纤月裁作钩，丝雨裁作线。 但适观濠趣，宁动临渊羡。 何如宫亭渔，贩鲜论斗贱。 西上蛾眉亭，更下路如线。 侧身缘磴栈，呀然洞门见。 何知水怪窟，今为香火院。 推窗凌险绝，栏槛压江面。 孤根蟠虚无，俯睇足双战。 发兴属幽旷，久玩倍清善。 皛皛澄冬曦，一匹谢公练。 还期看月来，江流一杯咽。 端石人矜鸲鹆眼，有眼便佳多益善。 谁其巧匠化工刀，琢成三十六梅砚。 官閒客閒坐叉手，残年相对情眷眷。 自携一石置髹几，呼灯未来光已炫。 琉璃作匣玉饰之，信意开看掣寒电。 围径尺半厚二指，嘘气如云滑如绢。 一眼却琢一朵梅，小者作蕊大作片。 自一数至三十六，一一灵活非泪溅。 照水真成绿萼香，临池多恐黄蜂恋。 先生好古精别裁，每得古物等佳彦。 此石搆得更有神，春风排日吹深院。 幽芳一缕沁诗魂，醲馥何烦论甲煎。 宾筵赏击太好事，当杯慎勿饮缸面。 嗟我才薄同石顽，浪走江关鬓双变。 团圞好语且他乡，饾饤椒花颂谁擅。 不须持写送穷文，他日好书循吏传。 今年腊月寒太甚，我病杜门骨犹战。 闻君移寓侍郎斋，双树何如嘉树茜（双树轩为钱少司寇旧寓。）。 溷藩庖湢百不省，第一先谋安笔砚。 阿兄对床梦春草，令子奉几课文选。 閒呼酒盏招酒人，耳熟车音一铃善。 过申犯卯醉复吟，户外朔风任如箭。 客居如此亦不恶，脚靴手版知何羡。 冷官踪迹本浮萍，逆旅光阴同掣电。 偶看春雪踏飞鸿，瞥尔雕梁巢社燕。 旧今两合聊云云，主客图成各眷眷。 恶寒止酒不能出，空忆琴尊接文宴。 但乞傩翁傩母灵，病魔为我驱除遍。 我爱鲍参军，筑室黄梅县。 乐府何瑰奇，雄得江山面。 诸峰秀天造，一一湓口见。 灵怪远近闻，烟霞朝暮变。 西来有鼻祖，递结香火院。 人尊古道场，呵护山灵先。 清泉破额流，甘露白莲溅。 至今窣堵波，慈云覆还遍。 辍棹兴方极，抽帆情尚眷。 禅悦与山心，倘亦祖师善。 迢迢尘外缘，款款域中恋。 但颂贾岛佛，莫洗绮语砚。 ① 燕山至蓟门，近海忽矫首西上，土变而石，是为盘山。远望如方城，入其中，则奥旷幽奇，有五峰三盘之胜。东西两涧夹中峰而下，中峰以上为上盘，其阳为中盘，当两涧之合，受南峰回抱者，为下盘。古称上盘石、中盘松、下盘泉，其实三胜盘盘有之。盖山外骨而内肤，故怪石剑戟中果卉郁然，松与石争奇，泉与石争怒。今半为行宫，半为梵寺。 ② 盘泉之胜，全在行宫。盖东西涧水会于中盘，有唐文皇晾甲石，横亘其冲，卷水为小潭，水至石，怒跃而下，曰千尺雪，为行宫第一胜。从此历坡坂，流乱松中，忽有小石城负壁面瀑而亭于松间，以听众涛，为第二胜。再下则南峰横案其前，四山翠合，面面芙蓉，而静寄山庄在焉。水涯左大涧，闸之、桥之、亭之，潆洄荡漱，声光并绝，而泉观止矣。左踰桥上山，复有行宫四所，以览云壑，则胜在山不在水，今不述焉。 水无石不奇，尤难驶石面。 不坠深堑中，欲助松涛恋。 万泉趋一涧，何来横石堰。 力悭出山泉，欲激群龙战。 自非石当关，安得水百变。 从此瀑瀑松，习坎逢重荐。 从此涧涧石，卧虹饮飞练。 闸内百潆洄，闸外千霆电。 梁上石嶙峋，梁下雪奔溅。 苍寒浸金碧，乾坤镜一片。 大哉动静情，声光惬宸眷。 琉璃付染人，割取青云片。 终朝非采蓝，彷佛天光现。 客来笑且惊，都成卢杞面。 ① 附舟不发，株守河干，閒徵故事，以消永日 空中剑响神兵战，血洒庭阶乱如箭。 斋居从此事邪魔，部曲旧人皆不见。 