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冬塞马来，不意破高垒。 纵有飞将军，仓皇那可恃。 杀气与人烟，相侵惨如此。 树寒啼老鸱，月黑乱新鬼。 亲戚一闻变，竞走霜风里。 宁言积血腥，各认骸骨是。 群号振山颠，万泪迸湍水。 俯身不回顾，忽复黄尘起。 潜伏林谷中，狡黠殊无比。 部落入空壁，屠戮甚羊豕。 劫掳又北驱，哽咽苦千里。 男女不两存，去留见生死。 生者讵得归，死者长已矣。 嗟哉仗钺人，奋烈向朔鄙。 梁国仙才许长史，别来神会书千里。 书中泪渍尚盈纸，旧交为失沧溟子。 眼前勋业逐流水，百年行藏半日诔。 足踏天风超騄駬，山岗振裂叫虎兕。 要夺精华与骨髓，秋风细咀黄金蕊。 正色染心陶令是，石火铁铛煎凤嘴。 文辉灵液岂徒耳，海右茫茫联步屣。 终童请缨那可恃，伏生传经竟老死（终伏皆济南人）。 地胜时平磨崖纪，鹊湖清浅映芳芷。 丽人桂棹空自舣，伫立亭亭思靡靡。 不见马援南征载薏苡，存殁无言净秋水。 西署为郎谈义士，鲁连排难宁专美（予昔为卢楠辩冤）。 龙也楠也一梦里，欲达哀情托山鬼。 九泉有知长已矣，薄暮下帘独隐几，冥冥莫测造化理。 浚池叠青山，山色落池里。 上栽百岁树，下周三折水。 日夕众鸟下，客至数鱼起。 助筵摘果实，开芜种芋子。 上山一以望，高城正东迤。 波漾堂壁莹，野阔登览美。 羡子善结架，多在聚景址。 彼亭既孤绝，兹地何旷尔。 一作刀笔吏，通身埋故纸。 鞭笞惨容颜，簿领枯心髓。 奔走疲马牛，跪拜羞奴婢。 复衣炎日中，赤面霜风里。 心若捕鼠猫，身似近膻蚁。 举眼尽无欢，垂头私自鄙。 南山一顷豆，可以没馀齿。 千钟曲与糟，百城经若史。 结庐甑箪峰，系艇车台水。 至理本无非，从心即为是。 岂不爱热官，思之烂熟尔。 不是刘文叔，讵说严老子。 羊裘钓滩下，一渔户而已。 无用合退藏，非是退藏是。 谁知误得名，来者趋如市。 末世竞声称，藏丑翻成美。 与其作假龙，孰若真虫蚁。 凉月白霜阶，光腻平于砥。 古木坐寒禽，写影空窗里。 牙刀劈沉心，云母熏红纸。 茶垆藏古云，一叶寒吹起。 角灯抽紫焰，冻花老瓶水。 滑波映琉璃，一片冷光死。 灰心伴夜弹，寒猧吠行履。 何云贱胜贵，贱死悲易止。 何云顽胜智，顽者多寿死。 暗女与妍天，相去不盈起。 欲得截忧愁，先须断欢喜。 行年三十馀，稍稍窥兹理。 视官如舍邮，等子于衣履。 舍邮非不住，断不悲移徙。 衣履非不著，无心计华侈。 深谷既悭缘，闹途且停趾。 出世我不能，免作劳薪尔。 烧却门符纸，匝地竞如蚁。 青眉稚齿儿，堂上诵夫子。 余也亦皇皇，趁时治山水。 瓢笠共山僧，缁衣附行李。 是壑即吾居，是云即吾市。 逸思触东风，吐若争春蕊。 冒霜遵脩途，十里黄埃起。 溪上望穿石，攲悬如瓮子。 石底望溪山，山山如镜里。 平平翠叠中，一峰夭矫起。 淡与奇相值，幽艳忽无比。 鬼斧凿天真，刻意出新诡。 一处幻玲珑，千崖灿花蕊。 虚空不受云，飞仙无停趾。 唯有地籁风，终古来游止。 时时随落花，飘渡秦人水。 己酉秋，予将由金陵还楚，胡彭举为予写《秋江》卷为别。衰柳寒汀，远山细浦，而孤舟片帆，汎汎其景于空青遥碧之间，隐见灭没，初不见水；觉纸上笔墨所不到处，无非水者，使人常作水想。越数日，舟过三山，天末积水，残屿如烟。