题寒樵图(戊戌) 清 · 蒋士铨
诗书其山也,道德功名其薪也,而圣贤豪杰递樵之。富贵为山,则声色货利其薪也,中人以下互樵之。若夫才士以文辞为薪,乞人以箪食豆羹为薪,鸟兽鳞介以食饮为薪,草木以雨露水泉为薪,遂各樵其樵,然而皆不可寒也。静山陈君本清寒之士,当读书应试时,固曾以文字为斧斤,科名为薪也。樵之不得,乃以书画为斧斤,而樵其食与衣于名公巨卿间。薪或盈担矣,而肩臂苶然,每不能负荷。及灶突无烟,而又樵之,如是者十馀年。今且以微官为山林,薄禄为薪,以奔走应对为斧斤。于戏,其寒则如故也,亦可悲已。君为人介直,感概重唯诺,与人交辄谏其所不可,刻苦食力,有所不为。盖不幸而不能樵圣贤之事,而中人以下所樵又不屑屑,五十而仕,无已,豪杰之所樵,尚能勉焉。皖公山秀而水清,诸大吏多君子,郡守而下,皆知饬簋簠,民朴而俗尚俭约。君此行或遇知己,则数年可得一印官,当更以教养为斧斤,使民各樵于孝弟力田中。黍谷阳生,春回暖律,冬之日,固可爱也,寒樵云乎哉?君其勉之。
翁子营樵苏,少陵拾橡栗。
当时山中人,饥来驱使出。
可怜旅食京华春,不能上书金马门。
胸中五岳起方寸,笔底万壑开烟云。
通侯上客名卿友,墨汁消磨三百斗。
垩壁争延老画师,张屏共乞临池手。
风雪柴门梦不忘,皮肉冻皴手足僵。
吮豪自写寒樵影,索句分题旧草堂。
须臾柯烂残棋了,五十之官身未老。
积薪自古后来佳,啖蔗难求初味好。
推移冷暖换阴晴,莫叹肩头担子轻。
君看五月披裘者,肯为黄金损令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