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本良家子,承恩入汉宫。 光彩射绮罗,语笑生春风。 君王希召幸,在远谁为通。 汉宫三十六,处处种梧桐。 美女八千名,各各分当熊。 黄金买颜色,丹青多益工。 宁知佳丽人,不出所图中。 黄金犹粪土,丹青复何功。 颜色非可恃,粉黛故难同。 因念长门赋,夙昔亦相蒙。 君王宠自娱,贱妾以和戎。 岂惜贱妾去,但惜长门空。 涕泣顾长门,从此逐秋蓬。 一部清商竹啸风,三霄碧纛舞晴空。 披襟已在珠宫上,宋玉兰台赋漫雄。 鸾暮笼烟还漏月,凤晨防露更来风。 宽闲不似城中地,水碧金膏五百弓。 一节为船碧海通,十洲三岛访仙翁。 乘风破浪非坐事,好在垂天万里蓬。 帝里骄阳三月外,神车灵雨万家中。 为欢解泽周穷壤,共喜皇情达上穹。 旧都何让古新丰,父老称觞拜舞同。 金马词臣休候直,独宣京兆问民风。 将军受脉庙谟同,御史临戎使节雄。 早向海滨销白刃,却归天上拜彤弓。 紫霄不与下方同,秋爽常回六月中。 风羽对摇云母榻,冰池全浸水晶宫。 崇岩吐气,化谷栖神。至人居之,蕴真凝朴。吾将蹑三闾之游远,步漆吏之逍遥,但恨殊世,邈不可企及矣。晦迹蓬山,山无一有。所谓“穷乡绝见闻,心迹双寂寞”者,以兹印之,益明。其故旅人长久忧忧相接,聊以离索之感,为寥阒之观。坐卧而徵古今,行吟而展昏旦。既乃孤怀四出,万象遥归。向之所云山无一有者,静而寻之,有云有松,有泉有鸟,有时艳之花,有常青之草,有樵夫,有牧子,有吟朝吟暮之蝉,有独往独来之客;始知方域之外,涯角之馀,不以遐阻废其清深。若此,当其开幽引兴,触类增思,洵有味焉。可以会灵瞩于旷胸,同异音于至听。于是彷徨春夏,每因所得,辄题数语相赘。乃信达人之玄趋,齐物之大指,不以目之所见见,耳之所闻闻。其为冥悟,独蓬罗之卷多而已哉! 山中何有,云在其中。 以光为影,以色为空。 我观其变,变乃无穷。 以今萧索,出古鸿濛。 用汝作霖,汝昌厥功。 在山者独,在天者同。 秋思渐逐晓云空,秋梦还须夜月同。 从此香泉留万壑,每依霜木散馀风。 亭之东,幽山红。 东来紫,有无中。 青阳动,甲荄通。 鞭列缺,驾丰隆。 发其英,百宝丛。 神哉沛,落花风。 花谁始,风无终。 澹容与,曳遥衷。 群生啿,众嫭同。 芳菲菲,布空蒙。 野色虚无判,飞烟近远同。 旌旟霄汉里,人马画图中。 久对霜林碧,徐看晓岫红。 光华随望出,紫气日来东。 侧身依鸟道,即见有鸿濛。 萝薜心安处,烟霞俗在中。 稍闻群涧沥,渐许一林通。 叹息人间世,犹留物外风。 一枝红艳自天工,君子之花君子同。 容易诸人休浪折,秋光初缀此花风。 生憎笳管乱薰融,为爱冥栖傍渚鸿。 病骨惊心风雨际,老眸寻字雾云中。 已劳今古分幽独,遂有高深合异同。 满月图书千载见,且看蹄迹片时雄。 