奴子戴昆,从余于台湾,亲见余数平南北路之乱,及英夷犯台,筹防十七海口,擒斩黑白诸夷事。后被逮,复从北上,入刑部狱。返桐城,入蜀,奉使乍雅,至察木多,险阻患难无贰心。在蓬州休息未二年,而余乞病归,不能豢养之矣;乃托之于胡观察。将行,出箑乞书。余不能书,昆所知也。昆曰:冀异时见手迹如见颜色耳。感其意,书而予之。昆无便捷材,而忠谨可取,为诗遣之。
仕宦谁最欢,家人及奴婢。
岂惟饱暖求,亦有轻肥喜。
尔昆亦胡为,相从乃异是。
家本沧海东,生无便捷技。
从余困鞍马,亲见军中事。
南北讨乱民,防夷筑烽垒。
海氛几年靖,幸未亡一矢。
扶病治军书,中夜辄数起。
凶夷既受缚,觳觫若羊豕。
海外全境完,大吏或怒视。
时事局已成,孤臣志则已。
喘息曾未苏,盘带遂三褫。
槛车实颠沛,囚服敢言耻!
狱成幸免戍,入蜀更奉使。
冰山与雪窖,负痛入骨髓。
已觉胫无毛,数见呼庚癸。
惟尔实相从,艰难仅不死。
前后几十年,辛勤未一弛。
旦夕遭呵骂,或未免鞭棰。
面无色怨嗟,背亦无訾毁。
贵贱常异交,安危不同理。
翟公门上书,今古慨同轨。
惟尔以拙诚,一意相终始。
我发已全白,尔岁未三纪。
蓬州始安居,酬赏尚有俟。
病罢我则归,豢养今已矣。
负尔非一端,患难徒相倚。
尔望本不奢,聊以劝义士。
相知有胡公,清峻善臧否。
许尔入庑下,安寘及妻子。
勉事新主人,贞勤当自矢。
长言述尔事,岁月易流驶。
百年会有尽,臣仆咸视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