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邻啼鹁鸪，西牖蝉噪柳。 忘机一延伫，物态欣有偶。 兹晨风日好，为具约吾友。 丰岁庆有期，先秋富菱藕。 雏童识南北，款户速谁某。 齐年居七八，大者颜未叟。 各各徵所闻，居然足谈薮。 倾觞及终日，仅足盈一斗。 中坐或嘅然，年前失黄耇。 客有一寸心，抱此亦云久。 妻孥不能知，庶可喻良友。 悠悠二三子，悼叹莫吾偶。 一世乏赏音，吾将寄身后。 一屋无閒人，勉复出门走。 一巷无閒人，驱车出坊口。 东西街十里，排户款良友。 皆云出门久，十至九不偶。 沿路爆竹声，儿童拍双手。 车来仍复返，斜日已交酉。 一世无閒人，谁同饮杯酒。 古人祝长年，类取象冈阜。 我今颂尚书，亦以山为寿。 尚书八州督，惠泽及民久。 前时持节处，闽海及陕右。 仁风所丕播，地力实雄厚。 每于奇绝处，皆得未曾有。 中南从东趋，太白向西走。 武夷清映海，华岳秀参斗。 尚书前按部，一一迎马首。 飘然来万里，清梦忆之否。 云奇岭复奇，倏又落吾手。 碧阜出我前，苍山峙其后。 烟岚日千变，各各入窗牖。 春秋多胜日，时复挈宾友。 咸云享清福，得此盖非偶。 惭余课士暇，秃笔有如帚。 翩然图名山，不敢杂培塿。 图成寄尚书，应复开笑口。 倘有飞仙人，同来献春酒。 朝看东篱花，暮折北堤柳。 人生无根株，安得不奔走。 张生年四十，抱道苦不偶。 西顾有老亲，曰归觅升斗。 穷秋霜霰集，戚戚聚侪耦。 相对惨不欢，惟应市篘酒。 君家难弟好，纵饮日濡首。 长饥资薄俸，未足糊兄口。 我意亦劝归，名山辟窗牖。 沉潜三十载，庶可冀不朽。 努力尽一尊，西行寡良友。 所居偏西南，十日寡良友。 今夜明月圆，清辉殊腻手。 蒋生叩门入，半日俯其首。 索我助急装，饷我一尊酒。 开尊与酬酢，乡味汝知否。 移坐石屋中，清谈亦云久。 苦言辞我去，相送出门走。 夜半西北风，泠泠吹笑口。 一山戴一山，重戴至谷口。 遵山视重戴，高仅及社首。 方知众高积，拔势乃得陡。 山坳环数郡，元气蒸泽薮。 中虚蕴灵宝，万古谁敢剖。 天阊虽已逼，地轴亦孔厚。 七十二代君，贞符藏北斗。 昨来方閒居，老仆忽窥牖。 贻我尺素书，言来自江口。 侧闻云霄客，念及耕钓叟。 饥寒门内事，讵足累交友。 幸兹中岁后，神智未衰丑。 奇书倘编校，事或需下走。 吾虽乏三长，一得庶时有。 囊钱与束脯，计功良可受。 我家居毗陵，百载亦云久。 忆从祖考来，成法可世守。 一衣兼一食，垂训皆不苟。 童年感孤露，圣善有吾母。 诲我勤载籍，诲我觅升斗。 中道忽弃捐，遗言犹在口。 筑室先垄旁，他时正邱首。 市脯何其多，待酒及良久。 狂言忽然默，饮已不离口。 何事玉与犀，碧筒杯在手。 名山一日居，苦复念良友。 昨发京口书，兼求会稽酒。 千头觅林果，双尾来石首。 故人今日至，饷物无不有。 仍移南寺榻，坐对北江口。 望雨雨不来，浮云变苍狗。 昔余慕清华，未尝废奔走。 闻言京雒客，年命亦有偶。 一自罹风尘，栖栖笑生亩。 致身苦未遂，预恐成老丑。 落日穷巷中，流光照虚牖。 持编映檐隙，妻孥哂其后。 朝齑不盈餐，夕枕讵贴首。 苦觅后世名，其人骨先朽。 