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老号承山,松江人也。年近七旬,发须皓白,面目英伟。一日执榼承饮,过余旅舍,对酌五十大杯始微醺,而议论明彻可听。自言少时喜治游,几荡厥产。性复好武,在行间数载,功漏不叙,遂弃而为渺莽之游。酒中脱衣,示余刀痕箭疤,历历也。居京师几二十年,高门悬簿,一切不入。时出橐中馀金市杂货,营什一自给。少饶,则呼酒伴尽兴歌呼,如是而已,终不一诣贵人门也。承山与余初见如旧相识,杯合气热,脱手谓余曰:「我不能再见公,公亦不必报我。」即此告别。明日行矣,余洒然异之,即席赋七言绝句诗相送。承山大笑,袖之而去,时壬戌岁也。屈指到今,计承山年已逾九十。云间老仙,未知在否。余亦宣发素领,再四年即六十人。世不堪把玩若此。因录旧作,以志俯仰。领承山来会者为故人唐西亭。西亭,姑苏人,酒徒也,即于壬戌年弃世,其风神犹约略可想云。癸未腊月,南村补序。
高情侠气老难降,酒趣空融更少双。
张翰思归留不住,径从潞水下松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