取古今清节能言之士,不分出世入世、有幸有不幸。其志洁,其行芳。游于方之外,则能标旨象先,寄幻物表;郁于世之内,亦能上披阊阖,下启幽冥。其人往矣,诵其诗,知其人。白云在天,明月在地。满堂兮美人,忽独与余兮目成矣。唐虞赓歌,姬孔作述,诗书所宗,予不敢复赘。爰始许由,止宋范镇,共二十二人。要皆至性孤行,可群可怨,易地皆然。所谓淖污蜕浊,浮游尘埃,不获滋垢于世,殷殷金石之华,虽与日月争光,可也。间有一节一行之士,沿波溯流,穷情极变,予爱其才之邵而并录之,参错上下,以雅以风。正如引领缑山,初见王子晋羽鹤飘飘,吹笙鸣凤,挥手谢时辈;忽尔云飞谷黯,四山啾啾,猩啼鬼啸,撼心动魄,闻省想而莫繇。又如神往洞庭,霜枫北渚,眇眇愁予;俄闻燕市悲歌击筑,鸣和相乐也;已而相泣,旁若无人。试当登高望远,风雨晦明之中,怀挟诸篇,微吟短讽,搴芳杜以相贻,结桂枝而延伫,当使灵衣玉佩,回翔荒忽,呼之或下,此《集雅诗》所繇作也。 序:诗曷始乎许由?物莫大乎天下,德莫高乎揖让,由不屑也,其性情高出万古矣。故不得不以《箕山》一歌,为风人之首。 古之清节士,箕山有遗风。 允作诗歌祖,以开时世聋。 日月山中有,勋华此处穷。 天下虽大物,不挂之子瞳。 揖让虽美德,不留之子衷。 磐石尔为谁,山河自始终。 嗟兹匹夫志,可傲帝王躬。 千载听其言,白云动虚空。 噫吁嘻,奸与佞之相蒙。 假周礼而盗国,以居摄为周公。 白雉初从塞外,黄龙复上江中。 九锡旋如安汉日,四十八万尽趋风。 独疑梅福依吴市,谁向逢萌问海东。 吾历数西京之人物,曰汉骸骨唯龚唯邴,曰新大夫为歆为雄。 嗟汝师光,实同马宫。 承家不孝,事汉不忠。 篡舌既切,佞首全躬。 吾将正春秋之首恶,又何诛于盛陈莽德之群工。 ① 前凉张轨,自晋惠帝永宁元年辛酉为凉州刺史,怀帝永嘉二年戊辰封西平郡公,七年。子实嗣,五年,为妖人刘惑所弑。弟茂摄,赵曜封为凉王,在位四年。兄子骏嗣,后赵石虎封凉王,不受,称晋公、假凉王,二十二年。子重华嗣,称凉王,七年。子曜灵嗣,骏庶子祚废之,篡立,僭天子礼乐,复杀曜灵。宋混诛之,立华少子玄靓,七年。骏少子天锡弑之,袭位,不受秦坚封。秦破姑臧,锡降,为归义侯,孝武太元元年丙子也。自戊辰封公,合九世六十九年。秦败,奔晋,为散骑常侍,以寿终。子太豫,凉破日,奔河西。至十一年丙戌,攻吕光,拔昌松郡。次年,光击斩之。 后凉吕光,晋孝武十四年己丑自称三河王,二十一年丙申即天王位,十一年。子绍立,庶子纂弑之袭位,二年。吕超弑之,立其兄隆,光弟宝之子也;是年降后秦,安帝隆安五年辛丑也。合四世十三年。至元兴三年甲辰,入长安,为后秦散骑常侍,后坐姚弼谋反,诛 张氏世守晋封,吕氏已袭伪号。前后凉何以合纪?其地同也。张氏之后称王矣,何以仍称公?因其忠晋之实,去其假王之虚也。张氏之忠晋者何?方晋多难,轨保河西,群盗悉平,凉州乃定。虽刺史,实州主也。