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兴书传右军法，碑楷无过孔庙堂。 西安城武重勒石，善本旧推荣蔡张。 吾斋墨缘幸萃合，敢例三箧收遗亡。 先生长歌昔题记，为我载赓银印章。 谢表兼摹群玉刻，篆书八字衔具详。 黄银印出晋内史，三百年后传有唐。 官以人重印千古，那数会稽骠骑王。 玉麟牢锁有谁见，异代出作虞书祥。 琼文照耀石墨字，光怪所聚神鬼藏。 当时奇秘忍轻与，山阴遗韵东观扬。 银青光禄添故事，宝带不换梁公房。 乃知精灵契翰墨，鹤口铜砚殊轻偿。 惜哉金石就沦绝，后人数典徒煌煌。 我今前后三旧拓，并此临卷珍琳琅。 何殊永兴书石罢，永和文物归佩攘。 牙签犀轴锦装褫，要附至宝缄青箱。 虞戈夜烛牛斗气，苏斋妙迹争腾芒。 陶镕顽钝受心印，庶免算子诃香光。 黄银印赐著作郎，世间石墨珍璆琅。 画腹艺精从道悟，如神笔妙知器藏。 文辞书翰皆可喜，一时毡拓来四方。 周额削后石刓缺，越千余年浸散亡。 旧本并希城武陕，原刻漫溯贞观唐。 山谷昔赏荣咨道，月峰曾录韩存良。 我生已晚去古远，南辕北辙徒伥伥。 何期神物有呵护，康里元册留唐装。 唐初同文变六代，东观帖出无道场。 郎官石记谁遽拟，九成化度差颉颃。 巍然太华秀真骨，后来宛列儿孙行。 全碑仅阙四之一，补以摹刻中令王。 圆机残字人争购，此拓岂止千金偿。 乍惊秀郎过智永，匪特峭劲如欧阳。 鲁器不欹见中正，隋珠在握含光芒。 层台缓步行人选，雍容合傍夫子墙。 金声玉振跻大雅，龙蹲凤跱开文祥。 若准孔门用诗例，譬曹入室刘升堂。 昭人颖达具虞法，下侪潘陆坐庑廊。 当时五绝褒秘监，献规一体观文皇。 右军腕助天戈舞，北堂文播儒风扬。 俗学但以书貌取，毋乃优孟之冠裳。 天吴紫凤久颠倒，而况错杂淆玄黄。 覃溪老人霜鹘眼，赏论不数云门张。 考证诸家负真鉴，何王徐辈所未详。 问字日就草元阁，百花放艳虹腾光。 子山箧邀文靖赏，虞家笔让来儿飏。 匹夫怀宝不知戒，敢诩家学私青箱。 拟谋镌字光宅手，重排曲阜阶楹旁。 斯文废坠傥竟举，几研小胥犹可当。 昔有交让树，蒙茏荫千章。 蟠根日郁结，绿叶何芬芳。 下有麋鹿游，上有鸾鹤翔。 贞石生其隈，廉泉出其傍。 高风迈千古，令誉安可望。 谁知逢匠石，一旦遭斧斨。 零枝作器玩，大本充栋梁。 镂金复错彩，奉君白玉堂。 自谓尽材任，岂识非其常。 修名仍遇梅，掩抑徒自伤。 辞亲远行迈，所适天一方。 脂车戒前途，陟彼千仞冈。 清风来禾黍，蕉葛生微凉。 忆昔别君初，桃李繁秾芳。 如何三月后，遂见黄花香。 采采不盈掬，怅然中心藏。 手把珊瑚枝，身袭芙蓉裳。 清节亮可贵，不佩庸何伤。 人生有臧否，此心任低昂。 仰视碧天末，矫矫鸿鹄翔。 户部尚书阎公掌司财赋已来，整理搜剔，官吏咸悚，近拟裁汰孤寡口粮以节国用。贫民愤怨，作是哀之。意浅辞烦，蕲诫闻者。世无白傅，聊存此心云尔。 圣清重民命，忠厚开基长。 太后武且仁，只手回金汤。 钱刀犒劳役，粟米振凶荒。 上衍列圣德，永荫万世昌。 孤寡至堪悯，定例颁口粮。 行之百馀载，未闻有所妨。 尚书田间来，悍然嗤旧章。 彼小儿老妇，奚亦窃太仓。 有恃不谋生，国库岂债偿。 裁之截其滥，独断莫敢搪。 在官诸少年，附和因誇张。 谁知道路哭，上掩日月光。 臣闻理财用，无政事不良。 赋税旧有则，江海今通商。 