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妇有妇陷敌后，辗转寄书入我手。 渐渍模糊认涕难，开书书中何所有。 只道岛夷压境来，甲申闰四月十九。 神鹰妖鸟共排空，搏冲迎战历时久。 门前津渡舟楫沉，弹丸簌簌入户牖。 举家仓皇伏案底，可怜阿祖阿父母。 骇然庐西一巨弹，不即爆发偏挂柳。 一日不炸复五日，呼僮取下戒勿扣。 东邻西舍环堵观，瞠目咋舌谓福厚。 乱世性命倖苟全，问我此情得知否。 我为家破久断肠，今得此讯喜狂走。 匪为佳话实异闻，往来一一示故友。 渝州东望路漫漫，破涕聊倾大曲酒。 荧惑入南斗，天子下殿走。 古谣良不诬，日午月建丑。 皇帝诏辞政，宗庙独奉守。 上言公天下，民命惧践蹂。 下言制共和，名袭周召后。 或悲九鼎迁，或喜群智牖。 或云操莽篡，或颂舜禹受。 众喧孰中肯，公理试一剖。 曼珠主华夏，延祀二百久。 晚政尤恣睢，孤寡落人手。 盛名托禅让，优礼亦渥厚。 岂伊一姓兴，万系必不朽。 假令南军至，虚位复安有。 风云护筹策，士卒供干掫。 桓桓邟乡侯，威绩世少偶。 小儒议窃国，斯论腾众口。 吾意时代殊，旧说勿固狃。 民生贵群治，五族化畛亩。 万几责一揽，艰钜谁克负。 所期奠磐石，何必恋冕黈。 但当问措施，遑计心臧否。 宗亲自毁室，讵曰他人咎。 当年追桂王，血溅蛮越薮。 今兹上尊称，相较合怩忸。 吾非戴九灵，亦匪陶五柳。 编诗署徂年，以此答我后。 长安黄尘渐污人，朝士争为断毂走。 送君昨过未央街，索火扣门来已后。 平生吷厂真解事，归趁青青江南柳。 九衢日夕春亦尽，郁濯晴光定何有。 朅逢禊日一临河，上巳清明遇殊偶。 梁罗选剩能彊欢，念子佳诗不容口。 颇闻圣湖见劫灰，兵火归装石遗叟。 春申林际诗翁聚，往复诗篇几盈手。 陆沈宁恤儒冠饿，日饮无何但濡首。 作诗相寄幸置旁，他日终穷念君友。 览古登泰山，古碑竟安有。 唐宗馀摩崖，泰石兀谁偶。 吾稽闻见录，载笔者朱叟。 乾隆十三年，皇帝幸淄右。 泰安盛县丞，洒道供奔走。 旧碑刊九十，残碣付毁蹂。 廓除方自侈，神怒击而掊。 我来审题字，濯濯叹灵薮。 下山观岱祠，罗列诧星斗。 凿坏为碑林，元气出户牖。 臣斯三五篆，异宝敌岣嵝。 谁欤拾残缺，畀彼苍官守。 嵯峨峻极殿，画壁烂昏黝。 玉圭诚晚出，铁桶佚已久。 唐槐或不妄，龙意入老丑。 森森汉家柏，作伪吾无取。 归欤出东郭，承盖笑社首。 香山蟾蜍峰，云絮羃其首。 经过摐铎地，远听众瀑吼。 楼台出万柏，石气绕之走。 中有万玉妃，婉娈美相守。 所居题雨香，飞将作干掫。 侵晨不当关，一笑实汝厚。 剧怜摩崖刻，新藓亦荒黝。 天子闭门居，荧惑迫之走。 内园儿尽易，关门夜亡牡。 牙官蒋元晖，露刃谁指嗾。 遮罗收宝录，劫质命清酒。 多藏必厚亡，纲堕不复纽。 固知运靡常，天道在蒙垢。 千秋帝王家，孤寡落人手。 尔朱负拓跋，相习盖已久。 青衣虽仓皇，犹脱虎豹守。 何当戮共工，以次跐相柳。 林君维闽英，始面岁己酉。 是秋吾买舟，归里为娶妇。 登舷觏君子，鹤瘦谓髯叟。 谛观颜如玉，其气甚清厚。 吾方弱而噤，未敢讯谁某。 湖滨林公祠，邂逅共杯酒。 自兹越三春，京国再执手。 旧痕君岂忆，我怀殊不朽。 淇澳为邱墟，秦人遍九有。 可怜干霄志，屈节赋梅柳。 胸次一华山，谁能负之走。 便当吞渭川，肯閒钓竿手。 空山晚吹香，松竹导清黝。 思当如旸台，绣谷奄群有。 寺门两亩花，宋树以石守。 喧寂趣终殊，梅杏非夷丑。 凉飔吹女萝，残月尚挂柳。 母衣朝怯凉，儿书琅上口。 