穷腊天地闭，云气匝野垂。 何况袁抚间，积潦盈路歧。 寸晷拔寸步，一堠费一时。 忽跌落深淖，有似鸟著𥻿。 寒日已西匿，游子方南驰。 孤店渺烟际，僮马饥以羸。 霏霏雪没骭，憯憯风裂肌。 古人贵遗体，不肯临深危。 儿行风雪中，慈母安得知。 终当投绂去，重补南陔诗。 君忆东湖不久归，我思陈迹恍难追。 殷勤为报莺花说，止有诗情似旧时。 闻说都人竞出嬉，御街箫鼓倍年时。 相公入奏天颜喜，半夜扬州送捷旗。 俗情重蒲饮，故事按舟师。 莫倚无山越，闲将作水嬉。 蘋末萧萧忽怒飞，松公欲仆竹君攲（原作倚，据冯本改）。 无人委曲镌风伯，晚稻方花最怕吹。 禹功远矣世犹思，谁谷吾州赖两陂。 待与閟宫碑岁月，并为神作送迎诗。 痴呆已肖木鸡状，行走不减竹马时。 太平期恰当今日，嬉戏翁浑如小儿。 自从失关隘，国荡无藩篱。 血喋渭耕处，草荒汉坛基。 获（原缺，据卢本补）复以泸叛，坏势如败棋。 设非城古渝，遂举蜀弃之。 吁嗟今之人，不念筑者⑴谁。 但见绳陈汤，未闻言李齐（原作开言李斋，据冯本改）。 曾忆⑵建隆殿，老柏生新枝（原作枝新，据冯本乙）。 方喜立赤帜，俄已变黑旗。 昔（原缺，据卢本补）欲包秦巩，今乃防嘉眉。 澈也客金吾，于何驻旌麾。 孟（原缺，据卢本补）坚出塞铭，仲宣从军诗。 吾耄不可待，何以慰离思。 ⑴ 原作作，据冯本改 ⑵ 二字原缺，据卢本补 老怜几个小孙儿，不减添丁与阿宜。 渐有墨鸦扫窗兴，绝胜竹马走廊嬉。 道远书筒少，时难旅橐垂。 花飞春事过，柳暗晓妆迟。 爱子死于汲，常情鲜不悲。 贤哉孝廉妇，哭恐阿姑知。 岁暮天苦寒，风雨复乘之。 道边得古寺，欣然具晨炊。 瘦树立中庭，断蔓络短篱。 小僧为设炉，童子烧槁枝。 坐令手足柔，髭间失冰凘。 敬礼龛中像，尽读庑下碑。 少年志四方，故里了不思。 晚知行路难，更觉游子悲。 一官始巴僰，剡曲归何时。 置之勿复道，烂醉忘天涯。 虚堂雨过生凉飔，劝君一醉君勿辞。 去年不知今岁（须溪本卷一作年）事，明年万事今得知。 旧时扶床同戏儿，还乡问讯令人悲。 冢丘累累在者谁，纸钱雨湿抱树枝。 君去六十有几时，更望七十何其痴。 求师学道亦已迟，谢客努力从鸱夷。 四客联辔来，我醉久不知。 倒衣出迎客，愧谢前致辞。 客意极疏豁，大笑轩须眉。 礼岂为我设，度外以相期。 衮衮吐雄辩，泠泠诵新诗。 共言携酒壶，扫地临前墀。 意气相顾喜，忽如少年时。 老鸡不解事，唤觉空嗟咨。 涉世四十年，贤隽常追随。 尔来风俗坏，动脚堕险巇。 森然义府刀，谁为叔度陂。 起作四客篇，捕影吾其痴。 少逢春归未解悲，千篇曾赋伤春诗。 可堪霜点鬓须后，更值绿暗园林时。 杨花轻堕檐外影，杏子重压阑边枝。 毬场立马漏声静，绮窗语燕檐阴移。 向来春事渺何许，长空鸟迹何由追。 鞦韆未拆已寥寞，日暮东风吹䌽旗。 