岁收八千万，较昔一倍强。 勇营耗天下，极费最北洋。 江南多冗官，饱食不较量。 省一营一官，胜如算秕糠。 漏卮属情好，无告乃可戕。 用心既不厚，行事亦不祥。 臣言若诬讪，神鬼森在旁。 忧心日如酲，长歌以慨慷。 涕洟不敢垂，中心暗摧伤。 万事不挂眼，无子则皇皇。 昨日灌汤药，今日见空床。 儿啼我不闻，我哭儿已亡。 莫生他人家，恐惹人断肠。 白日澹无色，泫然在他乡。 秋新叶已故，㧶然委阶黄。 只禽悲我前，不知是何祥。 启扉接凶问，反复旋目眶。 已矣吾伯讷，一暝万世忘。 不效君与民，竟舍儿共娘。 世无此丈夫，使予肝胆伤。 君初渡南海，脩礼谒灵光（谓东塾师。）。 高第推于（式枚）文（廷式），结交为辈行。 抠衣甫一岁，起起公不祥。 二子既分逝，君亦返所藏。 我时简往还，但亲讲席旁。 蠢蠢十年馀，识面在他乡。 四十尚僶俛，不遇能有常。 贶我琅玕篇，字字剜肝肠。 吾师体大雅，所学造明光。 菊坡接学海⑴，成就难具详。 胡（锡燕）赵（齐婴）启始秀，踵起有廖（廷相）王（国璲）。 谭（宗浚）黎（永椿）饶（轸）二林（国赓、国赞），各以一诣张。 马（贞榆）沈（葆和）最朴洁，教广陶⑵与杨（裕芬，两湖书院经学分校）。 后来富俊彦，略记温（仲和）陈（伯陶）汪（兆铨）。 哀哉冯孝子（焌光），陈生（树镛）共悲伤。 薪火已亲执，天年竟不长⑶。 巍巍崇雅楼⑷，肃肃传鉴堂⑸。 心知治乱故，处士不敢扬。 箸书正学术，考古定乐章。 所怀在明备，梦寐游虞唐。 发挥七篇秘，明白一世盲。 恒于侍坐时，言语闻慨慷。 惟中有束缚，同舍罕一狂。 亭林有异同⑹，二田岂颉颃⑺。 吾友记未尽，空来泫雷塘⑻。 当年松庐侧，十三叹孤□⑼。 追随逮东塾（鼎芬年十九受业东塾。），得一每十忘。 承先词郑重⑽，守节心惭惶⑾。 祭田二十亩，春秋以蒸尝⑿。 文孙如小同，不止解凡将⒀。 所愧一士贱，不称百鍊钢。 君才甚英迈，曾爇南丰香。 流连天人策，倘亦念畿疆。 还思无咎室⒁，中铺六尺床。 偃仰不再见，见亦非故房。 世事如一棋，小者先莫量。 黑白苟未判，败乱岂有央。 山中头陀盦，寄林散閒芳。 凉月隔新醉，只雁忘故创。 江流日如此，旧学嗟茫茫。 ⑴ 东塾师为学海堂学长数十年，至老为菊坡精舍山长。 ⑵ 福祥，禺山书院院长 ⑶ 师殁前数日，以遗书付陈树镛、庆笙编次。庆笙孝亲无年，死才三十耳。 ⑷ 师辟夷乱，居横沙村，取诗孔疏『小雅不可不崇』之意 ⑸ 东塾集有传鉴堂记，以先世读资治通鉴，故云传也。 ⑹ 亭林生乱世，其言切。师生平世，其言安。日知录言治术、读书、记言、学术，古之政教，无彼此也。『博学于文，行已有耻』，亭林举之于前，师书之于后。博约交至，融会贯通，其心一也。 ⑺ 师尝语门弟子曰：『吾所学近程瑶田、王白田两家。』殆以程考订博核，王为紫阳之学耳。然瑶田无其大，白田无其精，恐是逊词也。 ⑻ 庆笙欲仿雷塘庵弟子记书例，详述师一生学行。后又欲撰年谱，鼎芬均助之，未及成。尝偕拜墓门，同一哭也。 ⑼ 同治十年，师编外太祖南康公诗略成。秋祭日，师亲至亲水濠故居，以初印本焚座前，鼎芬随祭。 ⑽ 二伯祖覃思深微，著有守鹤庐经说。壬辰，程侍郎典试粤东，以经通郑学拔取。庚子会试，为胡文忠公所荐。师年较少，恒来问难，情谊日笃，遂与三伯祖、六叔祖为姻。于吾家至厚密责，望鼎芬亦倍于他人，可愧也。 ⑾ 庚辰冬，晦若归，述鼎芬试事，后谒经席。