少年才气何英发，西蜀南交两定变。 胡为老去忽丧心，拥兵不救帝下殿。 臣节既改权亦移，军府尽归妖祸煽。 可怜涂炭广陵城，犬肉价高人肉贱。 昔闻阳朔山，自非打人唇绽齿折不得见。 我今却因典郡来，看尽峰峦势诡变。 扶舆气入南条渐啙窳，瘦出青孱一片片。 皮不裹骨石岝㟧，舌可入喉穴漏穿（去声）。 苍根拔地起突兀，削铁孤撑绝旁缘（去声）。 或如靓女拥高髻，或如武夫戴峨弁。 或侹而立忽拗项，或偻而走又仰面。 或翘骈拇岐有枝，或露鬝顶秃无鬋。 峍屼或负赑屃碑，空嵌或锁支祁鍊。 直或哮虎尾能竖，曲或怒牛角堪战。 上丰下锐或卓锥，节断身连或累甗。 肖形想各有名字，不暇一一询土谚。 但觉无数青螺蛳，撒来倒插江岸遍。 又疑机括发地弩，仰空激射千枝万枝箭。 惜哉剑南樵客井西道人俱未到，谁写奇峭入素绢。 胡为世眼无定准，憎者诋諆爱者羡。 谈不容口杨侍郎，除官南来诧荣选。 或言两头之蛇千仞翼，一钱不值人所贱。 我为平心主公论，铢两默较严最殿。 蕴藉殊少雅人致，刻削亦类高士狷。 石不能言应点头，真面匡庐乃全现。 朝骑青骢马，摇鞭似飞燕。 道逢尺一书，要我出芳甸。 是时孟夏初，澹荡南风遍。 天公忽大笑，向下生雷电。 吾党三五人，类古之狂狷。 脱我寻山屐，登舻接高宴。 作使平头奴，行厨具丰膳。 双丝白玉瓶，劝饮嘉鲂荐。 向暝更移舟，浮岚夜频变。 平湖静无波，皎如一疋练。 恍忽葑田中，明灭金牛见。 左持鹦鹉杯，右把琉璃研。 一笑问主人，何似宣城县。 试画敬亭云，贻予白团扇。 江流浩无涯，山色雄不变。 佳哉沔口城，神皋控宇县。 西上距荆襄，北走跨梁汴。 趋涂此淹留，寻胜快游衍。 高阁临翼际，丹雘焕新缮。 雕甍切云翔，绮栱映霞绚。 对挹鄂渚秋，旁飞汉江练。 蜃气晴亘空，蛎房秋满甸。 穹宇纵壮观，都会最雄擅。 鲁陆昔临镇，孙曹迭鏖战。 三国数高躅，百代极英选。 楼船束雕旗，锁穴沈铁鍊。 世祀忽参差，故林剩葱茜。 夜静乌鹊飞，昼喧鱼米贱。 流玩古今间，凭栏寄遐眄。 一船误放滮，粉碎逐波练。 一船衔尾来，柁折入回漩。 落后又一船，覆若奔而殿。 三船呼吸间，楼橹不存片。 惟闻号救声，仓黄满江面。 却有救生船，一叶去如箭。 凫没浪打头，中流倏不见。 可怜从井仁，亦复遭鬼谴。 此吾昨所经，再至色犹变。 譬如兵燹场，宿将话前战。 遍体抚疮瘢，心胆有馀颤。 岸民无用耕，旁掠以为膳。 来船日磕沈，溺多不遑援。 遘患曾几人，存活返乡县。 我独去复回，仰天泪如霰。 莲叶如纨扇，团团遮妾面。 人前不敢言，羞与郎相见。 累世无咎繇，冤民塞九县。 数罟危众鱼，吞舟不加谴。 王叟邦之良，温恭少侧弁。 狱吏一牵连，秋毫忤雷电。 田甲时见陵，马迁莫相援。 盆底无昊天，荷戈出摩甸。 万里蒲蛮道，征人泪如霰。 廿载餐毡糜，衣无故时线。 回首望家山，柴桑信所恋。 老松傥无恙，丛菊向谁绚。 有子铿华钟，蜚声震金殿。 武库罗其胸，干将思一剸。 誓上缇萦书，不乘长卿传。 一麾首滇南，征心已如箭。 预想王坦之，初觐怀祖面。 抱持至膝上，悲喜集一见。 万事如浮云，沧海日千变。 独有骨肉离，重逢真可羡。 明岁唱刀环，欢声若雷忭。 归食武昌鱼，比邻张高宴。 凤诏喧里闾，纯孝回天眷。 不学朱寿昌，徒登独行传。 戒徒事秋蒐，理棹及淮甸。 尘坱正纷拿，邂逅接英彦。 乖离七易霜，天遣更相见。 