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登夫何难，欲往恃所执。 瞻兹云路驶，挥此雨汗湿。 途危气偏降，退九进乃十。 崟㟢谁人开，空处陡置级。 踪疲欲暂驻，石石倏起立。 山腰冲风来，忽攫头上笠。 中途一惊望，呼出不得吸。 前行尽頫伛，垂铁苦绣涩。 危均骑虎势，过趁老龙蛰。 因坚向禽志，差免阮生泣。 身轻既出险，始觉百忧集。 前望金锁关，傔从讶生入。 持灯行三更，十里云气湿。 一穴落半天，乘车穴中入。 土门既回互，石罅复百级。 樵踪升如猿，贴壁立若蛰。 初疑径深阻，再转亦已及。 足劈树杪云，参差见原隰。 饥乌及疲马，破晓山顶集。 荒荒开幽琴，忽忽堕雨泣。 征衣惭短后，下马致长揖。 西瞻秦塞迥，北望代云立。 雷雨交一时，披蒿读碑急。 前年使者来，冬仲月初拾。 奉命宣化条，穷经事尤急。 周行十三府，日或不暇给。 苴兰及毋敛，亘古属蛮邑。 山坳嵌城郭，俯视类虫蛰。 无旬不淫雨，万古地卑湿。 蛮生粗识字，书不入行笈。 删除到笔砚，所事者蓑笠。 间岁试学官，泥涂甫衣褶。 低眉对文卷，窘若遭缚絷。 四声疏不讲，颠倒出篇什。 化俗具苦心，庠宫饬修葺。 陈书数十箧，云以待温习。 兼疏声韵谱，润此舌本涩。 峨峨讲堂开，一善皆引汲。 经旬辄分俸，俾得备粮粒。 行之勤不懈，多士志方辑。 贵山储人才，两岁隽及卌⑴。 方忻读书效，私自理囊裛。 昨歌鹿鸣来，城府已麇集。 然闻聘同考，颇复论阶级⑵。 朱云名不预，执卷每呜唈（朱镌其拟墨遍送同人。）。 辟门逢月朔，雨霁路微㬤。 监司迨州县，一一连骑入。 堂深更扃钥，门外植双钑。 朱墨卷二千，两吏相对执。 名皆抗声唱，得失判呼吸。 挨排附栏楯，头上墨淋汁。 闻书五经魁，千百烛光煜。 红笺名在手，感拟破键㧀。 白屋士较多，廛声沸如潗。 我行然炬返，欣此舆论翕。 酬恩愿粗了，行且具舟楫。 三年饱看山，大峘小者岌。 笼南箐东北，靡险不搜缉。 谁云鬼方恶，直欲胜宣歙。 麻衣三百辈，门外时鹄立。 谆谆戒勤学，士行尚谦挹。 红苗前蠢动，论此尝悒悒。 昨闻大芟剿，不日兵可戢。 高低万山田，耕者看俋俋。 频年仍大有，喜气溢原隰。 持衡两君子，公望庶谐諿。 筵排多士卷，一一蒙访及。 庶几能相马，拔十真得十。 翩然召陵许，文不尚沿袭。 前时锁厅见，赠子先一揖。 抡材尽如此，愿为执羁絷。 谈深嫌夜短，时复饭芗皀。 只惜北郭生，犹然向隅泣⑶。 ⑴ 谓贵山书院生徒，甲乙两科中式者至四十馀人。 ⑵ 贺方伯代监临试考官，以朱经历龙藻文为第一，然不预内帘。 ⑶ 时诸生中知名者惟贺世清独不售，贺居北郭，故云。 一松覆一庭，空外怒涛集。 寥寥琴韵起，松响时参入。 风递三两声，禽惊出巢立。 今朝柴门开，亲故忽群集。 云将寿先生，共向草堂揖。 我闻方猛悟，答礼恐不及。 回头语山妻，治具尔须急。 娇儿与孙子，礼数未娴习。 宾来尽欢喜，传语竞出入。 先看具杯茗，继复罗酒汁。 仍愁翁欲醉，预向膝前立。 长孙才毁齿，口语已捷给。 私语更五年，阿翁刚六十。 屋前童失声，屋后山起立。 尤愁沙石滑，空处不置级。 斜晖初没水，行客势转急。 君看厓上树，迅羽亦不集。 飞腾如猿猱，我仆愧难及。 明星三两颗，天已逼斗笠。 石罅出一门，雷霆复相袭。 时时凉沁体，衣袂宿雨湿。 过岭望九华，淩空向予揖。 支硎石皆眠，天平石皆立。 升中无寸壤，石石作阶级。 通天惟一线，退九进乃十。 晴阳煽中峰，冰霜不能湿。 君看崖树下，骤暖已苏蛰。 西行岭逾陡，星影缀圆笠。 嶜崟仅容足，隼与客争集。 莫枕巨石眠，峰颓亦将及。 平涂行廿里，径路忽峭涩。 峰峰势如坠，险与额相及。 阴厓尽犀利，飞鸟难伫立。 