平生不镊白，霜雪满鬓眉。 照水默自笑，已迫沟壑期。 慨然念归休，不计妻子饥。 渠饥亦有命，我节讵可移。 自我来桐江，实无负茕嫠。 谗波如崩山，孤迹则已危。 陆子定何人，正恐君未知。 午枕梦剡曲，秋风吹钓丝。 楚人固多孱，妄谓秋可悲。 宁知河岳间，气俗乐此时。 壮士鸣雕弓，健马嚼枯萁。 日驰三百里，榆关赴战期。 阵云压龙庭，杀气摇参旗。 炽火燎狐兔，倒泻黄金卮。 勒铭燕然石，千载镇胡儿。 安能空山里，冻研哦清诗。 我老畏作病，杯酒久不持。 读书寒雨中，比夕颇思之。 呼童欲洗酌，顾以病自疑。 清坐叹寂寞，痛饮愁淋漓。 三爵醒醉间，此理当徐思。 一掬琴高鱼，且复伴吾儿。 东风吹雨溪上来，北山出云以应之。 严州城中三日雨，朝莫点滴无休时。 向来秧底乾欲裂，白水漫漫俄盈陂。 豚肩覆豆巫醉饱，龙骨挂壁农遨嬉。 今年蚕麦收数倍，茧大如瓮麦两岐。 西成在眼又如此，还乡鼓腹歌淳熙（自注：时去受代才四十日。）。 ① 按：此诗后原空缺十一行，据目录夺《园中杂咏》一首、《夏雨》一首、《夏夜》二首。 艺花本无多，过眼那复遗。 阴阴一园绿，佳处乃在兹。 悠然东窗下，顾与枕簟宜。 风轻竹解箨，雨足果压枝。 海山万峰郁参差，宫殿插水蟠蛟螭。 碧桃千树自开落，飞桥架空来者谁。 桐枝高耸栖丹凤，莲叶半展巢金龟。 和风微度宝筝响，永日徐转帘阴移。 西厢恍记旧游处，素壁好在寻春诗。 当年意气不少让，跌宕醉墨纷淋漓。 宿酲未解字犹湿，人间岁月浩莫推。 叹惊抚几忽梦断，海阔天远难重期。 三十六策醉特奇，竹林诸公端可师。 秋风萧萧吹鬓丝，蟹螯正可左手持。 醉倒村路儿扶归，瞠目不识问是谁。 浩歌起舞夜何其，北斗磊落明河移。 贵人惜醉渠自痴，黄金络马誇市儿。 一朝祸来莫支持，新州如山不可移。 老翁七十如童儿，置书不观事游嬉。 园中垒瓦强名塔，庭下埋盆聊作池。 青蒲红蓼共掩映，病棕瘦竹相扶持。 衰颓已作老骥卧，来往尚如黄犊驰。 但知身存百无害，莫问老健能几时。 汝勤挟筴乃堪笑，且共饭豆羹秋葵。 年过七十日夜衰，羸然骨立不支持。 一身百病作无时，饭且不足那论医。 镜中之人定是谁，面骨突兀鬓成丝。 买棺作冢计已迟，一旦宁免累诸儿。 门前湖山可遨嬉，心虽欲往力不随。 左车牙脱吁可悲，问汝何不食肉糜。 有客饷珍草，发奁惊绝奇。 正尔取嚼龁，炮制不暇施。 异香透昆崙，清水生玉池。 至味不可名，何止甘如饴。 儿稚喜语翁，雪颔生黑丝。 老病失所在，便欲弃杖驰。 晨鸡唤梦觉，齿颊馀甘滋。 寄声山中友，安用求金芝。 城南杜五少不羁，意轻造物呼作儿。 一门酣法到孙子，熟视严武名挺之。 看渠胸次隘宇宙，惜哉千万不一施。 空回英概入笔墨，生民清庙非唐诗。 向令天开太宗业，马周遇合非公谁。 后世但作诗人看，使我抚几空嗟咨。 