不知几劬劳，但记胼两手。 愿母勿儿忧，成诵已八九。 明当办星兴，作字看运肘。 儿书日已熟，母颜日已黝。 悠悠复悠悠，衔哀卅年久。 披图来凯风，生死此聚首。 千秋一丹青，意使民德厚。 儿今何所愿，活国答慈母。 零落一川花，馀寒过江陡。 巾裘跼车箱，卧看坡陀走。 连冈意不息，纬以弥天柳。 昨荑今深青，春来悟已久。 颇疑春非春，但解白人首。 江南三寒食，壁立我何有。 世隤剽劫急，俗变文字朽。 管城真穷封，日益劳与丑。 酒泉无望移，我病当止酒。 区区守岂弟，或不愧君友。 扫园缚桕茆，为亭娱大母。 经营主张权，一付稚子手。 旬日观落成，喜无人掣肘。 风晴花未歇，时惟三月九。 园势敞不幽，移藤架亭右。 亭势耸不藏，高下掩桃柳。 春光偶一暄，佳景呈堂牖。 会心岂在远，咫尺幻林薮。 聊写丘壑心，求美倘为丑。 驷门表三湘，笃行腾万口。 开襟融古驩，扪腹笼诸有。 腹笥不骄人，骄人九旬母。 母健儿加餐，牵衣娱白首。 馀力鸣文章，椽笔亦不苟。 孤弦戛楚瑟，庄岳咻众丑。 沈冥一缕心，天地系解纽。 不肯卧长安，印佩谢刍狗。 海涯寻禽庆，濠上蹑蒙叟。 吞吐腴蜃气，寤寐喻柳肘。 问字容绣鞶，佳兵慰逃藕。 窗外著寒梅，觞辰呼美酒。 斑舞复婴儿，颔笑引黄耇。 河清终可期，赏音乐鼓缶。 苍龙亦力驾，消息传风牖。 愿从十日饮，春回展尊卣。 但乞肉边蔬，毋劳逞羜韭⑴。 ⑴ 今年祀灶后二日立春，迟丈觞辰十日。 女孙忽新衣，夺觞跳进酒。 闺人馔伊蒲，入厨盥玉手。 食饮又逢辰，甘旨徒呼母。 亲故能相忘，白发殊不苟。 菜根仇病齿，甘苦泯舌口。 枕流得半聋，毁誉置耳后。 眸子尚未瞭，平等视敌友。 济胜责腰脚，坎坷勉趋走。 摩顶复放踵，从井亦援手。 终羡支离叔，痴待柳生肘。 百骸有强衰，方寸幸不朽。 成亏几相忘，随呼应童叟。 菌椿等一瞬，休执殇与寿。 庆吊两欣然，于公亦何有。 翁之快婿吾好友，从知长者贤且厚。 道韫能传林下风，渊源雅泽征贻受⑴。 玉润冰清沆瀣宜，山高水长向慕久。 仰如羲皇以上人，悬想光风映南斗。 髯眉潇洒气雍容，骨格魁奇学涵负。 天怀尘不涴纤毫，云梦胸能容八九。 右军书法右丞诗，兼妙自娱传不朽。 在昔青春举孝廉，而今黄绮尊耆耇。 早隐仙居鱼米乡，挺生名郡人文薮。 超观沧海换三桑，寄傲衡门种五柳。 已绝朱弦终弗续，惟对素梅长作偶。 逸凡堪比林逋仙，抱独还同王骏叟。 更闻贤嗣承父风，笃义专情并稀有。 传家美德衍芝兰，养生恬澹甘菘韭。 天留人瑞俟河清，春返朱颜健皤首。 遥介嘉平大耋辰，愿颂康强无量寿。 平生谒教悭因缘，万里驰神如薢茩。 高标欲为写嵚㟢，落笔徒惭李杜手。 莫惊唐突献芜词，倘传轩渠侑卮酒。 ⑴ 令季媛华云胡夫人为仁牧吾友之德配。 我诗初不工，为之亦非久。 就中有甘苦，不敢喻诸友。 何生（鬯威。）夙好事，锓板落人手。 杨侯最先睹，誉我不去口。 方今论文字，名位为美丑。 官卑诗竟好，所得恐多苟。 君今远作吏，此事还废否。 强台有止境，高咏傥不朽。 吟成幸邮我，媵以嘉州酒。 忆吾居京师，筑室先种柳。 青青取悦目，那复论好丑。 修门不更入，蛮腰亦何有。 摇落今江潭，攀条念吾友。 我出脩门岁乙丑，庑下高歌赓病妇。 窜身荒谷始戊辰，东海蜷居疑避纣。 平生胸次纳溟渤，万顷风涛宫一亩。 晴波摇枕度帆樯，夕月喧潮春户牖。 三年淹我了岁月，四海相哀定谁某。 閒人忙事只称诗，诗就独哦还自纠。 南来吴会岂初计，懒与流人说阳九。 伤春循例且看花，筑室不还空种柳。 域中蹙国亡四塞，灯下吟人缩双手。 