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重光之作噩,月摄提之人日。
守书巢而嗒然,淡游神于冲漠。
有一孙曰澥永,自南城而来告曰。
余今日病矣,写一赋于仲叔。
百四十之成句,入九转其曲折。
命其题曰述怀,诠得病之颠末。
余闻言而燐之,求厥藁而技读。
首乡住之铺叙,次降生之时月。
效灵均之骚法,原名字之攸得。
追子美之咏怀,述乱离之辛困。
慨鱼鲁之未辨,闷诗礼之违训。
年烨烨而寝长,业荒嬉而未专。
学何为乎谬戾,病何为乎缠绵。
款一名之未立,已百计之舛错。
携妻孥而迁徙,西复东兮颠越。
十行书之敷陈,千万怀之排拶。
父子情之天出,览未了而心恻。
唯其疾之是忧,夫子谆谆有说。
我亦依于前圣,知汝免夫他忧。
求良医于楚南,治汝疾而期瘳。
胡不底于康宁,每㱀眉而酸呻。
余亦平生多感,丛百忧于一身。
今为汝而历言,续李翱之幽怀。
怀耿耿其曷已,语刺刺其难裁。
受一气于南天,会三元于北极。
膺海中之地四,应天上之天一。
自孩提而岐嶷,荷严慈之顾复。
教无乖于义方,不纳邪而式谷。
俾逊志而时敏,投明师而问质。
啖苦蔘于槽溪,枕霜石于加村。
鱼千里而学道,豹一变而成文。
龄十三之未抚,松坞史之诵毕。
当黄马之剥月,侍春庭于庐侧。
依翁体于膝下,睹泣血之惨色。
犹恐子之无知,披古文而导迪。
燃松明而执算,达五更而劝督。
年未满于志于,已经传之学而。
齿才及于弱冠,制论赋与策疑。
溢浮名于侪辈,驰虚誉于乡曲。
刺史为之嘉赏,文士为之叹服。
然稗多而实少,惧工夫之未熟。
厌尘臼之喧聒,溘静栖于仙窟。
伴定僧而不眠,于方丈之古刹。
穿管榻而孜孜,磨李杵而矹矹。
冬夜长兮漫漫,五鼓鸣兮明发。
曾奚暇于假寐,自不遑于盥栉。
二载秋兮继往,三冬史兮涉猎。
虽立杨之未期,庶面墙之可免。
联群英而战艺,参计偕之乡选。
纵可愧于小事,庶亲心之载悦。
建投足于南宫,观国光而饮墨。
赍落魄之行装,返故园之秋风。
徒定省之久旷,拜北堂而冬烘。
又再进而再屈,命耶数耶谁问。
纵处困而思亨,孰不知而无闷。
嗟荏苒之光阴,悯西日之易昃。
泣皋树而栾栾,攀王柏而戚戚。
草土中之六载,春秋迫于而立。
瞻一身而孑孑,顾万事而悠悠。
蝢无意于世事,随渔钓而嬉游。
外形骸而放浪,入狂荒之党流。
然中心之有悔,时反顾而追尤。
四五十而无闻,乃昔人之所羞。
疾没世而不称,亦夫子之攸戒。
实迷涂其未远,盍余遂吾初计。
披黄卷而无怠,对青灯而不辍。
勤忍饥而切磋,苦咬菜而磨琢。
或泛览乎史书,或流观于子集。
或圣经之嘉谟,或贤传之格说。
期凿井以及泉,誓为山于九仞。
文欲追乎游夏,行欲齐乎曾闵。
期厚积而薄发,愿勿忙于发轫。
世皆饰乎葩藻,我独为之务实。
世皆趍于捷径,我独遵夫大路。
孰方圆之相周,宜与之以枘凿。
廿馀度之发解,一省试之未捷。
朋友讥以玉笛,亲故咨其命薄。
嗟国运之不幸,值龙蛇之变作。
暗腥烟于宇县,惨生民之糜烂。
掷家产而流离,弃乡土而四散。
携妻子而鸟窜,托金陵之西陲。
恒载饥而载渴,几酸辛之饱更。
汝十岁之童子,尚善步而能行。
触豹虎之纵横,免险途之颠蹶。
赖天兵之威灵,驱豕蛇而抉涤。
天之清兮地之宁,庙社为之光复。
爰挈家而转徙,返故乡之烟月。
瞻桑梓而无恙,拜松楸而依旧。
傍千竿之脩竹,起数椽之拙搆。
为养子而经营,揭知恩以为号。
汝兄弟之五人,迭环坐乎左右。
讲典谟之遗训,谈圣贤之法语。
昼开卷而相亲,夜对床而共处。
不知老之将至,自忘忧而忘食。
齿已逾于耳顺,尚举业之未释。
排众人之咥笑,坚一心而益笃。
值黄鸡之秋风,折红莲之双萼。
随二百之群英,应金榜于丹墀。
郁佳气之葱笼,袅香烟之丝丝。
明日月于龙楼,动旗影于凤池。
名父子之高唱,意君臣之交孚。
恩祥风其共翱,德和气之同游。
忘冻梨之衰颜,喜中兴之新数。
捧白牌而南还,蔟乡邻之童叟。
纵五儿之欣迎,奈两激乎悲喜。
一小名之虽得,感怀多而欢少。
遇桃李之春风,喜鑮儿之克绍。
一家中之二载,两司马之遄出。
谓门庭之庆事,人争致乎贺札。
孝孰大于悦亲,乐沨沨于一室。
讵万钟之及此,拟百岁而无缺。
何此欢之不可恃,忽中道而夭折。
路失回而垂泣,夏丧明而恸哭。
魂一去兮莫招,魄一逝而难复。
吴之山兮柳之谷,警马鬣之新封。
自失儿而独居,怀悒悒兮忡忡。
或如狂而如痴,瞻昊天其梦梦。
我断肠之楚猿,汝失行之湘雁。
羌独处此幽室,闭门窗而长恨。
孰揆余之中情,魂迋迋其若亡。
算吾年而屈指,今七旬其有六。
庶无思而无虑,付馀龄于閒寂。
汝何为乎抱𧏮,又使我而心疚。
然余闻诸古语,人徵病则克寿。
苟善调而慎摄,恒战兢而戒惧。
远三斧于孤树,洗六尘于灵台。
剂无欲之神丹,作不老之良材。
终天年而黄耇,享无疆之遐福。
匪我言之无稽,乃治疾之妙药。
汝三复而深思,须服膺而勿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