怀帝遘凶,劻援独勤。纲目予义,每为特书;寝疾遗令,惟思报国。忠哉士彦,曷忝纯臣!实遵父训,送往事,居臣道,立矣。刘弘妖术,变起不虞。弟茂代摄,危而复全。九锡王封,姑为掩耳;白帢入棺,卒明本意。既挈国而授侄,仍执手而教臣。实难为兄,茂难为弟矣。骏立而河南再得,任用文武,服属西夷。至遗书成李,约尊晋朝,遣使上言,专请北伐。读其“兆庶离主,渐冉经世。先老消落,后生不识”之章,江右诸臣能不颜汗?重华嗣位,任用谢艾,连破赵师,既而欲称凉王,迟回受诏,屡赐宠臣,颇废政事,其志荒矣。赖闻谏即改,犹为不远之复,然卒误倚庶祚,以启戎心。知人则哲,信其难哉!自是祚篡,曜灵僭,用郊祀。孝友门风、忠谨世节,于斯尽矣!祚实首祸,济以淫虐。暴尸道左,谁曰非宜?玄靓立,七年,复遭天锡之弑。重华二子,先后殒于二叔。锡之谋夺,较祚为阴;锡之荒淫,视祚非远。攘袂须臾,舆衬相继。归义于秦,常侍于晋。天犹念张氏胤息,令其再睹威仪乎?锡子大豫,复俘于吕。黡以书免,盈繇黡及,信夫!后凉吕光,秦坚佐命婆楼子也。坚图西域,命光出讨。破狯胡七十万骑,降王侯三十馀国。光预审内难,意留龟兹,鸠磨罗什语以东归福地,乃忽瞷姑臧,自领凉州。是时坚虽败亡,尚在五将,国君蒙尘,大兵在握。使能振旅长驱,抗义入援,垂、苌慑其义威,自当解散,岂不功高窦融,迹迈定远哉!惜夫以过人之能,负夙世之望,狡图一方。若与垂、苌相应,诛心定罪,薄乎云尔。三河自王,麟嘉纪号;天王继僭,龙飞改元。十载战争,兵不得解。老疾涕泣,勉子辑睦。肉死未寒,变兴暮夜。四子交毙于萧墙之戟,八孙支解于郭黁之锋。纂既弑绍夺位,超复弑纂立兄。隆席未煖,秦师合围,素车白马,终入长安。既为臣虏,复坐反逆。视夫张氏之优游中朝,考终牖下者为何如?况夫世之多寡,祚之绵促,尤不啻倍蓰乎?故吕氏之虚盗天王,诚不若张氏之实守晋公也。光之才逾于轨、实、茂、骏,而忠节远愧。纂、隆之虐,埒于祚、锡,而乱逆俱同。纂、隆,不足诛也。余窃悲夫张氏数世之贞,莫挽一旦之逆。忠孝之风,一变而乱。乱臣贼子,出自臣门。武穆九京,宁忘三叹? 前凉开继守孤忠,自轨及华日熊熊。 吕氏龟兹忘主难,忽改麟龙称霸雄。 此实婆楼羌狄种,彼惟张耳赵箕弓(轨,汉张耳十七代孙。)。 夷夏殊心秦越判,贞邪分轨马牛风。 秦川没腕凉倚柱,东归福地颇相同⑴。 适逢时乱依偏阻,一样邀天得始终。 报国宁家方戒子,闻倾入援岂为躬。 卑辞诱赵俱权计,假道于成或至衷。 长宁夺曜初墙阋,天锡戕玄乃卒穷。 暴尸舆衬繇身作,晋侍秦侯赖祖功。 可怜大豫思捲土,一姓难兴枉就戎。 光平三寇虽容易,岂虞三子自相攻。 紫阁才登东阁继,挽车方下素车蒙⑵。 一纪天王空浪窃,何如五世晋西公。 ⑴ 张实,时长安谣曰:“秦川中,血没腕,惟有凉州倚柱观。”光欲留龟兹,鸠摩罗什曰:“将军但东归,中道自有福地。” ⑵ 光子绍,自杀于紫阁。