炎日彤云，疾风飘雪，素毡白草黄沙。 看长烟落日，听怨管悲笳。 怎堪忆、秦关汉月，蹒跚步履，枯骨饥鸦。 叹驼铃、如诉声声，魂断天涯。 倩谁泼翠？ 幸东风、新换年华。 润长夜相思，征途梦幻，边塞蒹葭。 海市蜃楼应在，云霞里、汽笛喧哗。 到荒原深处，催开千树桃花。 春风几度到天涯，荒地新开学种瓜。 狼食狐偷经夜守，苇棚篝火月如纱。 1987年春节，余回故乡小住数日，眼见耳闻，颇多新气象，与余1968年离乡时之惨淡境况，相去何啻天壤，记以小词。 溪桥那畔有人家。 径横斜，菜花遮。 新竹柔桑，绰约绕篱笆。 三点两株桃李树，红与白，满枝桠。 少妇园中正种瓜。 小娇娃，坐爬沙。 篱外人声，笑问：“崽他爹”？ “上月买来新‘解放’，‘疯’不够，肯还家”？ 余性爱花，案上常设清供，秋来殊少意趣，久不买花矣。 惯见长街流绮霞，桂花过后又梅花。 空馀几许怜香意，却少一枝傍碧纱。 非为俭，不关奢，怜他知己在天涯。 瓶中独对浑无赖，零落何堪更叹嗟！ 谁掷莲花，石从人面遮！ 百尺梯悬一线，凌绝顶，日如霞。 天涯，何处家？ 漫嗟云路赊。 欲问壮心何似？ 风莫住，拟浮槎。 笑岩居、怎遣生涯。 长日无聊，静掩窗纱。 数卷闲书，一支烟斗，几盏清茶。 后园里、养些鹅鸭。 小墙边、筑个篱笆。 秋色堪夸。 不似陶家。 也有黄花。 贪折高粱秆，偷尝扁豆花。 夕辉铺地幻金砂。 嬉戏忘还家。 呼啸群童战，腾挪幼树爬。 人前炫耀一身疤。 顽劣赛男娃。 按：【晦窗评】《巫山一段云》只宜抒发绵邈低徊之情，写童年顽劣往事，未能得其体气。盖此调创始者为后蜀毛文锡，其词云：“雨霁巫山上，云轻映碧天。远风吹散又相连，十二晚峰前。 暗湿啼猿树，高笼过客船。朝朝暮暮楚江边，几度降神仙。”所咏乃巫山神女本意，欧阳迥、李恂等皆如此。李晔有本调词云：“缥缈云间质，盈盈波上身。袖罗斜举动埃尘，明艳不胜春。 翠鬓晚妆烟重，寂寂阳台一梦。冰眸莲脸见长新，巫峡更何人？”下片虽增二字，且换仄韵，而所咏仍为艳情。然亦有例外者，如元人王哲词：“对月成词句，临风写颂章。一枝银管瑞中祥，随手染清凉。 玉漏门开深浅，宝树花分香篆。蓬莱仙岛是吾乡，宴罢后琼堂。”倘以此为衡，则用写童年亦未尝不可也。 影脱秋烟星靥冷，嚼霜饮露生涯。 银蟾悄护万重纱。 淡香宜素友，俊骨傲春花。 不负樊川标姓字，至今独领风华。 金钿绾落赤城霞。 此心如野鹤，安处即为家。 冷雨蘧凝六出花。 红尘随处种琼芽。 茫茫九域望中赊。 海浅山低终不偶，空生缘灭若为家。 只应留梦到天涯。 向吟魂泊处，载酒携歌，来就蒹葭。 旧梦萦怀际，正风摇断梗，月照平沙。 水云自写秋意，凉露湿鲛纱。 念几度游踪，逡巡雁信，恍在天涯。 些些。 乱愁起，便叩罢禅关，空惹咨嗟。 醒醉浑无奈，但登楼弹指，泪逐空花。 江山不管兴替，归去一灯斜。 对素笔霜缣，伊谁染出尘外霞。 燕啄新泥补旧家。 呢喃细语乐无涯。 惜春那得留春住，陌上剩开野荠花。 长自重，莫轻嗟。 邻翁把酒话桑麻。 且看桃李万千树，不敌东风一夜加。 一夜风吹断草芽。 纷纷飞雪遍天涯。 远山如玉树如花。 眩眼寒光惊旅客，当头奇景逆奔车。 无言僵坐忆吾家。 壬辰年初春客京华，访友人华一呆君于其寓所，对饮梅岭单枞，为诵庚寅旧作鹧鸪天，首句“快事于今只有茶”。蒙华兄偏爱其间声情，即兴唱和。余返粤后，仍以此韵相继酬唱十馀迭。择七首，稍存知交论句之零羽吉光。 快事于今只有茶。 武夷搜遍素兰华。 秋风煮水谁非客，瞑色侵衣始忆家。 嗟老子，类孤鸦。 羽毛信是倦天涯。 微辛已觉人间味，犹把名枞分外加。 打发春愁尽有茶。 岩香才爇黝生华。 佳人宛立风前径，野水应添岭外家。 须拜月，漫听鸦。 桃花开得到天涯。 忽听两个黄鹂啭，无赖心情一倍加。 演漾春温缓注茶。 花光历历护年华。 联镳岭海文章宴，弹铗幽燕处士家。 心未暮，鬓犹鸦。 欲栽群玉遍天涯。 前村会有香成阵，一点清欢愿更加。 客里淋漓七碗茶。 云烟搜讨漱琼华。 花花叶叶今犹古，梦梦尘尘路近家。 凭晚树，念归鸦。 兰成何处赋生涯。 箫心向未随流水，一曲阳春我自加。 梅岭寒香碾作茶。 伊人抱梦入京华。 素衣振起今何世，紫燕归来旧有家。 云上马，日中鸦。 阳和有脚抵天涯。 漫愁城外青未到，春水新闻渐渐加。 世味年来淡过茶。 声情偶寄到辞华。 青山踏访谁堪友，白昼消磨幸有家。 临水鹳，眷巢鸦。 草窗一角接天涯。 感君千里光风馈，胸次清芬觉顿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