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人别来十年久，乞得一城大如斗。 姓字不博公卿怜，惠爱长在苍赤口。 一朝忤时不得意，解组复向风尘走。 笑指庐舍长江西，卜邻幸有柴桑叟。 拂衣行歌归去来，但问松菊犹存不。 予亦江湖潦倒人，强袭冠裳羞老丑。 便儗相从汗漫游，高挂云帆上庐阜。 他时杖策一访君，先数门前五株柳。 昨日公卿侧，逐队前上寿。 低头不出气，有若三日妇。 酒行尽膝席，四坐停觞久。 仰面吐一言，愕眙下堂走。 今朝遇故人，雨中剪春韭。 发醅新瓮香，馋涎免流口。 促坐共嗢噱，浑似脱械杻。 不知乌雌雄，那问兽牝牡。 指吾头上冠，譬彼阶前帚。 董龙今安在，此时何鸡狗。 君毋多酌多，恐吾犹狂否。 吾狂醒较多，醉来复何有。 莲花六时开，一一舒垂手。 金界本无尘，何事沙弥帚。 曦光穿层檐，暗香馥邃牖。 粥饭无杂心，食毕竞嚼柳。 著鞭愧不先，行道常甘后。 多生妄语习，恨不丸封口。 六十八年来，中宵细回首。 栖迟投林鹪，跼蹐丧家狗。 未知觉观方，阶除亦奔走。 敬礼优波尊，希空诸所有。 何人破苔根，手种此乌臼。 残鸦忽堕地，几寸坏云厚。 暝色空际来，苍然一亭受。 木杪县斜阳，微红似中酒。 岁岁话秋晴，霜风醉重九。 我从海上来，西行遵夏口。 不为武昌鱼，扁舟忽东首。 故人樊山客，怜我牛马走。 虽愁皮骨空，腰脚未衰朽。 相携踏晚翠，幽绝好林阜。 江声远不闻，化作松涛吼。 书堂吊桓公，寂寞思尚友。 天寒溪响咽，鼯鼠窜榛莠。 树杪见西山，气吞千培塿。 试望孙吴都，雄图亦乌有。 落落渔樵人，斜阳度陵薮。 山川遇坡老，何让柳州柳。 文章信有神，脍炙到童叟。 共指九曲亭，此中宜酹酒。 吾侪饮啖身，托命井兼臼。 安得从公游，骖鸾终绝糗。 壮龄乏恢奇，佳节惊衰丑。 殷勤柴桑令，肯顾柴桑叟。 更谢王江州，白衣来送酒。 何必菊花开，端阳即重九⑴。 ⑴ 五月壬申，星子周明府过访，曹九江、王南康并送酒。 天上浮云如白衣，倏忽变化成苍狗。 昨日乡里牧豕儿，今年还家印悬肘。 夏王趋时弃履簪，愚士介节安可守。 多谢平生游侠人，时过且莫论身手。 君不见，汉家圣人叔孙通，鲁国两生徒白首。 束发游名山，忽焉将白首。 行年已五十，足迹遍九有。 半生亦劳止，万事总孤负。 男儿肉飞仙，岂意成老丑。 少年气壮盛，匣剑作龙吼。 常思取将相，尧舜致我后。 中年悲蹭蹬，沦落遂不偶。 佯狂入五岳，卜宅隐庐阜。 将求长生芝，寿我父与母。 二亲竟不待，血泪盈两肘。 去岁已北游，今年复南走。 蓄意探罗浮，淹留匝月久。 五百四芙蓉，居然落吾手。 前贤郑（安期。）葛（洪。）辈，知有哭庵否。 再拜求金丹，犹思起衰朽。 轩临田水，面北山，左面万寿山。师取陶渊明『田水吾师丈人』语，名曰『师田轩』。中秋日鼎侍师饮于此，因赋。 北斗插檐前，南斗插檐后。 北山环座左，西山环座右。 楼台无地起，地又非我有。 苇间及田间（别有室名『苇间』。），人弃我方取。 全用精卫法，始比华严久⑴。 面临水作沼，背负土成阜。 沼中有何物，禾稻菱芡藕。 阜中有何物，松桂梅竹柳。 阜可设罝罘，沼可置罾罶。 于焉开轩楹，四面悉户牖。 茅茨与土阶，土簋及瓦缶。 命名曰师田，古谊良不苟。 田水为吾师，语出渊明口。 吾师与渊明，竟作同门友。 后稷教稼穑，帝舜事畎亩。 我其明农哉，士能躬耕否。 食为民之天，农乃国之母。 此轩信朴野，此意更深厚。 是日秋之中，于时午至酉。 退朝不言倦，高兴犹对酒。 枣榴兼桃梨，虾蟹并菘韭。 