超弑纂琨华东阁,纂被击下挽车。隆降后秦,素车迎道旁。 ① 萧道成以己未篡宋,号齐太祖高帝,在位四年。武帝,十一年。太孙,一年,被弑。明帝,四年。东昏,二年,被弑。和帝,二年,壬午为梁所篡。共二十四年 萧氏无大功于天下,而阴结左右,使图昏主。王敬则持刃跳跃,天下事始关萧公。及其希心魏晋,微示知几,而侍中卧枕,光禄攀车,裴顗挂冠,百官雨泣,解玺奉玺,惟不顾舅氏之渊俭耳。处士作书,寒士不逊,嗟哉!褚、王孰令其子耻失节而让爵屏居?孰由兄子惧同登而固辞?开府齐官之佐命如此,一时之人心如此。且临轩泪语,“愿后身勿生天王家”;视夫欣然操笔,谓“今日之事,本所甘心者”为何如乎?汝阴再弑,仍灭其族,我不敢知。曰,他日二主之不得其死,二十一王之以次施行。天之报施,亦如此耶?嗟夫!以齐高之勤俭,继之以齐武之刚断,吏敛民安,弊除国富,然而疏骨肉,爱羽毛,委柯远条,自落洪枝,岂非天欤?太孙尸位,秽后宣淫。郁林海陵,俱毙枭鸾之手。齐之兄子,甚于宋之逆臣矣!作事不可后人,虽能教子为虐,亡齐独因此物,安得偕彼当垆?芳乐未终,建康已入。梁之萧公,亦如齐之萧公也。吾独悲夫无罪巴陵,死不须金;虚名实祸,繇沈约之一言。他年断舌于鬼,与夫当日羞面见人者,又何如乎? 临轩少主泣无穷,解玺齐官独进宫。 汝阴既灭方销忌,左珥双加合奖功。 羞面司徒犹障日,谈经祭酒漫流风。 可怜佐命如斯物,安得少年在尔躬。 永明克己初求治,长吏无私百姓丰。 岂知一旦西昌委,海陵相继郁林终。 王徐缚裤天子废,豺狼逞性十王空。 杀人有训休居后,诸鬼相依日在中。 刀敕丈兄环禁北,宝孙伥子并昏东。 此日莲花生满地,当年金土价应同。 懊侬不用猜琴曲,薄肠复自有萧公。 祇愁裨贩难留主,赢得生金遗宝融。 ① 王建以唐昭宗天复三年癸亥封蜀王,以后梁开平元年丁卯称帝,国号蜀。传于宗懿,改名衍。乙酉,后唐庄宗灭之。合二主,自辛亥入成都为节度,凡三十五年。自癸亥封王,凡二十三年。自丁卯称帝,实十九年 王建据有全蜀,受封唐末。唐亡自帝,不奉梁朔。其僭窃,未可深诛也。使能奉诏声讨,复君之仇,讵负当年崎岖断栈,流离从扈之素志乎?然建本屠侩末流,岂能真忧社稷之辱?独其决机择利,亦知倚朝为重。诛乱有名,破关进兵,拜表鞠旅。建之举事,未可概量;建之居身,不啻数变矣。繇屠贩而都头,而假子,一辱人贱行耳。既而仗剑负玺,枕僖以膝。虽逊由于戈背;介推割股,亦称壮夫义士矣。建之一变也,既为利州刺史,阿父见召,及门而拒。辞父作贼,大掠西川,仍无赖凶渠也。建之再变也,俄而表请命帅,声敬瑄令孜之罪,收绵竹拥兵之豪,俨乎大将旗鼓也。建之三变也,俄而请韦还朝,独取成都,昭度犹豫,擒亲吏而脔食。印节既授,泣马前而跪觞,仍行险穿窬也。建之四变也,及其久围彭州,七条示禁,近远输心,几乎王师吊伐也。