰。以鸟养鸟。庶免钟鼓之忧。观鱼知鱼。俾遂江海之乐。噫。此其为人之胸次。岂世俗譊譊者所能窥其万一哉。余之奉使而来也。过清平山下。问驿吏。知山中有曰清平寺者。疑即古所谓普贤院也。限于严程。不得叩山门访幽迹。聊书此。以发其尝读史而有感于胸中者如右。而继以诗云。 峡束江盘栈道倾,忽逢云外出溪清。 至今人说庐山社,是处君为谷口耕。 白月满空馀素抱,晴岚无迹遣浮荣。 东韩隐逸谁修传,莫指微疵屏白珩。 触热朝天病未行,溪庄回辔趁鸡声。 云山正似盟藏券,身世浑如战退钲。 雨过洞门林气爽,风生石窦涧音清。 山翁笑问溪翁事,只要躬耕代舌耕。 朝从溪上傍溪行,才到溪庄闻雨声。 里社行誇宰分肉,词坛曾笑将鸣钲。 宽閒南野麦浪遍,翠密西林禽语清。 圣主洪恩知不弃,只缘多病合归耕。 淩晨出郭形神畅,向晚登台天宇明。 王国地尊山有象,海门云远水无声。 不妨家酿千螺吸,暂借官奴一笛横。 鸟没英雄今古地,何须扶醉问归程。 赁屋深坊远市声,端居秋末爱新晴。 风前挺挺杉翘干,霜下鲜鲜菊秀英。 散地身閒如不病,凶年家空似真清。 迩来梦想仙游地,何日投簪独远征。 岭上苍苍尽对楹,移根何事下峥嵘。 山苗枉使校长短,院竹何如作弟兄。 风雨震凌根不动,雪霜冻裂气馀⑴清。 谁知喜听茅山隐,陇上和云有宿盟。 ⑴ 馀。一本。作逾。 水月苍苍夜气清,风吹一叶溯空明。 匏尊白酒翻银酌,桂棹流光掣玉横。 采石颠狂非得意,落星占弄最关情。 不知百岁通泉后,更有何人续正声⑴。 ⑴ 晦庵先生泛月落星湖诗。举苏后湖长占烟波弄明月之句。冠之诗首。而深叹后湖之遗烈。盖后湖旧居在西郭门外。舟行所望也。又先生尝与傅景仁,袁机仲,梁文叔,吴茂实。泛舟九曲。相与唱酬。先生诗。有百岁谁复来通泉之句。景仁终日吟此句。 箕范吾东曾善国,只今天步属文明。 多材圣作非无本,至道人行讵自亨。 寥落尘编寻宝诀,奋兴豪杰出常情。 儒宫好辟仙山境,老我增思实趁名。 梵宫西畔一楼横,创自新罗几毁成。 佛降天灯真是幻,胎兴王气定非情。 山含欲雨浓阴色,鸟送芳春款唤声。 漂到弱龄栖息处,白头堪叹坐虚名⑴。 ⑴ 楼有吏曹正郎裴杠诗。且记事迹云。寺始创于新罗。大德能仁所创。仁居此山。天灯长垂于前。因名曰天灯山。又山前有地名胎藏。相传藏某时某王胎。楼题多称其事。以为地灵之异云。余年十六。尝读书于此。 不到陶山岁已更,山岩无主自春明。 千红喜我初乘兴,一白怜君晚有情。 病起尚耽芳节好,吟馀更觉午风轻。 悠然又向江台坐,俯仰乾坤感慨生。 栈道如登蜀道行,凌兢胁息上峥嵘。 那堪静听松风耳,换得催驱驿吏声。 万壑重经雷夜雨,千峰几见曜朝晴。 因思世变多如许,白首何心更入京。 千年国运应河清,云起诸贤庆典行。 自愧迷踪招世摈,伫闻严谴出台评。 纶音误作穷阎贲,痼疾仍缠北阙情。 报谢棠阴勤至意,干旌岂足枉茅荆。 洛上河隈擅胜名,公曾于此占鸥盟。 几年游宦凭归梦,他日丹青感列英。 