一百五日东郊时，陂塘水满雨如丝。 人家青烟不禁火，俚俗岂复思子推。 旧坟年多木已拱，新坟积土高累累。 老鸦飞鸣衔肉去，纸钱雨湿挂树枝。 深松茂柏死自乐，地下应笑生人悲。 眼中青山身后冢，此事决定君何疑。 风吹云破日下照，小滩碎砾光陆离。 停车暂憩道傍舍，解囊且补残春诗。 寿考如富贵，初亦不自知。 邂逅偶不死，亦或至期颐。 予少多疾恙，五十已遽衰。 齿摇颔须白，萧然蒲柳姿。 俛仰忽二纪，卧病实半之。 富贵不可求，寿亦岂汝私。 万事付自然，孰为乐与悲。 惟当老益学，易箦以为期。 天下本无事，庸人实扰之。 吾身本无患，卫养在得宜。 一毫不加谨，百疾所由滋。 人生快意事，噬脐莫能追。 汝顾不少忍，杀身常在斯。 深居勿妄动，一动当百思。 每食视本草，此意未可嗤。 赋诗置座右，终身作元龟。 读书乃一癖，我亦不自知。 坐书穷至老，更欲传吾儿。 吾儿复当传，百世以为期。 君看北山公，太行尚可移。 皇天本无心，万物各有时。 飞鸿何预人，南翔每如期。 仰看霜露坠，俯观草木衰。 英英篱下菊，秀色独满枝。 岂无一樽酒，相与斟酌之。 耋老天所佚，行歌复何疑。 弊庐虽陋甚，鄙性颇所宜。 攲倾十许间，草覆实半之。 碓声隔柴门，绩火出枳篱。 缚木为彘牢，附垣作鸡埘。 黄犊放林莽，苍鹅戏陂池。 佣耕食于我，客主同爨炊。 瓦盎设大杓，菹苋羹园葵。 一饱荷锄出，作劳非所辞。 上以奉租赋，下以及我私。 有钱即沽酒，阡陌恣游嬉。 亦有扶持者，婢跣奴髻椎。 欲画恨无人，后世考此诗。 易传三圣至仲尼，炎炎秦火乃见遗。 经中独无一字疑，正须虚心以受之。 世衰道散吁可悲，我老欲学无硕师。 父子共读忘朝饥，此生有尽志不移。 酒旗三家市，烟草十里陂。 林间鼓鼕鼕，迨此春社时。 饮福父老醉，嵬峨相扶持。 君勿轻此声，可配丰年诗。 禀赋本不强，四十已遽衰。 药裹不离手，对酒盘无梨。 岂料今八十，白间犹黑丝。 咀嚼虽小艰，幸未如牛呞。 昔虽学养生，所遇少硕师。 金丹既茫昧，鸾鹤安可期。 惟有庖丁篇，可信端不疑。 爱身过拱璧，奉以无缺亏。 孽不患天作，戚惟忧自诒。 挛躄岂不苦，害犹在四支。 二竖伏膏肓，良医所不治。 衣巾视寒燠，饮食节饱饥。 虎兕虽在傍，牙爪何由施。 老人不妄语，聊赋养生诗。 岁秋固多雨，每恨不及时。 黄尘蔽赤日，苗槁已不迟。 踏车声如雷，力尽真何为。 天岂不念民，云族风散之。 穷民守稼泣，便恐化棘茨。 妻子不望活，所惧尊老饥。 我愿上天仁，顾哀民语悲。 鞭龙起风霆，尚继丰年诗。 四序虽悉佳，莫若新秋时。 已脱烹煮厄，未兴摇落悲。 鹭集水落渚，鹊争风堕枝。 烟村乌桕丹，晚日望最奇。 岂无一舴艋，往赴幽人期。 婆娑下堂迎，坏衲颠倒披。 丹果垂中庭，碧花蔓疏篱。 秋高财一来，怪我今年衰。 鸾胶捣松烟，成此金石姿。 