一一出尚方，分啖逮某某。 亲人到鱼鸟，和气感鸡狗。 拈吟钵可击，问难钟许扣。 海能纳蹄涔，岳岂屏培塿。 平泉陋文饶，独乐惜迂叟。 谁知燕寝馀，尚对龙楼九。 良夜三五节，主人千万寿。 云将欲拊髀，风后长回首。 再拜题此诗，列名同不朽。 按：记于八月十七日。 ⑴ 后依土山，前临田水，馀地甚狭，皆填成。 采莲莫采菱，菱刺伤人手。 采菱莫采莲，莲有并根藕。 土木形骸惟恃酒，玉山颓唐妍不丑。 生平未得步兵厨，死时愿获陶家取。 君昔不喜卷白波，近来始解亲红友。 醉墨香流烟月融，新辞气压蛟龙吼。 嗟予壮怀久销铄，渐见垂杨欲生肘。 脱鱼宁复恋故渊，逐鹿愧乏捷足走。 半世无成学种梅，今春无花心自忸。 感君为写陇头春，宇宙经纶在君手。 往离日苦长，来别日虞久。 相依晨夕间，属子一樽酒。 志趣各有存，大节期不苟。 讵以恃爱深，而负厥身咎。 世事方艰虞，勋名惧衰朽。 金飙卷淮流，花骢嘶岸柳。 努力舒远猷，金印行系肘。 当路急需才，况有平生厚。 短策余顾惭，清操誓终守。 临河濯长缨，愿言告良友。 万口已成碑，肤功自不朽。 区区麟阁画，于君复奚有。 秖是无公道，何以劝来后。 尚有上书者，非亲亦非友。 福禄祯祥，为公介眉寿。 福禄祯祥，为公介眉寿。 松柏之姿，异于蒲柳。 诗赓数首，酒酌数斗。 凡我同人，飏言拜手。 祝之，为公介眉寿（施懿琳编校）。 夙昔工词章，欲以垂不朽。 九原我为谁，徒快众人口。 众誉我不知，此情亦何有。 会须断结习，弃置等刍狗。 使有身后名，何如一杯酒。 呜呼古来神物显晦不可常，轶事难从讯遗叟。 掩抑千年忽昭揭，蛟龙撝护五丁走。 鲁宫魏冢竹素书，祇今一二诵人口。 烟销煤烬行复著，何疑猎碣初唐后。 尔日陈仓披草看，十亡其一惟存九。 剜刮土花拭苔绣，琅琅炳若天星柳。 遂令流传遍好事，周庙錞于甄墓斗。 韩公苏公诗继作，淋漓大笔字运肘。 聚观日多口日众，疮痏弹射争好莠。 由来名盛百毁生，疑信喧腾供恶友。 此鼓自唐流至今，子复生孙雏哺㝅。 立乎定哀指隐桓，零编断字皆蝌蚪。 就令馀庆伪手造，已堪阅世称耆耇。 何况宇文与嬴政，群言狋吽一夫嗾。 圣朝崇儒兴礼乐，峨峨泮璧新鬯卣。 虎观还闻聚学徒，鹿鸣曾说歌矇瞍。 十碣依然尽无恙，灵文翕赩齐岣嵝。 圜桥受学肩相差，古物摩挲手胝厚。 韦带抠衣阶下谁，江表鲰生名氏某。 观碑亦厕群英后，俯仰从前叹希有。 司空解辨桐山鼓，中垒能知贰负杻。 搜求茫昧须博物，奚惧坟羊与土狗。 所嗟历劫仍至此，刘蹶嬴颠视若偶。 丘墟已听几鹃声，辇载频回万牛首。 向使仍前尚沦汨，牧儿蹴蹋荛童掊。 直置金钟大吕间，陆离光彩人争取。 自古成名在得地，清水难同浊泥垢。 要之至宝不终弃，自分球图堪世守。 琉璃质脆槠叶轻，斯须悦目旋彫朽。 呜呼君不见方召功勋樊尹才，文字模糊石犹寿。 北宋以来古调稀，倔奇独数东坡叟。 攀韩提白追少陵，庐陵宛陵皆却走。 释褐初年判凤翔，八观佳句流人口。 遂令学步似者难，宝玉当前瓦砾后。 于今作手推商丘，云梦罗胸吞八九。 切泥独淬汉江流，射札偏穿董泽柳。 有如樊侯拥大盾，嗔目斯须饮一斗。 纷纷债帅何足当，木絓两骖戟钩肘。 由来七字分藩篱，无异嘉禾别稂莠。 难将时代论后先，文笔颉颃皆好友。 公于眉山真嫡嗣，威凤将雏灵鹊㝅。 无端俗耳耽淫哇，两部池塘聒蝌蚪。 郑鼠椟藏荆凤贵，流传谬种愚童耇。 依人作活终后人，狂走躇阶惟所嗾。 自悼菰芦识见陋，目眩商彝与周卣。 渊海灵源浩莫探，深池瞎马悲盲瞍。 企踵俊厨心所向，蚁封无路登岣嵝。 忽辱阳春和里辞，殷勤拂拭情何厚。 