天风吹其间，空处恍呼吸。 云头皆上耸，似作上天级。 桥危劣难步，如鸟侧身入。 龙爪怒作花，排空攫人急。 每于盘折处，偏有怪虫蛰。 经时方出险，与客天半揖。 秋声陡然下，凉雨入衣褶。 落月下北冈，亭亭尚如笠。 已遵千峰头，峰顶石复立。 排空诸幻相，作势与云及。 山云惊客到，倏尔岩窦入。 东风吹未遍，腊雪径犹湿。 枯僧行谷底，时有堕薪拾。 岭半一树梅，高枝野禽集。 坐久甫下山，亭亭日如笠。 中峰抗佛殿，累累数百级。 人攀铁锁竟，千尺复起立。 飞泉走岩窦，龙卧未敢汲。 初程事牵衣，猿猱步难入。 同侪去百步，顾视不可集。 履石石欲下，奔瀑势踵及。 劳生幸出险，且复眺原隰。 人言天都云，百里光可吸。 支筇暂思憩，复与孤僧揖。 山月出白扉，盘飧幸粗给。 僧雏资半被，骨冷起肤粒。 林深岩气重，蒸此檐宇湿。 空山五月中，水寒虫尚蛰。 挑灯夜难寐，窗户坐补葺。 闻钟百年心，披衣出游急。 项生居虽在城邑，土室读书常畏湿。 一念痴随蠹鱼化，百岁昏同候虫蛰。 平生经籍笑充牣，妻子饥寒坐啼泣。 无田耕砚亦已穷，生徒资粮复难给。 邻乌三日讶烟爨，鸡犬眠阶寡馀粒。 风霜入屋秋已冻，窗户尚少茅萑葺。 生时万古恣冥搜，絮被中宵或僵立。 著书虽自穷迹象，雅志不复工篇什。 方今经学大昌盛，已辟四库搜遗集。 诸生济济七百辈，各付陈编日抄辑。 朝廷大儒坐石渠，天下群彦皆引汲。 翁卿经乐次君礼（谓邵会元晋涵、戴孝廉震。），手执专经后先入。 生今著述非一家，万象盘回互收拾。 名卿知生荐将及，努力蓬窗勤讲习。 山楼与水楼，高下千百级。 南城视北城，飞鸟亦不及。 离离夕云起，袅袅晨气湿。 枯薪既盈路，堕果欣可拾。 独客窗际樵，居人楼上汲。 孤猿乍惊窜，已复傍人立。 旅念亦已消，经旬滞乡邑。 持镫何遥遥，照此前路湿。 心伤戍楼鼓，值我夜行急。 岩雨何萧条，奔云及原隰。 林猿既哀啸，宿鸟感回集。 绝岭一以长，衣惊北风袭。 宵餐念难饱，仆马谁更给。 途惨且复行，严程尚三十。 三月二十八，有贼叩门急。 我先出门外，去贼十步立。 其旁一人者，善气似可挹。 稍稍前问讯，家乃楚夏邑。 城中贩麦来，被贼苦拘执。 千里驱相随，笯鹤双翼戢。 谓我启厥户，毋贪蛰虫蛰。 迩日括妇口，一一豚入苙。 今已至此方，岂免驹尽絷。 有妇性和柔，贼畀爵一级。 此方所经营，意在泽雁辑。 汝宜速作计，戚里广招集。 故庐仍可居，庶几便樵汲。 况汝有病人，衾榻亦所习。 当断若不断，黯黯闭门泣。 坐待贼搜掠，脐噬悔无及。 彼贼皆蝮虺，枯菀在呼吸。 我闻感其言，不觉欲长揖。 往告邻家妇，附处约三十。 当关施阑幕，藩篱略修葺。 妻儿踦闾语，声尚通呜唈。 老母室内眠，我遂不得入。 我有然诺友，业织锦重袭。 其家贼所留，逋客佰而什。 且往从之谋，盟似责车笠。 脱身寄朱家，觞豆都仰给。 朝去市糖粉，贵抵羊乳汁。 鸡子与菰苋，聊当紫葚拾。 踵门遥遗母，餐饭冀加粒。 归眠复壁中，梦醒被池湿。 孤厦倚云开，修椽如笔立。 何年铁铸成，挽运凌层级。 髣髴欲书空，濡染烟霞汁。 寻山不厌频，贪奇成结习。 晴空荡我怀，况与佳人集。 断霞落酒杯，浮光曳兰楫。 林黄远入引，峰青还相揖。 宛转遂幽情，何必穷险涩。 僧寺闻梵憩，涧阁穿松入。 泉曲响更清，潭深影流急。 会心随意吟，闲谈时共立。 谁从石角来，一啸翠痕湿。 归途睇渔火，微烟挂蓑笠。 气激炎歊尽，晴旭照方隰。 农人务秋稼，田塍事方急。 出郭望中条，万笏岩岩立。 云开巘疑走，雨过村犹湿。 女廧横解州，盐沙照安邑。 志因时以畅，愁无隙可入。 回束理毫素，文渊手自汲。 冥茫探奥窔，琐细惮收拾。 蓬篙惰于剪，形骸不受絷。 仰瞻天外翔，俯察穴中蛰。 