郁仪既纤人，恒娥亦悖妇。 干戈生旷林，弟傲兄不友。 如闻天上乐，乃复分道走。 昭昭日月星，竟作逋逃薮。 ① 作者注：「甲子（1924）九月二十五夜。」 云中三茅君，向我若⑴招手。 凌虚接太清，下作神仙薮。 劳山虽云高，不如茅峰⑵陡。 峰峰滋白云，勾曲比岣嵝。 至今华阳洞，洞天极深黝。 山中陶隐居⑶，长⑷是烟霞叟。 惜哉符颂书，致诸萧公右。 灵山生药材，时为上方受。 少挂神武冠，老遗天子友。 宰相杂神仙，茅君其许否。 ⑴ 编者按：「若」，《洪弃生先生全集》作「如」。 ⑵ 编者按：「峰」，《洪弃生先生全集》误作「海」。 ⑶ 编者按：「居」，《洪弃生先生全集》作「君」。 ⑷ 编者按：「长」，《洪弃生先生全集》作「原」。 岁在戊子⑴月在酉，地上欃枪天彗帚。 社鼠野狐哀嗷嗷，一队健儿负梃走。 蛮烟细民无异志，只因新令掊克苟。 新令之条行者谁，刘公铭传来抚守。 自请住台过十年，剪除荆榛使财阜。 去岁剿番剿不成，遂向民间增税亩。 一方田园十数弓，丈量比前长八九。 累锱积铢算不遗，官乃与民争利薮。 不为朝廷培本根，斲丧元气焉能久。 区区弹丸何足言，坐使皇朝伤高厚。 农夫商贾不聊生，纷纷痛心又疾首。 浙东计亩为公田，南或呼箕北⑵呼斗。 传说昨日已打城，无乃跳梁成刍狗。 揭竿作旗抢地呼，背负耰锄击土缶。 肉食无心为苍生，脧削依然故见狃。 古人不畜聚敛臣，此言真堪铭鼎卣。 赤城千里如金瓯，无故寻端欲碎剖。 不知祸水何时平，老范甲兵胸岂有。 九重高远未曾知，万民泪落秋风柳。 ⑴ 编者按：戊子，即1888年。 ⑵ 编者按：「北」，《洪弃生先生全集》误作「比」。 皇天降灾殃，发自倭人手。 非彼能横行，天假为彗帚。 雨膏二百年，时数丁阳九。 或逢贪酷官，或遭跳梁丑。 潢池有沸汤，小民受其咎。 循环逾十秋，中辄生厄纽。 曩岁刘公⑴来，台海经击掊。 纷糅及山川，削朘穷林薮。 一波未能平，一声狂鲸吼。 汪洋日出方，突如来祸首。 疆臣无瑰材，海⑵天遭碎剖。 烽火遍全台，间时燎薪槱。 去冬台北城，忽有群雄纠。 聚沙不成团，焚如付乌有。 首从咸远飏，伤哉村童叟。 兹夏斗六门，亦复出抖擞。 彼族好扰人，乱丝益生绺。 闻说据在山，巉岩鬼神守。 彼族佩枪登，伤仆如坠缶。 失利无如何，馀怒及耕耦。 旁近几十村，村村焚成黝。 吾民居此间，如指在械杻。 所望天好生，意外能运肘。 俯提出妇孩，倒悬解耆耇。 吾民饥渴深，时时瞻箕斗。 骤雨不崇朝，暴风不恒久。 上天多变迁，云头灭苍狗。 岂有爱憎心，此薄而彼厚。 不过昏眚侵，太阳暂蒙垢。 真人驱天骄，名王系组绶。 献俘阙庙前，函头在左右。 未知我今生，得此遭逢否。 ⑴ 作者注：「铭传。」 ⑵ 编者按：「海」，《洪弃生先生全集》误作「每」。 闭门效閒居，未能遗田亩。 禾稻青油油，我愧泥涂叟！ 孜孜田亩视，胜彼谋升斗。 春初来一行，苗寸长如韭。 今夏偶复观，稻华秀已久。 幽鸟鸣田间，老农登陇首。 林树带茅茨，出入沽村酒。 田家乐事多，轩冕同敝帚。 愿寻沮溺徒，永结蓬蒿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