建之五变也,若夫连兵累岁,血满东川,拒使执旗,罔知诏命,仍跋扈将军也。建之六变也,既而略定川土,进爵蜀王,御札告难,会兵迎銮,将继召陵城濮也。建之七变也,自此唐亡梁篡,行台方立,神器闇奸。迹其终始七变,了此各帝一方之私图耳。史称蜀主目不知书,好与书生谈论,礼用唐之衣冠故族,使修举故事,故其典章文物有唐遗风。然而历年二十,再传而亡。其得之也,以听言,以任人;其失之也,以拒言,以弃人而已。其听与拒者何?张虔裕请遣使奉表,仗天子以行师;王先成请禁淘虏,俾百姓安堵;冯涓言生民之苦,赋敛稍损;韦庄请帅吏民,哭临故君。此皆事关大义,建俱从之,故能师以义胜,事以义立。然而大义之最正者,涓之议曰“朝兴则昧爽称臣,贼在则不同为恶”,建卒违之。是以数年天子,易百世诸侯也。其任与弃者何?建之嘉谋,涓为称首。蜀之战功,华洪居半。嗣子幼弱,辅以二人,唐师虽下,未易图也。涓既杜门,洪以谗杀。长城自坏,独不为后人计乎?洪之谗杀者何?建绘府门以朱丹,蜀人谓画红楼,建疑应洪姓名,复听飞搆,缢以夜酒。史称王宗涤有勇略,得众心。既死,成都罢市,连营涕泣,如丧亲戚者。华洪也,建更为王宗涤也。建于诸将姓名,无不改从其子弟,终不得一人为厥子宗臣也。 当年屠贩五都雄,幸依阉子近宸枫。 负玺从行当断栈,控马驰烟出焰中。 尔能舒膝为君枕,易块涓人讵许同。 爪牙谁弃资毛翮,翻忧延虎入蚕丛。 利州已刺溪酋合,髡发长驱沃野空。 请帅于朝真独见,因人之味岂难攻。 阃外专诛无假父,马前泣跪去韦公。 罪人斯得军威振,大势方操众丑穷。 七条已布招安寨,三峡旋开剑阁通。 梓邛次第归圆幅,秦陇苍茫罢远埄。 承制初分玉垒墨,画楼时映锦江红。 称臣莫便因朝改,为恶何甘与贼同。 故事粗依前代举,典章犹是有唐风。 全节虽然惭克用,偏安或使扼全忠。 可怜嗣子徒酣梦,绵竹须臾似转蓬。 连营涕泣人何在,空教乳臭独当戎。 ① 李茂贞本姓宋,名文通,以功赐姓名。唐僖宗丁未领武定节度使,昭宗辛酉封岐王。后梁丁卯称唐天祐年号,开府置官。后唐庄宗甲申称藩,进爵为秦王,在位二十四年。子从曮,为凤翔节度兼中书令。明宗时入朝,徙宣武潞王。甲午,民遮道请复镇凤翔。后晋丁酉兵乱,诛之。合二主,自辛酉至丁酉,凡三十七年 篡唐逆恶,千载首诛汴朱,而稍恕岐李,岂非以其前有扈跸之勤,中有修宫之悔,后有存号之名乎?然而夺天子之祸,本于劫天子。劫君之罪,首难者四阉宦,逞毒者三贼臣也。四阉宦者何?田令孜、杨复恭、刘季述、韩全诲也。三贼臣者何?王行瑜、韩建、李茂贞也。始而播、越、梁、益,百官流离。既而戈起阙庭,幽辱东内。颠沛岐凤,终入雒阳,而篡逆之事成矣。是则夺天子之贼为渊丛,劫天子之贼为鹯獭也。古今之倾人国者,必劫君以迁。一迁而散,再迁而叛,三迁而亡,势之必然,亡足怪也。然而四阉行瑜,次第授首。党恶之建,财土胥亡,而茂贞以秦王考终。厥子从曮犹得遮道之请,卒镇凤翔,遵何德欤?