梦游帝所亦寻常，正奏钧天赐鹑首。 一椽隔海关底事，浣笔为图烦我友。 图中触我旧诗情，独背残阳寻培塿。 大艑殊嵯峨，解缆一何陡。 舟移人不觉，市楼却而走。 回看树如荠，不辨桃与柳。 船廊一伫立，入海知已久。 沧波色不改，嗟我早皓首。 吾知尚无涯，一默澄万有。 平生江海意，俗眼笑衰朽。 觇国岂无方，引镜真自丑。 苍天本不醉，国人皆中酒。 救酲须及时，怀哉望吾友。 咏华小舫椒堂叟，通籍之年岁乙丑。 同时释褐二百人，各籍巍科起朝右⑴。 此图落落廿人耳，卯岁盍簪事非苟⑵。 劫馀彭记未成灰（彭春农学士邦畴。），得就图中辨谁某。 椒堂先生我世旧，晚总仓场觇所守。 即论学术亦惊人，金石词章世无偶。 桐城道州皆达宦⑶，竹叶云腴真益友。 久相虽输鹤舫翁（谓图中鹤舫相国穆彰阿。），自有令名兼寿耇。 北平徐公学尤邃（徐星伯观察松。），持较姚何色无忸。 注西域传考唐京，史迹在胸书在手。 披图发我思古情，维此四贤吾俯首。 乃知科第以人重，负科第人十八九。 市朝几易图幸存，数典不忘吾所取。 宝兹画象胜凌烟，岂类告身资换酒。 ⑴ 嘉庆十年乙丑科进士二百三十三人。 ⑵ 图作于道光十一年辛卯，椒堂时年六十一。 ⑶ 姚伯昂总宪元之，何仙槎尚书凌汉。 ① 林于宣太史澍蕃与撝约同馆至契，于宣没，撝约贻书寄诗，慰其兄樾亭大令乔荫，册藏林家。 撝约工为文，骈俪传万口。 作堂榜仪郑，意出戴姚右（撝约受经于东原、惜抱。）。 哦诗固馀事，下笔初不苟。 于何觇性情，梦中来死友。 独怜林太史，身死书覆瓿。 南陔诗几卷，今日亦敝帚。 后生忽前辈，不解记谁某。 那知此两贤，读书过欧九。 薪传火不尽，楹书子能守。 乡献我粗详，题诗色先忸⑴。 ⑴ 闻于宣所著有《南陔集》，余未之见。 杜公何为者，坎坷穷途叟。 妻女叹绝粮，亲故伤老丑。 麻鞋见天子，衣袖露两肘。 时时忧黎元，四海长奔走。 举手射天狼，翻身摘北斗。 非图身家乐，但恐国衰朽。 三吏与三别，生民病苦久。 旅食住京华，难为狮子吼。 鸿鹄志不伸，吟诗百千首。 以此警愚顽，声名万代有。 先生怕痛不折腰，折腰只缘米五斗。 辞官归去又无聊，门前偏种折腰柳。 说反自然非自然，家贫为官岂真有。 独立苍茫向西风，谁人共醉一杯酒。 古之诗人尝有言，四时佳节独重九。 江空木落恁清好，楚客所悲馀何有。 况逢佳士得同游，射虎贯雕皆老手。 每从挥麈获妙语，无异疥马便枯柳。 天生黄花为我辈，路旁新冢知谁某。 须知去岁洗靴袜，那易秋阳媚檐牖。 倾城莫怪人尽狂，得霜且喜花能寿。 因思昨雨有深意，岂与芳辰荡积垢。 酒家见事一何迟，客到仓皇始觅帚。 隔江喧闹便如许，此地幽閒聊可久。 两君醉饱何所思，历诋贩缯骂屠狗。 我言哀时吾已倦，一杯以外常钳口。 鄙顽好弄幸不弃，节物寻诗惟恐后。 却将恶句恼幽人，更问宵来闻雁否。 褦襶触热将安之，荷花窥客循墙走。 泼眼浓阴竹深处，如鱼得水兽得薮。 饼师炊饼也宜人，一嚼且救饥肠吼。 入林敷坐恣谈谑，聊以疏狂喻诸友。 花南花北劝提壶，髡当此时可数斗。 眼前浩劫归酩酊，世本无纲宁问纽。 却逢吾子说乱离，令我低徊为之久。 年来又见海扬尘，那信朱颜非老丑。 四郊多垒谁当耻，两肩扛喙吾何有。 志士岂惟六太息，盗蹠居然三不朽。 只应健者在蓬蒿，食豕如人肘生柳。 嵚崎历落几馀子，慷慨悲歌从屠狗。 何况我辈一閒物，天地豢养仍用酒。 对花溅泪古犹今，看俗掉头惟还否。 人生乐耳舌尚存，愧无好语当琼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