虽以刚故折，挺特终不移。 微功在简册，敢惜身蹈危。 虽非破砚文，永世亦有辞。 少壮如昨日，忽已及耄期。 旧友散莫收，亦复少新知。 言归镜湖上，日日醉东篱。 自笑如寒蝶，裴回残菊枝（自注：东篱，予小圃名。）。 槐楸阴最茂，秋晚惟空枝。 今日晴无风，散步适其宜。 右扶青溪杖，左挟斜川诗。 石琢四腰鼓，可以休我疲。 清言出正始，不杂世论卑。 野僧何处来，成此一段奇。 乘兴出游眺，初不言所之。 家人固难求，我亦不自知。 投杖却人扶，疾步莫能追。 荒寒野庙壖，枯涸沤菅池。 过门争邀留，具食不容辞。 浊醪小瓮酿，香饭别甑炊。 瓦盆进豚肩，石臼捣花餈。 新冬不易见，醉倒理亦宜。 举手谢主人，外强中实衰。 一觞可以起，它日更为期。 往年屡游丈人祠，上官八十如婴儿。 自言少年聋不治，芝房松鬣可无饥。 叩之不答但解颐，德人之容端可师。 我闻学道当精思，毕世不可须臾离。 公虽泯默意可知，亡羊要是缘多岐。 逝从公游亦未迟，联杖跨海寻安期。 生世如梦境，淹速无定时。 少壮不可恃，况汝迫耄期。 五官及百骸，自揣日益衰。 客来能送迎，要是强支持。 百口皆新人，所至无旧知。 绍兴同朝者，扫地靡复遗。 虽云穷耐久，造物岂汝私。 馀日真几何，得酒且伸眉。 草衰何预人，每起徂年悲。 日月才几何，又见青青时。 青青虽满眼，行矣当复衰。 盛衰还无端，其理可前知。 人生死则已，千载无还期。 月出横林上，宿鸟无定枝。 物生各畏祸，所托辄蹈危。 老人倚壁坐，大鼾惊群儿。 虽云差自适，见事亦太迟。 犹有一可喜，永谢世俗羁。 万事有常理，中智皆能知。 祸福如白黑，不待诹蓍龟。 疾患初萌芽，未有旦夕危。 每能自省察，百鬼安能窥。 一怠生百疾，速死乃自诒。 总角入家塾，学经至豳诗。 治道本耕桑，此理在不疑。 今兹垂九十，谢事居海涯。 戴星理农业，未叹筋力衰。 四月筑麦场，五月潴稻陂。 秉火去螟蝗，磨刀剪棘茨。 西成大作社，歌鼓乐圣时。 东园二亩地，重重作藩篱。 我岂妇女哉，避客门不窥。 要当尽彻去，来往无它歧。 饭罢忌久坐，时须曳筇枝。 老人世间百念衰，惟好古书心未移。 断碑残刻亦在椟，时时取玩忘朝饥。 推寻点画到曲折，想见落笔纵横时。 岂惟鸾凤九霄上，景钟大鼎森陆离。 虽然欲学则曷敢，驽马仰看骅骝驰。 正如志士才不称，心慕伊傅终何施。 尔来亦复强点染，手不随意徒嗟咨。 悬知明日天将雨，中夜云蒸紫玉池。 日出鸣布谷，月落鸣子规。 一气之所感，彼亦不自知。 架犁最晚至，适当农事时。 丁壮戴星出，力作孰敢迟。 鸣者既有警，闻者得以思。 乃知失时辈，强聒终何为。 百舌亦能言，今默乃其宜。 我作时鸟篇，用继豳人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