论者以为汉唐之亡,祸变相□。四阉之逼胁,甚于十侍。全忠之恶逆,逾于孟德。茂贞□□横,或少次于董卓者。盖卓废弑弘农,而贞西□□□。□畏全忠,犹有所制也。然卓用天下名士,而□□□□相。皆负时誉,又卓所不为矣。非张让,卓无由兴晋阳之甲;卓不废弑,操无由集倡义之师。故克用谓韩建天下痴物,为贼臣弱君;予谓茂贞亦贪懦闇人,为贼臣驱君而已。《五代史》次蜀《世家》而处岐于《杂传》,岂独以称藩于晋,局促西夷哉? 扈跸都头宋文通,赐姓安知异典隆。 三贼臣魁过瑜建,夺天子罪次全忠。 衰残行法法安在,壮盛加恩恩屡穷。 辞章不逊何须责,皋驿陈兵实首戎。 杜尉衔冤纾主难,李韦溅血使朝空⑴。 城头尚父恭何甚,天下痴人恶共蒙。 一劳永逸时亟失,二难五危从此终。 河东旆反仍翔凤,汴梁鼓震散飞鸿。 天祐虚名虽袭故,蜀吴会檄果谁同。 新唐改步优耆旧,季父藩臣大国崇。 岐邠稍复耕耘政,陇蜀微销苦战埄。 遮道馀民留嗣子,军府仍傍故王宫。 局促辕驹奚足数,当年何德可流风。 五代世家羞并纪,且从杂传附时雄。 ⑴ 茂贞陈兵临皋驿,迫杀杜让能,又杀韦昭度、李溪于都亭驿。 传信传疑必至公,惑经疑古自迷蒙。 是非已向西麟获,同异何须白虎通(以上《宛在堂诗·稽古十五集》)。 此日扁舟不系之所,乃当年千苇列侍之川也。回思昔者待罪邦礼,锦蕞初成,汉仪粗备,自六飞西驾,孤臣望岐,由寅历丑,一纪于兹。曾日月之几何,而物换人非,溪山且不可复识矣。况此水上接楚江,古圣帝化迹,飘缈千里,极目九疑留悲。下洞波之木叶,泣湘子于绿云。歌骚泽畔,兼忆三闾披发行吟之处,搴芳遗远,长无绝兮终古。其为感愤,独苍水而已哉! 苍流漭沆去胡穷,梧叶纷纷尽染红。 帝迹销沉留恨竹,楚云飘缈动悲枫。 遥思水殿鹓行处,漫忆烟楼蜃气中。 此日孤城风景异,故原秋草但征蓬。 羁人何事转匆匆,随意轻𦨣送远篷。 山色已经秋刻露,星光犹使夜玲珑。 清溪错认渔竿客,流水孤宜鹤发翁。 万象虚明归一叶,始知身世尽游空。 波光野色暮烟同,梧桂应从灏影通。 千里目遮重岭外,九回肠断百滩中。 离家去国人何往,擘浪分流水未穷。 身世飘零今若此,漫劳一苇载双蓬。 明室孤臣抱苦忠,十年逋播此微躬。 苞桑无地堪休否,歌麦何人许共同。 稽古漫留洪范在(避地著《稽古篇》百卷。),生今那得哻冠终。 便教扶去我安适,谁念西山薇尽空。 半酡薰薄粉,微笑点轻红。 胜锦江浮色,如霞月映空。 棠妃羞绛厚,李伴愧华同。 欲使啼妆妒,偏依晓露融。 冲寒时一望,春色有无中。 祇为枝头艳,尤怜地上红。 愁心归片片,烟景欲濛濛。 不可高声叹,花知恐恨同。 所畏落花风,新愁出旧丛。 微吟啼鸟并,久对俗人空。 谁使伤心绿,平分断脸红。 羁怀长寂寂,于此复匆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