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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风（续上）
昔我行役，区区谋我身。
今我行役，番番送死人。
人有深湛豁达，死有忧伤病虐。
今我无从追问之，脱然皆得无生乐。
死者无情，死者无知。
无知已云乐，无情亦不悲。
诚知万劫须臾过，截断肝心犹不可。
惜者生微见则宽，不如当日孩提我。
元夜灯辉万万古，无端忽被时危阻。
传闻野烧今宵多，重向狼山命俦侣。
亦曰慰情聊胜无，不谓奇观在何许。
白日已下天无光，荡荡乘高揽空宇。
冥然一点两点出，忽然稀疏见三五。
不能一眴纷来如，泛滥崩奔骤如雨。
火海分为无尽波，婉娈迎风颜色聚。
直视又若星河翻，芒角摇摇煽残暑。
傥其玉帝乘云观，已讶高天沈下土。
自读庄生视下篇，便识坤乾无定处。
翻腾变化人为之，万众齐心不可禦。
居高听下虽不闻，因风送声可知语。
他人有菜小如钱，吾侬菜若筐之钜。
蟊贼尽死人则肥，如此云云咒田祖。
假令官长为娱嬉，岂能令彼一时举。
正为灾祲动切身，各各然薪写心苦。
遂令山中虮虱臣，浩然独叹生民主。
一诏弥纶有万年，百姓身家不可侮。
我为饥走无岁无，子不数见烦忧虞。
舌耕不耕何谓儒，监税无税子亦疏。
两皆处陆无江湖，呴湿濡沫胡为乎。
惟吾与子澹相娱，能作沮溺耕田徒。
寻常力食自把锄，行动出入相携扶。
一世落寞吾不孤，万岁千秋子乐无。
婴与夫，非利徒。
忠孝既尽身其馀，何不脱然归江湖，胡为游于势利杀其躯。
耳若馀，患难俱。
匹夫义重死不渝，况其名闻天下与，胡为身至将相还相屠。
人生各在天一隅，投合岂不由诗书。
书外因之著豪末，终恐坦路生崎岖。
炎炎富贵如火荼，臣非不欲诚惧诛。
同共生死犹嫌愚，何况中途更异趋。
澄宵感此忽三叹，欲得澹友同居诸。
千载无人知此意，吾为桀溺尔长沮。
沿江居人走相惊，胡此浊浪朝来清。
升高直视尽殊曩，千里百里同一声。
我初闻之苦不信，恐其讆语随风生。
岷山导江出三峡，直挟万派东南倾。
山田野岸受冲决，经过尽带泥沙行。
淮汉大流迭来汇，鱼鳖万派欢相争。
溟然若此欲淘汰，神禹再出功难成。
守此硁硁百不颔，讵晤二子斯言诚。
上自芜湖下京口，历历照眼波光明。
有言江清圣人出，或主变乱愁刀兵。
沈思物理不可解，徒纵妖异资狐鸣。
不然清流祸国古无此，天其或者著象咨我氓。
梦梦万古杳无觉，独向江头涕泪横。
扬州折而北，风物殊平平。
惟兹昔贤处，历劫悬孤清。
不知斗野亭，复馀几颓甍。
抚时念陈迹，有泪如河倾。
群生旷荡荡，文士艰其生。
犹云惜玉貌，而独居围城。
长年饱糠覈，何足当庖烹。
离离八百岁，切切如同行。
平颇尚乖异，利钝已分明。
谁爱无身后，残篇为世荣。
嗟吾幼好眉山翁，学书便学楚颂帖。
孙黄秦晁一辈人，颠倒不出吾筐箧。
悬知此道日清新，毋为古人盛名慑。
气若江河长共流，意与青山乱稠叠。
一夕君赓斗野吟，试以群篇并书箑。
千岁犹之旦暮间，应有来贤与承接。
一世区区讲异同，只可吾侪共欢浃。
岂况人间变势来，惘若雷轰电霅霅。
离别不足饥寒轻，明日烟江理归楫。
松不为龙石不雨，顽然甘受世人侮。
惟有荆棘横纡生，持彼真顽亦无睹。
石兮当路卧盘陀，松翠淩空自飞舞。
中坚莫由入，神高物自俯。
去尔卑心戒尔窳，无所可用安所苦。
寥落生成惭负天，完全躯质净还土。
扬州北岸平如芟，临海忽建三重岩。
黄泥马鞍却低曳，犹有千岁云林黬。
我留此间不半载，已便尘土埋征衫。
