乙酉岁。仲兄自谪还。读书于白云山。闻有琴生者往从之。余以婚娶不克同焉。数日。有致书者。拆见则端楷精札。辞甚简切明概。乃君手滋。讽之如读古人文。其意盖愿见而不获遂。且要共往兄许。余亟访于寓邸。结绾带交。明年春。携金君矱之白云。则君与沈君詻已先焉。四人晨夕同游处。相切磋规正。情比骨肉。庶几共保岁寒。君不幸病。戊子八月二十五日卒。天乎痛哉。公生于岭南。高丽学士仪之裔也。为人英发豪迈。容若玉立。望之如神仙中人。其考奉化公奇爱之。五岁。从学于墓庐。见壁上易卦象。辄诵不紊序。时构斋库。役夫多而悉记其名。耽于书。虽省母。必趁限回。九岁。从其先君齐陵。看旧都山水。其换集庆。往探东京旧迹亦如前。幼年已有奇志如此。癸未。其考官于洛。君侍来。学苏诗于宋眉老。十五。始从仲兄学古文诗。其词日就。读辄得其法。所论骘洒落出意表。仲兄爱而服之。致书其考曰。令子远来。聆其谈屑。挹其光霁。清明英粹。出于辈流万万。诚篈之师。而不可为其师也。所著周流天下记,风囱浪话,日洞录,专意读书文等文。一时谈艺者。皆左袒传诵之。京师纸价顿高。仲兄大加奖诩。以为古人文。不可品题之也。君恬泊无欲。行己有方。虽喜文事。知儒者业不在立言。每以诚明穷格为志。六径四子及濂洛关闽书。靡不研究。常以圣贤自期。博观今古。于治乱兴亡之原。贤邪之分。其论得失可否。明白痛快。听者忘倦。兼该国家掌故。如亲履者然。其文学之高深。志意之远大。又如此。丙戌秋。得虚劳疾。日益悴。犹手简篇不怠。父兄忧其加伤抑之。不从曰。朝闻道夕死可。吾所嗜不觉为劳。奚伤耶。遂流览温公通鉴及纲目诸医方曰。天若假我以数年。读尽未见书。吾愿毕矣。疾已革。精思犹不乱。禁无用祈禳曰。死乃命也。祷之何益。吾是长殇。可勿立主也。况体魄归于地。魂气无不之。吾葬于此亦可。安用返故茔。乡路险远。恐益贻亲忧。病中自志曰。凤城人琴恪字彦恭。七岁而学。十八而没。志远年夭。命矣也夫。临殁。自祭以文曰。父兮母兮。莫我哭兮。呜呼痛哉。以某年九月。归窆礼安地白云洞南向之原。所著诗文二卷。名曰钓台集。庚戌春。其兄仪部郎恺氏以状来谂曰。亡弟之行。兄所详也。欲识其冥路。盍为纪之。余泣而曰。当白云之日。吾三人仰君。犹蓬艾之于高松。使其在世。必主文盟。为国之瑰宝。吾安敢以文自鸣于世乎。不幸而先亡。诏后之责。寔属无似也。敢以不逮为解。厚没君之谊耶。遂抆血而为之铭曰。
公文轶古,公学造微。
赤帜艺林,非公而谁。
奄记玉楼,吾党之悲。
遂令拙斲,血指于时。
摸公之行,焉用荒辞。
记我情也,公倘有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