师曰：『汝得庶常，甚好。吾粤数十科所未见也。』鼎芬自是守节之意益坚。 ⑿ 鼎芬既归里，与同门集赀，得钱百万文，为师置祭田。 ⒀ 师长孙庆和从游端溪、广雅三年，学有家法，品行温雅。 ⒁ 师读易处在精舍东。晦若居经年，云阁尝往来其间。 十日荷花雨，三间岁寒堂。 人情翻覆手，世味零落肠。 送别嗟远道，负疴还故乡。 他年放翁记，相对话寥芳。 忆昔麻鞋见先皇，惟公留居苏柳堂。 诏书恻怛谁所草，似苏州陆饶州汪。 易五运粮先至此，三影留在窗前廊。 慈恩寺塔九日会，有约不到予仲丧。 易五垂翅亦同去，江东渭北年年长。 十二年间几多事，今朝同在龙华场。 一为三友一六逸，与志沈陈又王杨。 微风衣带自端正，林木深蔚添斜阳。 图成相视共一笑，谁与面皱谁鬓苍。 主人爱客茶瓜美，发箧倚壁书画芳。 屡罹丧乱存者此，触目还有千琳琅。 恽王汤戴世间物，吾爱郑兰惜尚藏。 逝者回思彭泽陶，间评能记曲江张。 人生无事堪美满，患难朋旧非寻常。 悲夫天不佑大宋，龙髯一去群儿狂。 文景基牢岂可恃，猝然江汉惊如汤。 遗民几个有何补，且与携卧苍苔旁。 秋花凄凉胜春媚，千泪泫断藜苋肠。 酒阑付我填词图，归来拥被□□床。 未知易五今夜事，此生此会长无忘。 ① 癸丑荷花生日作。按：元诗十八首，见卢刻三首，见叶刻十二首，此录三首 山椒亭自隐，松下瀑皆香。 舟小无人用，有人恐非长。 不如閒泊此，自然无所伤。 倘有求仙者，吾从张子房。 乘螭游不周，垠堮骋八荒。 在昔为灵均，君也今颉颃。 入秦纪山川，葱郁怀帝王。 想见登太华，天风吹衣裳。 三峰堕黄河，日月背后行。 瞻礼白帝宫，赋诗一百章。 英声流琴笙，古色当琥璜。 引手接天河，众星随低昂。 遥望赫连台，云气如牛羊。 矫首至再三，枉矢飞天狼。 感慨亦何为，宇宙原秕糠。 列宿豁天宇，尊者惟文昌。 帝座升紫微，左右何焜煌。 卿云出其间，五色同昭彰。 海隅域东瓯，牛女亦在旁。 掩映扶桑霞，日月遥相望。 日精吐鹑火，月魄流珠光。 奎璧谅不遗，躔次托后行。 美人遗书自玉堂，谓我家住南海旁。 手弄白日攀扶桑，十年不一上帝乡。 北斗天上司文章，银河纬繣成七襄。 鲛人织绡贡衣裳，天女岂得无流黄。 我思美人骑凤凰，和鸣十二谐宫商。 直排阊阖升文昌，羽衣金节明月珰。 会集群帝骖龙翔，三十六天朝玉皇。 欲往从之空茫茫，蓬莱宫阙天中央。 何以置我青瑶房，何以佩我虎鞶囊，何以饮我沆瀣浆。 衡岳朱鸟云低昂，誓振羽翼凌穹苍。 兹岩敞西神，合沓盘郁苍。 上有松柏桐，森列俎豆堂。 葳蕤紫琼枝，绛气相萦翔。 祖德为凤仪，文孙亦龙光。 芙蓉灼湖水，采荐流芳香。 丹雘在榱桷，瞻拜以不忘。 崇兰郁深涧，青松挺重冈。 志士无外营，气味同孤芳。 掩户二十年，坐卧惟一床。 耒苗事东皋，垂钓歌沧浪。 高秋八九月，朔雁纷南翔。 讵期故人书，托雁相衔将。 上言报亲友，下言抒衷肠。 劝我入帝京，结束衣与装。 自从届仲冬，大江动帆樯。 日月翻颓波，天地归微茫。 走马渡黄河，冰塞人马僵。 沙碛乘飞尘，肌肤切严霜。 不辞途路艰，来登君子堂。 堂上何巍巍，棨戟树两旁。 云楣耀黄扉，虹蜺贯干将。 及尔见君子，和颜悦而康。 顾念我草泽，自忘躬貂珰。 令德美在中，粹然著圭璋。 共陈风雅言，正音讽洋洋。 国风为不淫，小雅少怨伤。 三百久矣衰，愿君今复倡。 鼓瑟闻鲦鱼，弹琴志螳螂。 