版曹厅前有岩桂焉,根干凋瘁,枝叶萎薾。
秋八月,山中之桂烂然吐芬,芳芗袭人。
兹桂也,封殖失地,坐视群葩竞秀,不能荣擢其华,争妍一时。
客有白事长贰,退而问于李子,仆对曰:「木犹人也,士之赋材禀教,怀文抱质,不犹此木之受气毓形乎?
种学绩文,澡身浴德,不犹此木之芬芳郁烈乎?
挺姿岁寒,老死岩穴,不犹此木之托植山谷乎?
弹冠结绶,愿登王畿,不犹此木之徙幽崖而入帝乡乎?
逮其争春于蒲柳之侧,承泽于文昌之台,见辱皂隶,取诮舆儓,日滋月往,遂为枯荄,不亦可哀乎?
客又何怪」?
客跽而请:「子其赋之」!
仆曰:「唯唯」。
伊金风之浩荡兮,将摧残于众芳。
何岩桂之挺特兮,独禀粹于颢商?
著家声于荒远兮,擅蟠根于后皇。
亶毓灵于蟾窟兮,乃移植于帝乡。
擢自拱把,斸彼岩隈。
小山丛生而寓兴,墨客一枝而寄怀。
竟怅望于空谷,思委质于瑶阶。
时也少昊回御,万宝向成。
蕴通犀之内德,蔼文客之擅名。
露溥溥兮仙掌借润,风袅袅兮天籁发清。
或秀拔夫差之茂苑,或香动东瓯之粤城。
鞠衣沮艳,薝卜惭馨。
惧过时而薄采,羞自衒以含情。
则有骚人逋客,头陀炼士,或栖山庱之寂寥,或饮沆瀣而度世。
既迢遥于閒旷,亦泯绝于势利。
乃吸坠露以嗅其菁英,展裓衣而收其荂蕊。
或佩服以配秋兰之纫,或薰沐以陋蔷薇之水。
非其标致不凡,安得赏玩若此?
至于结根灵囿,托体连昌,晞凤盖之朝日,被龙颜之末光。
白榆历历于天上,江梅垂垂于玉堂。
依尧蓂而并砌,嗤汉柏之为梁。
今则立文昌之禁省,眩金炉之夕熏。
地近左户,时当小春,无连珠聚星之吟客,有鞭算心计之重臣。
惟国用之所制,匪词人之拟伦。
埋没于喧嚣倥偬之地,低回于霜霰风雪之辰。
纤柯困于敲榜,蒸粟化于缁尘。
俗眼屡白,捧心漫颦,莫不对春雨而泫泣,望秋日以伤神。
然其深根固蒂而负岁寒之期,改柯易叶而无摇落之变。
傥遇邹律之吹嘘,郭驼之善幻,濯锦成桤木之园,博望致蒲萄之馆,沐之以西湖之清波,植之以孤山之绝岸,尚能偃蹇媻姗于灵鹫之崖,蓊荟萧森于广寒之殿。
毋入门而见嫉,岂深谷之徒怨也!
于是子墨客卿起而为山中招隐之辞曰:秋桂丛生,托岩阿兮。
团栾葰茂,禀太和兮。
回溪深壑,水扬波兮。
秋风披拂,兰菊芳兮。
郁烈袅娜,芬都房兮。
一粟粒中,万斛芗兮。
山中之人,玉云颜兮。
薜荔女萝,蒙讥讪兮。
归欤归欤,保岁寒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