满意烟波常在目,一毫荣辱可忘情。 因君起我江源兴,欲趁春风返旧耕。 ① 寂寞王子猷。回船剡溪路。迢遥戴安道。雪夕谁与度。此坡翁雪诗语也。迢遥二字。咏雪甚好。不觉两用之耳。 延安金谱旧簪缨,今复移天得显荣。 半世已多徵吉梦,中途何遽作哀茕。 恩沾夜隧年双九,庆到儿官月缺盈。 弱草惊尘谁不痛,归依还幸是同茔。 精一斋中玩月明,拓窗孤坐湛凝情。 梧桐渐转空阶影,蟋蟀无停暗壁声。 四序迭侵人易感,一宵全寂院逾清。 神襟了了烛幽鉴,更觉先贤为后生⑴。 ⑴ 右示金彦遇,李大用,赵士敬,金慎仲,琴闻远,金惇叙,琴埙之,尹起伯,朴居中。兼示侄宰。孙儿安道,纯道。时共读心经。故于末及之。 一昨群居好讲明,几多开发滞常情。 义同自直蓬麻植,乐似相宣金石声。 愧我久昏神鉴炯,凭君新澡玉渊清。 只嫌趁日匆匆过,毕竟工夫著处生。 吾诗欲说面犹赪,尚忆当年笔势横。 几向园陵吟瘦马,曾因风雪记寒檠。 鸿飞泥爪已陈迹,蚕老丝身非旧情。 感慨为君书短句,卧闻桐雨打窗声(重甫诗。多是陵祭执事作。)。 投老归田岂为名,陪游泉石似登瀛。 赐书屡贲杨三径,敕水宁论贺四明。 雨送双凫虽绝胜,风吹一叶更多情。 林间小阁通宵梦,陡觉神魂分外清(公致仕后。屡被颁书之宠。)。 畴昔曾闻不夜城,回头顷刻变峥嵘。 瑶台换境初神眩,玉垒当空忽眼明。 冻合日轮欹侧过,寒凝蟾阙炯晶清。 双尖好句须追和,莫遣苏诗独擅行。 一矶孤坐一竿横,矶外长程倦客行。 静水与鱼元自得,閒鸥于子有时生。 当年溪上云同住,此夜滩边月独明。 走俗深讥吾更甚,为君歌罢悒馀情。 山拥溪回抱一亭,主人非是冷书生。 珍羞八百叱奴取,美酒十千投辖倾。 斫树奇谋人未识,穿杨妙技客谁争。 濯清尽有风流在,竹簟冰肌到骨清。 堪笑乾坤一草亭,杜陵诗句我平生。 种来湖橘应成长,留得囊钱任倒倾。 梦里每寻溪友约,席间行见野人争。 何当结屋清泉上,不使君家独占清。 揽秀高亭擅胜名,遥岑景物眼中生。 长江近海平逾阔,曲岛萦沙迥更明。 荡箔镕金延月上,跳舟活玉带烟横。 世人岂识江湖事,翻讶吾言太不情。 湖船青眼□□横,锡宝新看下紫清。 冶就朱提天与巧,桃成玄圃世稀荣。 斟霞玉手娟娟净,挹露金茎的的明。 共荷殊恩来作会,满簪黄菊醉华缨。 岭南举举后来英,文艺飞腾早播名。 馆阁久宜供衮职,闾阎暂试辍愁声。 看云叵耐三春恋,叱驭何辞九折行。 迩日边烽颇警急,濡袽莫慢戒孤城。 ① 余时溪居。士纯自陶山往来。不避暑溽。 少日天开一念明,中间多病久迷行。 迷时堪叹道途俭,悟后不知轩冕荣。 白发满头身始放,青山当户事无营。 感君来往谈名理,清暑冰霜句句生。 大拙由来自择明,无何功业岂须旌。 良医决肿太无患,羸马寻山新值晴。 龙社栖迟耽独乐,龟台吟弄饱双清。 明年会续溪堂约,要使仙郎更乞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