欢伯招我游，愁城域我止。 悲欢各有缘，不落杯匕里。 两渡琼海洋，孑身抛妻子。 中馈乏酒储，曷为嘉宾喜。 况乃逢俗宾，投觞辄欲起。 强作解事言，浊醪有妙理。 知音不在弦，得趣酒可已。 今我欲还山，此瓢永弃矣。 辟如鼠饮河，岂必窥其涘。 怀哉阮步兵，瓣香聊以祀。 陶公无宦情，饥乃驱之仕。 行藏不问天，卷舒惟任己。 荣膴非所钦，薄禄非所耻。 束带见督邮，不必问乡里。 自我浮于海，悠悠历星纪。 卑疏虽易容，迂薄亦可止。 白发已盈冠，青尊尚足恃。 时平可以起，年老不宜仕。 且倾北海樽，休挟东山妓。 高斋披款襟，明月照寒水。 愿与赤松游，长歌谢城市。 驽骀恋皂栈，骐骥怀鞭弭。 丈夫志四方，那能牖下死。 羞食五侯鲭，宁倒七贵屣。 一片热肠肝，所重酬知己。 宝剑千金装，解赠不留视。 杀人睚眦间，腥血染刀几。 一朝赴国难，捐躯以自矢。 朝出蓟门城，夕斫单于垒。 荡寇指顾间，无烦折尺箠。 功成解铁衣，伏阙报天子。 鹊印不愿垂，受赏乃所耻。 愿戴边胡缨，遨游贵戚里。 叱吒风云生，金貂供役使。 ① 自渡三叉河。至于广宁。平原广野。四望无际。莽莽然也。 辽河之上皆平地，西望北望平如砥。 长空草色相连接，千里苍苍复千里。 天边不见有人烟，但见落日孤云起。 我来四顾心茫然，三角道峰何处是。 策马去去穷岁年，思亲泪滴辽河水。 辽阳秋大寒，冰合长河水。 朔雪落满空，朔风刮地起。 云阴惨四塞，碛色昏千里。 广漠烟火绝，鸟雀聚孤垒。 独有远征人，日暮行未已。 人心何无常，天命自不已。 天人不相远，胡不求其始。 常情悦贵富，我独乐颜子。 颜子问何人，有为吾亦是。 木叶下山皋，霜风动地起。 我有一斗酒，西望待诸子。 诸子来何暮，孤啸临流水。 流水与白日，去去不自已。 昔人游赤壁，岁月今日是。 今日良可乐，诸子来无止。 余入仕最早。二十四。为礼部郎。发得白亦早。三十四见二毛。心惕然内愧且伤久矣。而官侥冒序。进至列卿。可已而不已。见二毛十五年。可已镊而不能已镊。腼然益惭。今忽自誓。宦六十而纳禄。发五十而废镊。意甚决也。既又自笑曰。是缓期也。乃公善自假耳。然吾今四十八年长矣。五十与六十。只赢二年十二年。迫矣芒乎。忽忽乎诚无聊矣。奈何其易言之也。夫人之欲富贵与美好。却老何限。彼其宦不过六百石。发白不事镊者尚矣。世之计较一官一资。钟鸣不休。颠仆失朝仪。取訾于晚节。与老旦死为人大阿翁。而操镜镊不舍。被文士苦辞虐语者滔滔是也。以余所志而概之。其有间矣。遂成古体一篇以自解。且以自警。 仕宦如涉远，行行未遽止。 镊发如扫尘，在眼不能已。 岂为前有期，非求室无累。 直以意无聊，黾勉且复尔。 行远路难极，扫多尘逾委。 人生乘气机，何计得离此。 未若舍吾车，息帚从满几。 虽然静躁殊，常患此心起。 我宦列卿班，侥幸被朱紫。 我齿垂知命，衰白固其理。 进取诚可愧，星星亦奚耻。 庶几中自誓，执迷戒至死。 废镊期二年，悬车待一纪。 人情苦蒙蔽，既悟更他俟。 曷异攘鸡翁，茫然混非是。 铁城去京师，道阻千百里。 尝观谪戍行，西望已酸齿。 自余放逐来，涉远如涉迩。 时虽夜梦归，未及中路止。 君今念我至，马病仆不起。 相见岂非愿，地遐愧跋履。 关山既难越，几处逆风水。 况兼秋冬交，天霜逼衣被。 轻身重会面，此义古谁似。 久痾废在床，走门便步屣。 少食辄防喉，对案饭加匕。 村醪薄无过，屡觞觉转美。 气寒抱冰雪，渫汗沦肌理。 矮屋小于阱，昭旷豁羁累。 棘篱耸茅楹，熙阳耀檐晷。 穷荒变康庄，辇毂由尺咫。 