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丑岁六月，贱子客上都。
行年二十五，及兹思悬弧。
羁旅困于役，岁月如奔驹。
常时忽不省，此日云何吁。
强起著衣履，晨发慵不梳。
同舍有余生，招我具觞壶。
一举再三劝，苦谢酒味粗。
欲饮且复休，当筵重踌躇。
岂惜醉如泥，亦非厌呶呼。
把酒前致辞，贱子明区区。
忆昔少小日，生长当天衢。
先子宦京国，居此城南隅。
四岁初识字，开编得之无。
六岁就家塾，渐知读父书。
十岁学作文，欲语羞嗫嚅。
满窗笔砚列，墙壁遭鸦涂。
阿侄稍已长，嬉戏两相愉。
十三能策骑，随母归乡庐。
先子戍边塞，西去万里馀。
出山三十载，田园久荒芜。
举室还入门，蓬蒿满庭除。
阿母呼儿前，为儿裁布襦。
为儿延师席，为儿课经畬。
流离虽搆难，弦诵不可疏。
十五忝青衿，十六叨廪储。
明年边戍归，骨肉重欢娱。
十八厕乡举，策骏陵修途。
十九游秦陇，壮怀思弃繻。
黄河天上来，华岳为之枢。
山川荡胸目，俯仰盘以纡。
两载气磅礴，辞赋慕相如。
归来试南宫，文采侪凤梧。
书名洒澹墨，与宴斟醍醐。
芸馆许翱翔，风云方驰驱。
岂料沧海波，灵椿遽摧枯。
仓卒泣风木，频年历崎岖。
松楸事未了，藜藿奉亦虚。
尚赖慈母健，衣线仍勤劬。
所愧为人子，不能慰倚闾。
饥驱迫道路，有口四方糊。
仰视林中鸟，嗷嗷哺众雏。
雏成各飞去，衔食报卒瘏。
奈何寸草心，不及同巢乌。
今为涸辙鲋，昔为纵壑鱼。
今昔互变易，年景何超踰。
回思丱总角，突兀七尺躯。
修名恐不立，顾影增叹歔。
方今云路辟，弹冠来于于。
惭非和氏璧，敢滥齐国竽。
济时自有人，豪俊胜腐儒。
行当谢征鞅，努力事耕锄。
新黍供夕馔，晚菘摘秋蔬。
欢娱侍北堂，丰年无催租。
从此酌酒醴，一饮三百觚。
及时弗爱日，良辰忽已徂。
余生听我辞，呼僮彻槃杅。
回手调素琴，音响一何徐。
变作秋风曲，木叶零江湖。
萧条不忍听，客心愁正孤。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