难邀顾况一看人，何意孔融知有某。 长歌跌宕辞俶诡，千汇万状无不有。 句奇欲敌弥明鼎，韵难屡叶云栖杻。 软红十丈东华尘，车如鸡栖马如狗。 几处揶揄逢路鬼，穷年漂泊嗟桃偶。 富儿肥马意气扬，明月夜投空掉首。 诚知欲益常反损，但愿无人来击掊。 先生识趣与众殊，人弃何妨我独取。 此心便与坡公似，湔祓偏多在泥垢。 不忝游踪故故同，郁孤奉使黄州守。 作诗聊为志感激，敢附青云名不朽。 好在莲花幕下人，灵光赋笔王延寿。 古人珍节物，佳时数重九。 况我居山中，萧然若园叟。 甘菊吐芳华，纵横被畦亩。 枫桕杂丹黄，锦绣冒陵阜。 双屐登云冈，一榻对松牖。 村醪泻秋露，霜螯亦在手。 肯教东篱花，千秋归五柳。 南隅入短垣，岩桂盈一亩。 山空秋露白，埽花拥箕帚。 芬烈侵衣裾，馀香发樽瓿。 深宵对凉月，清景两无负。 吾邑西北倚山麓为城出宜民门取道于大士岩行数里渡溪河左则越巢三都馆右则青埠潭左氏昆弟居之两山低处中横一径吾诗所称谷口是也居民数家酒帘村市樵子出入所经弛担结侣咸憩息于此自此而玉龙峡为东龙眠径越岭跨涧至似古山房泉源在焉石马潭为西龙眠径层峦叠岫倏忽开阖至社坛而窅然深矣凡予足迹所历各为六韵以志之馀请俟之它日 山县枕崇冈，数武即丘阜。 悬崖斧劈痕，临溪弥峻陡。 澄涧浸云根，石龛若新剖。 曲磴缘翠竹，方塘涵碧藕。 时有出郭人，来游挈樽缶。 是吾入山径，幽意恒探取。 ① 京师以正月十九日为燕九节群之白云观候真人降 镫月看方残，节序数燕九。 白云鸾鹤声，陈迹荒已久。 取醉倾都城，相将挈樽瓿。 一时方外客，幻妄无不有。 悬符曲背翁，卖药庞眉叟。 诡状惊愚氓，狂啸走村妇。 哆口说神仙，诳惑良可丑。 我闻蓬莱峰，弱水隔尘垢。 碧玉琢庭阶，䌽云塞窗牖。 桃花炊香粳，石髓酿天酒。 御风凌紫霄，天帝为宾友。 岂肯回鹤驾，蹋此利名薮。 吁嗟尘世人，延望空翘首。 快意百不一，拂意什八九。 人生忧劳中，坐是搔白首。 委心学陶公，齐物师庄叟。 揆之于圣贤，曰唯唯否否。 绝在必固先，诚于格致后。 白云生远峰，野泉流谷口。 愿学非曰能，此理质良友。 江都县治西，有石同培塿。 得毋类地肺，或可比石纽。 巍巍白马儿，庙貌建已久。 鼎既铸神奸，上复范妍丑。 门前诸塑像，奇怪得未有。 土功徵狸力，水祥见长右。 毕方火为讹，闻𧲂风是吼。 钟山烛龙潜，平圃英招守。 䴅既怪多足，䍺又笑无口。 山膏雅善詈，钉灵徒解走。 三年出象骨，十日炙女丑。 神鼓雷泽腹，帝断刑天首。 一抟居有穷，九山食相柳。 蚩尤弃桎梏，贰负遭锁钮。 凡此诸异物，其理难细扣。 歧舌何能语，反膝安可蹂。 船或坐而削，丝或据而欧。 鱼或海上捕，蛇或耳中受。 不知岁常然，抑或事有偶。 无䏿既已死，何以心不朽。 夏耕既无头，何以走厥咎。 女尸化䔄草，譬若柳生肘。 淑士处栗广，不异身横亩。 阴廊风雨青，虚室神鬼黝。 森然来搏人，駓駓张血拇。 令我不敢前，颇觉惊心陡，昔读《山海经》，疑蓄不能剖。 是书所由来，云出伯益手。 自宜比《禹贡》，同为百篇取。 崇伯有世系，乃为骆明后。 羽渊化黄熊，墠渚复是否。 考之于诸书，不合十八九。 上甲微王亥，况又殷事狃。 其说皆荒唐，直可覆酱瓿。 每思起九原，质之文命后。 龙威《遁甲》书，从此多纷纠。 祖龙见神人，汉武宴王母。 皆于此滥觞，奇说相煽诱。 安得昆仑墟，开阳作干掫。 不信乘吉量，遽有千秋寿。 归来眩心目，万怪踆户牖。 且操东向杯，帝浆以为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