麟游表符瑞，凤举叶归昌。 古来重知音，牙旷垂誉望。 清渭无浊流，皦日凝祥光。 道义苟可投，金石镌久长。 葳蕤紫鸾凤，天下瞻文章。 珍采被羽仪，叫啸含笙簧。 遭逢休明代，应运扬辉光。 一鸣占泰阶，再鸣叶归昌。 怀仁与蹈义，步趾诚不常。 食惟青琅玕，饮以金瀣浆。 想见游蓬莱，昆崙象高冈。 直上九千仞，绛阙朝玉皇。 般裔盘卿云，天际骖龙翔。 开春上阳月，淑气来嘉祥。 土功德媪神，百卉滋繁昌。 萱草垂三花，朱萼含芳香。 孙枝秀铜池，金薤缀琳琅。 阿母何欢娱，高坐在北堂。 祖为百揆尊，子为尚书郎。 象笄映龙绡，莱舞纷绣裳。 羽爵堂上陈，乐奏东西厢。 三吴数阀阅，甲第谁相当。 ① 母系出昆山，年十七归平仲先生，廿四称未亡人。下抚藐孤，上奉翁菽水，凡三十年，子素岩始登第入史馆，以贞节闻。 清霜厉苦节，白日流无光。 肃肃闭帘帏，冷风吹衣裳。 黄鹄成单栖，哀歌摧中肠。 盛年适君子，八载称未亡。 有姑先黄泉，有翁尚在堂。 何以荐鱼菽，解却双佩璜。 何以奉馨洁，脱却明月珰。 视息抚藐孤，教养同敬姜。 果得成令名，斗宿居文昌。 般裔骑孔鸾，骖翳朝玉皇。 兰台擅制作，洪钟铿喤喤。 茹荼三十年，一旦为表扬。 棹楔树乌头，丝纶焕龙章。 风烈昭管彤，闺门植纲常。 金釭衔翠幄，桂席终夜张。 进酒每三爵，含桃宁一尝。 送笑未敢言，流目时相望。 露滴连珠圆，月吐百宝光。 既闻阿子歌，亦赋白石郎。 行鱼方泳游，归雁将翱翔。 蒲履与桑屐，系丝存中央。 么凤衔桐花，不觉毛羽光。 翡翠集兰苕，有时相翱翔。 谁似白玉鸾，饮者神瀵浆。 大音鸣洪钟，小音吐清商。 安用五色肝，照此百结肠。 恨不为飞鸿，侧立珠树旁。 咽咽抱叶蝉，动予中心伤。 日月不合璧，安能同一光。 众鸟不乱行，大小各自翔。 君子常钓璜，小人常卖浆。 操者中南音，和者谁西商。 感君意缠绵，辘轳翻中肠。 结想为井瓶，待汲井口旁。 茹蘖已心苦，含玉定肺伤。 玉冰在古井，百尺亦有光。 神马行鸿濛，八极无不翔。 不信浊水泥，可比云英浆。 师旷善审音，鼓宫反应商。 蚕丝满腹中，蟹筐偏无肠。 甘瓜生园中，苦李食道旁。 采采及葑菲，毋以下体伤。 立魮抱玉鸣，烛龙衔日光。 鹞子目向波，白鹄举手翔。 神皇饮天酒，不酌石乳浆。 乙鼎欲问周，庚鼎先求商。 豆蔻既有心，车轮亦有肠。 金石歌室中，铜鞮唱道旁。 三叠宛转歌，毋使五内伤。 君为文昌星，斗魁自戴匡。 泰阶表六符，薇垣昭三光。 左右傍日月，黼黻宜衮裳。 一行试宰割，毋乃非腾骧。 利器空在掌，大材不架梁。 制治有本根，滨海如雄疆。 其首安鱼盐，其次调耕桑。 诟谇息里闬，弦歌满宫墙。 德化比榆次，清洁同姑臧。 先生入承明，左右玉几旁。 红云绕裳衣，清佩鸣丁当。 手握五色管，烂然照七襄。 宝鼎识汾阴，灵芝歌斋房。 有若登蓬莱，骖驾排帝阊。 安用黄山游，纵体乘风翔。 先生云山中，云带缨虹梁。 三十有六峰，斸地皆松黄。 其下出温泉，丹水流泱泱。 我将往采芝，要得芝金光。 服之见八极，车盖护我行。 青驴不得骑，玉童任提筐。 我闻神仙事，荒诞诚不常。 古来传轩辕，后称淮南王。 当时俱升天，至今空茫茫。 大人干造化，植立天地纲。 经纬在人伦，翼赞当圣皇。 不见绛节朝，上帝居寥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