寿诗非古也。古之人随时可以为寿,诗所称「介寿」,史书所称「为某寿」者,俱不指生日而言。今之人以生日为寿,隔十年而一大庆,必有诗文申其颂扬,其中有公焉,有私焉。公者,其人之德之才克副所称,如欧公之《昼锦堂记》是也。其私者,各有恩知,不得不以文报德,如高僧智之于高令公是也。有公无私,则铺叙陈迹,尊而不亲。有私无公,则但可作一家言,而不可以供众览。其他敷衍酬应者更无讥焉。枚之以诗寿丽川中丞也,其在公与私之间乎?枚受公知,从皖江始。闻人称公之贤,亦从皖江始。未几,公迁粤西矣。枚到粤西,闻贤公者如在皖江也。未几,公迁苏州矣。枚到苏州,闻贤公者如在粤西也。又未几,公以方伯迁巡抚矣。枚在金陵,闻贤公者如作方伯时也。公如明月在天,南北东西,照临如一,而枚恰如微星萤火,往往附月而飞。公之贤久而不变,枚之受知则久而愈深。初以文字相契,继以缟纻相贻,继而观过知仁,再继而略形骸,忘贵贱,衣公之衣,眠公之榻,坐公之舟,或千里相迎,或数旬留宿。其神交意合光景,旁观者不知其所以然,公与枚亦不知其所以然。惟其必不然而竟然,无所为而为之,是以天合,非以人合也。古之英雄,爱其人者,至于镌金铸像,报其人者,至于摩顶捐躯,大率类是哉。今当公五十生辰,一时士大夫祝釐者道枚必有诗。枚自问当有诗,即公亦未必不料枚之必有诗也。然而枚衰矣,才尽气索,何能操秃管美盛德之形容?况寂处空山,久不与人间事。凡公尊主隆民之勋业,无从探听而张皇之,只可就其所见者、所闻者、所身受者,学《嵩高》之颂申伯,《閟宫》之祝鲁侯,韵其词以献。所以数止于九者,亦古人九如称祝之义也。
两江何处不恩波(公本皖江布政。),五十中丞鬓未皤。
邓尉刚飞千尺雪,吴娘齐唱百年歌。
生逢冬日人原爱,开到梅花春正多。
我欲借诗当图画,将公丰采一描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