后车携嘉客，同驰彭城传。 轻飔浣素襟，名论回深眷。 自云寻绝学，涂轨约三变。 侨居蒸水阳，亲知断游宴。 闭户自高歌，寒宵百虑战。 群圣下窥瞰，忧喜相庆唁。 尽抉诸经心，始知老儒贱。 探箧出新编，照座光如电。 说易烛大幽，笺书袪众眩。 旁及庄生旨，抵巇发英眄。 大雅久不作，小知各自衒。 汉宋互嘲讥，馀炎更相煽。 迟君绍微言，豪芒辨素绚。 高揭姬孔情，洪曦消积霰。 湖湘增景光，老怀亦忻忭。 庐陵久不作，茶陵今复见。 诵君西涯诗，忆我蜀冈宴。 我忝官兹邦，非无流风善。 政愧贤守前，文居众宾殿。 徒申梓里恭，聊慰桐乡恋。 君家傍西涯，才亦西涯擅。 有如宋公墅，写入右丞卷。 翻念尘土人，瑶华寄江县。 长安尘堁中，水石不可见。 西山日在眼，羁鞅徒眷眷。 吾师时一游，一游诗一卷。 持笔御风行，笔笔卷云片。 送春三日雨，爽气苦未遍。 照人得此编，坐觉凉飔扇。 哦诗更招邀，杨花正入砚。 辞君东海游，离思鬒发变。 君复投笔来，隔岁此相见。 官斋一握手，程期去如箭。 赤嵌山万重，瘴雾浓于淀。 昨来有报书，感叹意眷眷。 不嗟从军苦，所嗟隔异县。 君抱仲宣弱，我怀马卿倦。 如何稻粱谋，无复蓬蒿恋。 团扇复团扇，平生贻我几东绢。 扬以冶亭之清风，白于敬亭之云片。 花好落芳甸，月圆难得见，人寿去如箭。 何以报之樱笋厨，奈何不来共荒宴。 别君七百日，惴惴难再见。 大病亦良已，体皃俱未变。 惟闻每日晏，神气稍瞑眩。 如日薄崦嵫，如树经霜霰。 朋侪况寥落，谁与共荒宴。 黄金散复尽，寂寞闻钗钏。 同气且分飞，兵火逼巷战。 欲行足先裹，欲语言先咽。 平生嫉恶严，赋性兼狂狷。 谡谡元礼松，闪闪安丰电。 杜房满天下，河汾甘无传。 周党虽故人，过阙肯上殿。 块然此终古，浊世亦何羡。 谓君嵇中散，眠灶懒锻鍊。 谓君刘伯伦，荷锸惮穿竁。 谓君阮嗣宗，臧否弦上箭。 庶几孙公和，长啸鸾鹤旋。 争怪殊酸咸，英英薄时彦。 谁知阅世意，馀子接厌倦。 匆匆三十载，相见辄眷眷。 溯从客鄂渚，来去代雁燕。 对床厕听雨，题襟净江练。 持衡复过江，登网琴高荐。 帝城数会合，落英踏芳甸。 万荷访河泡，双松问僧院。 乱后李师师，牟驼话攻汴。 再来结邻比，嗟我乃营奠。 哀蝉三千字，谓过太尉掾。 隔屋语谢瞻，对月咏吾衍。 晋平始一麾，岭外官再转。 沧桑若预料，雨雪不见晛。 庖丁正游刃，遽尔牛刀善。 海上逢寓公，水竹园暂选。 粤装忽告罄，子舍白华膳。 嗟余老教授，尚抗讲席面。 一生文字障，君苗难焚砚。 叹君快披览，嗜书如嗜面。 师利无言说，著作不入卷。 见君别亲友，作恶深系恋。 书来告安稳，回答阙邮传。 茂陵求遗稿，岂独无封禅。 歌曲换中书，何如醉眠便。 巨源以度胜，于我施独先。 前岁尤依依，把臂倍欢忭。 久阔闻深言，近局具盛籑。 固疑此聚散，将作此生殿。 老去肠已刚，每念巾欲溅。 年来寝门哭，十指偻将遍。 高明鬼瞰室，蝇丑方争扇。 家儿书报知，有泪落如线。 古来名诗人，每宰山水县。 潮阳夷陵外，遽数不能遍。 桐城旧使君，循声满淮甸。 浮山复龙眠，政暇几游宴。 冷泉判事例，小吏定安砚。 有人将此意，写入好东绢。 卧治更卧游，仁智性两见。 吾愿共使君，胜具老弥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