仲伯氏前洪州通判宜硕。挂冠之年。作亭于坡州栗谷之别墅。寔我王父康平公之旧庄也。杨原李公淑瑊。以花石扁之。而并有记以侈之矣。噫。花石。无情物也。以有先祖之遗泽而感余者深。则赋而张之。岂独无情。因此亦足以知仲伯氏之志云。其辞曰。
岁在癸卯三月既望,客有观乎栗谷之庄,行吟眺望。
栗谷主人,欣然邀之,相与登乎花石亭之上。
观其斜界石壁,俯临江汀。
前瞻官道,后瞰邮亭。
群山并凑,野阔潮平。
兹实登览之胜境,天地之酿成也。
于时春阳正殷,百卉争华。
深红淡白,舞风婆娑。
嫣者如笑,僛者如醉。
皱者如愁,低者如跂。
间以怪石,巉岩聱呀。
蹇蹇奇奇,列植軿罗。
客于是轩眉举目,逡巡避席。
以复于主人,曰:快哉亭乎,吾能得主人之乐矣。
盖质之坚确者,石也。
物之闲静者,花也。
俪美于君子,则馨香之德可荐。
托兴于诗人,则切磋之功当加。
是以高人达士,多托于是物。
于以养吾之天,是则主人之所以托于花石。
而玩物适情者,夫岂徒然。
主人曰:否。
昔吾王父之构斯亭也,以知足之年,际于升平之会。
功名如脱,宅心物外。
筑室考槃,于焉宽大等闲。
为花石之主人,岂轩冕之能移。
一朝长辞,孰能堂基。
顾余何人,承此燕贻。
惜乎名缰且绊,宦海浮沈。
十载归来,草没苔深。
幸田园之尚在,乃肯构而为心。
今吾之居是亭也,见花之发,则思祖先封植之勤。
见石之奇,则思祖先抚摩之恩。
肃然如承其指使,宛然如见其羹墙。
揽遗爱以起敬兮,当百倍乎梓桑。
庶祖风之不坠兮,聊暇日以周章。
觞酒醪以自慰兮,时登览乎崇冈。
瞻江山之风月兮,足以偿平日不尽之怀伤也。
且夫盈天地之间者,物有万般。
而览物之情,人亦多端。
往古来今,孰能反观。
借如槛有移春,而侈心转放。
堂成半闲,而国势何庇。
似六郎之貌,长作风流之态。
伊士女之赠,惟看谑浪之戏。
或有被叱于道士,术既不稽。
点头于谈僧,语亦非真。
武昌冈头,浪传望夫之贞女。
谷城山下,谁为授书之老人。
此则匪直为花石之为祟,抑亦人之惑于花石者,有同乎鱼目之混珍也。
若乃席芳药,据胡床。
抚奇石,掇幽芳。
俯仰无怍,逍遥倘徉。
梦绝于软红之场,兴逸于虚白之乡。
忧乐两忘,宠辱不知。
斯则祖先之所以为心,而知吾之无忝于斯也。
虽然吾尝闻之,有兴有废者,物之常,有善有恶者,心之几。
祖先能开之,而子孙不能守之。
子孙或能守之,而不免为荒淫之归。
适有以穷心志之乐,而趣之于膏肓之地,则安有斯亭之作。
复为草没而苔深,永负于先志也,此则吾之怛然而不宁。
庶有望于有后而不弃也。
客于是悠然而笑,乃作而为之歌曰:渺渺兮孤亭,结云构兮江之头。
硕人兮俣俣,兹玩愒兮心焉休。
种黄精兮翠微,狎白鸥兮沧洲。
将以遗兮杂佩,君不来兮夷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