到今奔波越两纪，不觉霜雪盈头髟。
山僧妙莲吾所爱，千里万里频来函。
及吾还家弗相顾，造我怨语殊諵諵。
殷勤十返一至寺，岂问绝壁青巉巉。
车中来回倦眼视，但见高下迷松杉。
未知幽厓秘灵响，邂逅大雅生云咸。
人寰莽莽属丧乱，极天妖气横枪欃。
出门一步气尽夺，更用登览支疲儳。
升高恐遇豺虎齧，涉水愁被蛟龙嗛。
子来吾州发吾覆，吾见亦独心焉衔。
哦思大德和小弟，强置卷首惟君欦。
故人陈慥适何往，即吾城外停风帆。
笑向南山塔明处，要与绝顶窥庄严。
君云胜处不在此，公等乐往吾能监。
人多路迷客为主，途远力尽仙夫凡。
狐裘反衣向也昧，灵宝已泄谁仍缄。
嗟吾区区一方士，感激随声动至諴。
公沙一吟不可止，如对列鼎稍放馋。
金张扼要各数语，枯寂岂畏旁人谗。
入华千重未疑复，尝海一滴犹知咸。
我但愁兹一片石，已尽搜括供镌劖。
何处能教雪苗长，容吾困日来持镵。
东坡是何物，复至我与尔。
彼无使形具，而能恋豚子。
不知文字障，化理不如是。
无问男若女，劳此不得死。
欲入大涅槃，遂除一切语。
都门寇踪稀，诸公渐高枕。
惟独迂儒生，言语尚寒噤。
郁此无告怀，肺肝受镌锓。
王粲属来游，长愁貌益寝。
我游先君出，往依淮扬沈。
群帅颇相招，娱嬉设精饪。
回銮有诏书，豪呼并来谂。
艰难豆粥馀，兹弗裁量朕。
报告纷驰传，供备复交衽。
于时四月中，田间熟桑葚。
堤平纵马骄，池芳看鱼淰。
天地清且夷，焉从得冬凛。
我之历世途，往复徒踔踸。
呈材知散木，入口是沙碜。
何期文翁化，犹认相如锦。
逊让到乡校，放废毋乃甚。
平心自揣量，独此较犹审。
一尺密治麻，三尺疏种荏。
曩年冀马群，颇复为题品。
惜此风云交，滂沱馀墨沈。
迨今遭二子，但益无何饮。
惭愧葛天民，贻忧近再稔。
仰修先子祀，祗以守天禀。
俯笑羊酒来，吾儿食饩廪。
吾游最易足，所至窃庖廪。
热边辄心死，穷薄吾所禀。
所以逃举场，乃今十五稔。
故技终莫捐，教授若醇饮。
何图泼残膏，而令拾遗沈。
父老数谓我，后生得题品。
权故不我属，年光付苒荏。
哀今路歧多，老马亦莫审。
物穷定须通，适变亦无甚。
我有一寸光，比之若明锦。
若波澄去泥，如沙净去碜。
持以照夜行，或许免踔踸。
大风扬尘来，不敌又凛凛。
凤去闻鸮音，龙亡见鱼淰。
昨者西迎銮，郡县致乾葚。
旭日再中天，百方定敛衽。
仍忧帝倦勤，真人不称朕。
玄黄一以杂，黑白定谁谂。
我今亦何为，以鬲烹常饪。
勤勤二子意，文高若任沈。
不鄙数推余，爱而忘其寝。
诗经再三切，意亦入雕锓。
一鸣无不鸣，气翕莫能噤。
对客只思哦，退息夜吟枕。
自从秦李斯，慕鼠食仓廪。
士趣日以卑，命在无谁禀。
富贵少惊忧，不知祸已稔。
所以颜原徒，祗能乐瓢饮。
东邻有原尝，终不乞馀沈。
丧乱保残躯，饥寒见真品。
岂无贞松姿，与俗化柔荏。
竟作膏兰焚，视天亦未审。
龚生非吾徒，斯言不为甚。
古之真褐夫，永世断文锦。
伏而餐至精，万物尽成碜。
或蹶或以蜚，云泥两途踸。
一日不收身，世状实危凛。
曾无畜龙处，何由禁鱼淰。
鸱鸮不变音，虚烦致桑葚。
离魂那可招，云中屡举衽。
为原为楚怀，莫保幼清朕⑴。
亦有狂夫言，不意纷来谂。
笑我陋巷赀，却譬尹烹饪。
萧同是何人，君狂不胡沈。
百年遭此时，拙分定寒寝。
哀哉祗一游，孱躯满受锓。
魂梦未省咎，无言害有噤。
此属乘乱来，吾犹不安枕。
⑴ 今传《招魂》为宋玉招屈原，太史公以《招魂》为屈原作，则招怀王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