予指空蒙远净者示弟快，曰：「是非彭举卷中所馀一片閒纸乎？」卷首「孤帆远影碧空尽，惟见长江天际流」，为焦弱侯太史书；彭举自书七言一律于后。彭举名宗仁，金陵人。八月晦日，秦淮归人钟惺书于采石舟中，仍系以古诗八句。其诗曰： 澹远写秋江，秋意无起止。 何曾见寸波，竟纸皆秋水。 烟中过寒山，江净翻如纸。 空色有无间，身在秋江里。 评注（点击查看或隐藏评注） 有师蒙获富，君子贵为己。 每求同若人，力勇由知耻。 周身饬百行，建节广纲纪。 任重扛九鼎，致远道千里。 细德未足论，大干敢摧靡。 丈夫生所期，恒存在后死。 ① 仆本拙讷缪干时名两年之间三谒京国游趣既勌风埃黯然舟中有二苏和陶诗夜灯独酌读其饮酒二十篇不胜怅慨聊复倚和 客来相话言，言多非与是。 问我谁适从，我不识誉毁。 幸客来相过，惟能默饮尔。 随意翻瓦盆，不解弹缘绮。 卜商有遗言，学而优则仕。 学既非为人，仕复宁为己。 有玉求贾沽，无道谷亦耻。 仰瞻夔龙朝，俯愧蓬蒿里。 骎骎饶二毛，行行入四纪。 马逸驾可覂，风回楫须止。 尔无操御中，颠覆何所恃。 籍甚非所求，跫然安足喜。 自爱空谷幽，白云呼不起。 为报长康翁，置我丘壑里。 大哉维乾元，生物自不已。 于皇我圣神，至仁洽遐迩。 飞潜暨动植，并育洪匀里。 忆昔草昧初，安危颇相倚。 至明谅先物，奋义能倾否。 协谋肇丕基，成功不移晷。 乃承君父命，朝京六千里。 暑雨苦蒸湿，山川杳流峙。 道涂岂不艰，驱驰一何驶。 周旋入帝庭，去天不盈咫。 敷奏详且明，天子颜有喜。 鹿鸣优劳慰，厚渥熏心髓。 东人赖以安，讴歌遍朝市。 膺图嗣历服，穆穆光西被。 帝命相继志，五花映金玺。 冕服烂九章，秩如亲王比。 天宠有如斯，古来罕俪美。 翼翼心转小，述职无少弛。 笃孝善继述，尊祖亲毖祀。 声色自不迩，货利曾所鄙。 游畋戒逸欲，服食斥华侈。 每当临政暇，诗书究源委。 岂惟日孜孜，夜对尽百纸。 穷神玩马图，断事观麟史。 孰云多学识，妙契一贯旨。 卓尔极高明，焕然瀜查滓。 恭惟莹澈心，月照秋江水。 持以烛万机，有如指掌视。 谦抑不自有，从人而舍己。 稽谋资老成，好贤就兰芷。 片善无不举，济济多吉士。 聿来汉之阳，新宫乃如跂。 北岳拥神秀，南江媚清泚。 至日宴便殿，丝竹杂宫徵。 阳和满乾坤，喜气溢筵几。 天香蔼金凫，宫酝滟绿蚁。 欢忻肯继淫，恺乐多受祉。 勋臣昔献诗，先见盖无似。 特命缙绅和，摛藻争丽绮。 歌颂诚职分，敢辞效薄技。 顾以言不文，操笔还自耻。 惟应写肺肝，焉用徒誇靡。 士生太平时，遭逢尧舜理。 一命已自荣，何况纡青紫。 微臣本孤踪，久病向二纪。 投閒固所宜，就列安敢拟。 乃参备侍从，而得跻膴仕。 至恩欲图报，天高海无涘。 耿耿抱微诚，致身期没齿。 伏睹天纵资，实可追姚姒。 有虞学精一，周文思敬止。 夙夜苟缉熙，有为亦若是。 西山衍大学，历历似提耳。 民情未易保，天命谅难恃。 向背固无常，宜若薄冰履。 去就不容发，顷刻须顾諟。 一念操与舍，治乱判于此。 屈指开辟来，百代莫不尔。 愿言法且戒，慎终一如始。 父临亿万年，保我群赤子。 识君未三月，别君遽万里。 自疑非丈夫，泪落不能止。 丈夫出处亦何意，遇流则行坎则止。 都门才喜接春风，而今又是一别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