田园若登降，历历周览视。 交懿若献酬，一一亲汝尔。 儿女别多年，婉娈供宴喜。 愁眼霁衰涕，悲肠濯清泚。 始悟万死躯，馀生故有俟。 为欢齐久速，浃旬谐素企。 解携终一朝，塞兑甘长委。 我家本京洛，胡为越千里。 纷然遭丧乱，不得依桑梓。 此邦非故乡，忽将半一纪。 居穷寡伴侣，近身唯杖几。 李生挟书至，令我三叹起。 觌面破孤涕，披襟陶暂喜。 顾惭卤莽甚，但赏瑚琏美。 火云构炎阴，积雨沈城市。 前街十尺泥，汩没混风水。 朝来诣函丈，碧藓生素履。 感汝勤苦志，深心喻精理。 至道且无隐，文章况小技。 村闾日少事，昼寝动移晷。 岂不愧李生，嗟哉蓬门士。 月华被我衣，洗然如秋水。 还将清净身，坐此澄明里。 披襟溯霄汉，寸心亦不起。 圆灵湛皎洁，洞澈消馀滓。 虚潭贮寒影，生灭俱无累。 夜静天籁绝，微澜息纤绮。 得之俯仰内，万劫相终始。 耿耿到三更，人间睡正美。 少壮绝旁好，独性爱书史。 敝精数十年，刻楮穷拙技。 始慕济时策，妄拟恢至理。 晚途却参差，平生计非是。 近看桐雷方，事业乃在此。 为儒破万卷，未救一饿死。 岂如抽鸿宝，得令眇者视。 彼微草木滋，天地钟厥美。 根茎异功用，金石殊佐使。 向靡上池眼，畴能觑源委。 妙抉造化情，熏灌沦骨髓。 固知圣贤心，辛苦保赤子。 人言跻寿域，小道斯为鄙。 致泽既无术，活命胡可已。 世末风气昏，疫疠遍远迩。 愿借刀圭力，抉见癃病起。 天形上苍苍，积虚几万里。 日星高下悬，元气浩终始。 无物生万物，发育恒不已。 虚乃万物根，生为万物纪。 悬解尔岂了，一言偶契似。 悠然感中怀，使我当夜起。 穷▒简人务，未可居城市。 尽室就江郊，依依别故里。 独行村墟暮，旷然洗烦累。 小屋诚已俭，入门见湖水。 是时春向晏，晴波净如绮。 草生被堤岸，鸣鸟感思耳。 触境娱视听，令我扶病起。 地幽饱閒适，毕景俱四美。 久要得崔许，兼邀棠山子。 迢迢叶舸影，渺漫连涯涘。 虽无满尊酒，亦足陶宴喜。 投老且慰意，此乐几忘死。 与世既龃龉，素餐实近耻。 三咏蟋蟀篇，默叹浮生理。 君侯念我衰，未肯独不死。 良方合上药，十金抵寸匕。 分张资服饵，欲以济濛汜。 茑丝带茯苓，门冬配枸杞。 那无薯蓣精，亦有藕实美。 神农著图经，仲景存妙理。 琼霏落兔杵，厓液熬蜂髓。 怪君涉遐龄，童颜健步履。 专收草木滋，永脱阴阳累。 馀波及陋质，重惠疲拜起。 虽虞炉鼎败，庶免金石毁。 相期龟鹤算，俯视桑瀛水。 敬谢魏伯阳，丹成救弟子。 少来性放诞，万事都不理。 怅望杜陵翁，嗜酒偶相似。 气豪仗身健，一吸百川水。 虽然五斗量，既满辄思止。 酲饮与卯酌，绝口抵没齿。 以兹到白首，得免烂肠死。 申君同此好，不厌多且旨。 乾喉兼渴肺，浸灌觉清美。 常嫌曲蘖乏，每恤尊罍耻。 所畏积日月，遂至沈骨髓。 今承北州役，屈迹兵尘里。 幕府简文檄，官厨富蛆蚁。 登楼乡思集，塞笛感愁耳。 倘微刚制力，或堕口业累。 旷怀宁外物，克己乃君子。 况当厉良器，树立何但已。 夕惕勉及时，流景疾如矢。 凉秋峡雨乾，出门见万里。 离赠借仁人，别恨伤壮士。 寂寞卧江潭，独醒吾老矣。 我梦西不周，行行一万里。 乔林上蔽日，瀑道悬空里。 攀萝陟峻崖，倚岩见海水。 忽逢羡门子，腾鸾风驭驶。 羽盖去飘飖，云旗何离𣘩。 回节驻茸鞦，授以内丹旨。 相随两玉女，目成启玉齿。 要余白琥环，餐余赤凤髓。 髓以缄殷勤，环以固终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