邈余生此偏方兮,性狷介而寡仇。
行不慎而贻悔兮,言不密而致尤。
纷华胜而实少兮,腾虚誉于友朋。
犯不幸之三戒兮,谗噂𠴲而日兴。
岁庚寅而释褐兮,旋为隶于太史。
簪彤管之有炜兮,侍龙光之密迩。
日承恩于重瞳兮,非初心之所望。
谅非分而冒据兮,果速招乎官谤。
名既挂于弹文兮,浮扁舟而南迈。
专湖乡之烟月兮,放渔钓而自快。
然罪重而罚轻兮,敢偷安于家食。
降天霜之严威兮,禦魑魅于穷谷。
吏临门而催发兮,遂冒暑而北行。
渡汉水之莽苍兮,昏余过乎王城。
望国门之穹崇兮,瞻天居之咫尺。
怀美人而不见兮,涕沾襟而交滴。
别老母于东郊兮,捐妻子于恩爱。
慨忠孝之两失兮,虽自叹其焉逮。
指杨山而遄征兮,夕投宿于孤驿。
隔桑梓于眼中兮,痛莫辞乎茔域。
当孟秋之霖雨兮,川源涨而病涉。
蹇十生而九死兮,至抱州而解絷。
道路塞而不通兮,滞一日之严程。
赖亲朋之相送兮,聊谈笑而舒情。
时七夕之良辰兮,感牛女之佳会。
谅乞巧之不能兮,夫何叹乎颠沛。
临马鬣之上流兮,喟百感之填胸。
伟若人之高风兮,能善始而令终。
历金化与金城兮,云吾至乎淮阳。
树阴翳而蔽天兮,日黤暮而无光。
登铁岭之高峻兮,疲马僵而复起。
济大小之深川兮,到安边而憩止。
昔外祖之得谴兮,曾流寓夫此乡。
喜故老之犹在兮,来慰余以杯觞。
缅王父之居玆兮,身虽否而名烈。
伊孱孙之不肖兮,敢自拟乎先辙。
由德源与文川兮,路傍海之茫茫。
至高原之古郡兮,怅独宿乎空堂。
感太守之情款兮,推邻里之厚分。
值中宵之风雨兮,声万马之齐奋。
树木砉而摧折兮,僮御乱而纷披。
纵余行之不迷兮,宁不惕乎天威。
涉龙兴而返顾兮,窥閟殿之松柏。
为累囚而牵迫兮,痛莫瞻乎日角。
越定平而东指兮,入丰沛之旧地。
挹五陵之佳气兮,恨无路而省视。
虽云仍之疏逖兮,亦瓜葛于后嗣。
惟霜露之感怀兮,岂贵贱而有异。
陟咸关而纵目兮,壮北方之形胜。
夜税鞅于平浦兮,悲身事之蹭蹬。
踰山介之险隘兮,苦积潦之淋径。
逢故人于岭上兮,暂班荆于雨中。
酌杯酒而言别兮,叹余行之悤悤。
忽沈醉而迷路兮,几淹死于惊波。
荷神明之扶持兮,先号咷而后歌。
凌加湖而经渡兮,湍迅急而漂石。
舟狂骇而奔触兮,脱死地于瞬息。
伟青州之设镇兮,实控制乎南北。
当光庙之末年兮,创吉城之狂贼。
爰戒道于济人兮,水落汩而无路。
缘崖石之杌隉兮,屏骑从而徒步。
仰厚峙之鸟道兮,杳萦回而登天。
恒云雾之昼晦兮,隔跬步之山川。
时八月之初吉兮,若深秋之降霜。
山南郁以绿缛兮,山北摵以萎黄。
耸千寻之杉桧兮,聒万壑之水声。
青鼯闪而腾树兮,白鹿群而长鸣。
旷百里而无村兮,时长短之孤亭。
曷吾行之到此兮,纷愁绪之冥冥。
过夷山而言迈兮,至积生而暂息。
维仲秋之辛丑兮,始来抵乎瓯脱。
孤城小而如斗兮,户不盈于百室。
邻山戎而作界兮,对阴峰之积雪。
荒茆漫而极目兮,北风利而砭刀。
闻乌雀之晨噪兮,听豺狼之夜嗥。
廓深居而省愆兮,仰圣恩之弘大。
为边卒而永世兮,于汝身而已泰。
乱曰:贵贱升沈,自有数兮。
内省不疚,亦无瘉兮。
昌黎贬潮,苏谪琼兮。
运之不臧,谁不丁兮。
食芋饮水,聊自怡兮。
时来则伸,亦不辞兮。
处困而亨,心似铁兮。
素位安行,师前哲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