时光信可爱，朋俦亦来集。 插架愉千轴，浮觥快一吸。 金粟夜来破，蟹螯手应执。 谁为禹鸿胪？写我看山笠。 生平私淑心，亭林多纂辑。 韵学接孔周，一语亮能执。 世无扬子云，鬼笑仓颉泣。 天未丧斯文，洨长秦灰拾。 南唐徐楚金，系传成四十。 汪刻落叶多，破碎不完葺。 影宋闻顾黄，藏之等什袭。 何当一借未，万拜与干揖。 补天同娲皇，动地笑惊蛰。 九泉谁修文，此举登几级。 神爽秋毫巅，主宾阆风立。 俞子古泽癯，犹然笑顾及。 隐约布韦中，卓尔见所立。 百年有心策，荣枯了不入。 耕圃乐而公，急流轻一楫⑴。 断藁颇见志，如闻皋鱼泣。 ⑴ 竹里公尝自谓吾得以轻于进退。三哥农圃之助为多。 洨长说六书，古文赖裒辑。 亭林纂五书，音学允能执。 俗儒乡壁造，汗简吞声泣。 古音与今韵，错牾难收拾。 休文变古音，得一遗其十。 平水变唐韵，部分不可葺。 审音以定韵，顾氏岂剿袭。 君守小徐传，上追复下揖。 抗声段（金坛。）王（高邮。）问，如雷启冬蛰。 善本吾亦慕，升阶必由级。 会当求双璧，幸勿嗟孤立。 按：暨阳院长李申耆先生为余寓书顾千里之孙瑞清，假得影宋钞本，校汪、马两本字数增多，且有汪、马本通部俱脱而顾本全者。又访得汪氏士钟所藏宋刻本三十二卷至四十卷，校钞本大略相符，知顾氏本实为影宋足本也。余既得是书，即于江阴书院开彫，道光十九年岁次己亥九月刊成。附记于此。 双龙衔烛昆山立，竹爆惊雷动春蛰⑴。 千门万户换桃符，粉绢椒屏墨华湿⑵。 云牖连绵五色阑，星阶灿烂三台级。 宫中玉篆封朱泥（封宝前一日例进门联。），天下金仓溢红粒。 年年春帖进词臣，翠管银罂拜恩及⑶。 大字衔从凤口来⑷，新诗袖得龙涎入。 翰林故事满西清，查客流光付行笈。 迩来寒雨放朝晴，坐见长江环小邑。 春镫上市影翻新，腊鼓催年声转急。 泼翠千家门巷开，飞红万纸儿童拾。 朱扉白屋共韶华，一笑丰穰占雪汁。 联句犹疑茗宴回（新正二日，重华宫茶宴联句。），分题莫负朋簪集。 敢从坡老有归心（东坡句：「退归拟学旧桃符。」），却愧欧公献嘉什。 ⑴ 乾清宫每岁封宝后，工部内府进镫竿，二盘龙楠木柱，高与宫檐齐，上衔五色八角圆镫，树于东西墀中。又，封宝日，宫中驾幸之所，以爆竹前导。 ⑵ 宫中门联例用白绢锦阑墨书，辉映朱门，色益鲜洁，联语翰林撰写。又，腊日内廷翰林题椒屏进上，谓之椒屏岁祝，皆桃符遗制也。 ⑶ 立春日，南斋翰林进春帖子词三章，五言一首，七言二首，用硬黄矮纸小摺细书，拜笔墨笺纸之赐。 ⑷ 御笔书「福」字赐近臣，旧例也。道光初年加赐「寿」字。 无事且出游，有朋宜小集。 城南我最近，僧寮𣢾门入。 壶榼各自携，相见不暇揖。 久坐无别谭，文字耽结习。 碑寻竹叶纹⑴，诗拟松陵辑。 仰视天宇澹，百里无尘浥。 山云浓若洗，岸芦直而立。 向晦鸡争栖，感秋虫欲蛰。 今兹不为乐，逝节驷草及。 愿言崇令名，相于良箴戢。 ⑴ 翁覃溪携汉中部督邮口尚等题名俗称为竹叶碑者 古松在庭隅，孤干恰疑（入声）立。 凛然岁寒姿，霜皮围四十。 盘回鹤腾空，蜿蜒龙出蛰。 入夜涛淙淙，巡檐风飁飁。 其根漱寒泉，井渫可用汲。 相传尚书第（项襄毅忠故宅），老屋松阴箿。 嘉荫垂至今，计年百有卌。 先生此卜居，七录盈藤笈。 怀铅仰屋梁，谢客闭户㧀。 窗前支离叟，相于若素习。 空斋寂无人，虬髯俨对揖。 閒来折一枝，聊代麈尾执。 妙义忘言筌，何用多咠咠。 昔闻柴桑翁，盘桓落景入。 真逸居华阳，楼阁三层葺。 杜陵四小株，圆阴如覆笠。 东冈种百枚，雨过亦戢戢。 怀抱今古同，清标谁能及。 伊予蒲柳材，龙门仰岦岌。 松高比如何，可许阮生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