① 閒居无事，托咏写怀，用阮公原韵，得四十六首。 青门亦有瓜，于陵亦有李。 荣华非金石，安能保终始。 昔时王侯宅，珠玉化榛杞。 狐狸穿丘墓，云是层台址。 岁尽欢不延，谁为羡门子。 饮酒悟达生，身后名可已。 绝域起浮云，云自陇西里。 东隅事既失，安能救西汜。 管敢愤莫雪，刀镮期难俟。 公卿尽文墨，门户纷荆杞。 天壤有史迁，动色不能已。 竟忍蚕室辱，国士相中理。 万古一交情，朋友观以止。 鱼山拜杖后，系狱年馀，适孳得罪下理，昕夕相过从，才满百日。士师当先生谪戍，蒙恩报可，一时同难诸君子，感解网悬鼗之盛事，莫不举手加额而贺先生之遭也。如农姜子与鱼山同难最久，把袂之后，悲喜交集，一夕不寐，为赋诗数百言，其语愁楚，至不忍竟读。盖两君之建言，与下诏狱、杖阙下，以至被家难、废蓼莪，莫不同者，宜所言惋恻情至、怵心动魄矣。诸子永昼无事，奇愁塞胸，因各写怀来，以代南冠对泣，仆亦缠绵幽愤，漫成此篇。先生行矣，芒鞋竹杖，荣于九迁，亦回首火宅中，有二三子忾雨吟风，遥关清梦耶？ 吾属自兹无患矣，天日有时照幽庳。 谏臣往往关气运，鸾凤一声消病疻。 祖宗养士三百年，欲养鍊钢岂绕指。 宰相非人万事误，劳苦黼扆勤治理。 鱼山慷慨急请对，直声义色惊殿戺。 在方寸间与数人，斯言侃侃抉精髓。 丹仗悚然嘉谠论，亹亹倾听无倦已。 是时宰相皆待罪，柄人汗背受钳捶。 莱阳同时披哭叹，孤忠不谋若表里。 天子得书大动色，封事万言悉可燬。 下诸诏狱旌臣直，赖当宁仁得不死。 撄鳞料须诚等閒，先生自信唯一是。 阙下拜杖复满百，相君姑用示风旨。 偃月堂中鬼谋毒，杀此一人固营垒。 先生祸奇节愈峻，干霄百尺难比拟。 茹蔬诵经意萧散，爱国之外念岵屺。 伏惟聪听已潜回，寤寐大忠排积毁。 武安势去金穴败，赫然下诏击贪宄。 盘水加剑赐尺组，鼓皮撑枝动都市。 天为庙社护忠贞，珍重负戈还故里。 投荒授环无两恩，九重心喜留一士。 眼底诸贤走权贵，纷纷片膻集群蚁。 恋官何惜身命辱，斥仗唯忧声响似。 妄一小子学强项，如以驽蹇追騄駬。 刀砧已随齿舌动，胆目不受鬼神耻。 古来宰相仇谏官，信手驱屠如羊豕。 千秋万世定何许，位高金多者谁子。 先生幸矣言而中，吾犹郁郁久居此。 醉后书空梦中语，秣陵之山桃溪水。 烽烟遮天望不得，泪从中来挥复止。 丈夫心眼自孤傲，肯向造物问倾否。 先生杖履过白门，吾有双亲待鸿鲤。 平生抱诗癖，虽病不能止。 还同嗜酒客，枕藉糟丘里。 作铭示深戒，厚意勤教子。 萧然百玩馀，此技差独喜。 如以酒醒酒，愈醉不得起。 今将诗止诗，无乃非物理。 应酬与吟咏，何必分彼已。 虽无役志劳，有玩斯丧矣。 狂澜去莫追，来者方无涘。 拟学贾浪仙，焚诗以为祀。 渊明爱酒翁，晚岁方暂止。 始知山水兴，不在壶觞里。 后来不饮人，效颦乃苏子。 吾诗亦何解，似独有深喜。 一戒踰七旬，此念灰不起。 群公各雄辨，未究同异理。 三占从两卜，颇觉吾丧已。 惜哉九仞功，一篑今已矣。 陶苏虽止酒，所止皆有涘。 择例偶不精，遗踪愧前祀。 幽居观物化，有始终必止。 人生亦气类，出入枢机里。 偶落簪组间，谁是巢居子。 笔札常绕身，岂独性所喜。 愿为委地叶，更逐狂飙起。 一攘本何心，百步乃其理。 多言秪害道，为仁竟由已。 绅书亦徒然，脐噬嗟晚矣。 吾生尚多阙，万壑此其涘。 勿厌箴规言，鸡坛有明祀。 与君同止诗，拙者最先止。 至今鸡酒券，尚在诗筒里。 吟声日不绝，负约常在子。 病中未遽往，顾券每自喜。 君方掩耳卧，十撼九不起。 三缄偶一吷，乃辄相料理。 多言竟无益，宁使人负已。 我鸡固当携，我马今秣矣。 明晨自公出，迟予金明涘。 愿托鹤林翁，清风播来祀。 人皆止我诗，君意方止止。 词锋苦相督，置我重围里。 平生鸡酒期，吾愧金闺子（鼎仪号金闺逸臾）。 君同观棋法，胜败俱可喜。 门首索鸡吏，坚坐诃不起。 其辞虽未直，颇亦持一理。 衅机自君发，安得终彼已。 前言亦戏之，吾意今决矣。 买鸡南市栅，沽酒西桥涘。 且复醉兹辰，是非付千祀。 昔予病止诗，病颇为诗止。 君今病止酒，此病相表里。 君尝劝我诗，我以止报子。 欣闻覆杯戒，及此勿药喜。 诗魔固难伏，酒兴亦易起。 吾从止诗法，深悟酒中理。 衅端或由人，君意方罪已。 力绝非世情，德将斯善矣。 病源今始塞，慎勿问其涘。 请书止酒诗，永作刑牲祀。 吾生苦多欲，有戒方一止。 胡为省身戒，又落多言里。 古人不远游，此义闻孔子。 又闻父母年，可惧复可喜。 向来风雪夜，偶阙问居起。 严训当过庭，微辞有深理。 为怜僮仆劳，当以人视已。 仁哉长者言，为利斯溥矣。 内观恒惕若，若在深渊涘。 朝出暮必归，盟言自今祀。 序曰：九子者，皆天下贤豪人。今乃合余于孟氏之堂，祖行也。慕义伤离，怅然有感于前游，于是作《九子咏》。 远夫振英驾，乃自仪封里。 孟复既鹰奋，秉衡亦飙起。 献赋拟杨雄，弹铗笑冯子。 时异各暌隔，蓬转自兹始。 松蕙不栖蝉，熊皮不上蚁。 秉性死不易，斯足验人理。 苟投信若饴，义交固如水。 如水遐则思，若饴背乃毁。 悠悠徂暑月，眷眷念君子。 霍云停复飞，汾水荡而驶。 山西回夕阳，皎如觏光美。 徒操孤绝弦，叹息竟何以。 ① 是时新设万年县。新民反覆，杀副使李情，灵宝人也。 苦死可怜灵宝子，有官十数同时死。 四路萧萧人断行，一军尽惊床夜徙。 新民反覆谁不知，性实虎豹佯蝼蚁。 白金䌽段纵宽汝，朝廷有问将何以。 长离自凤雏，天马乃龙子。 文采成九苞，骨法本千里。 箕颍出高人，岩穴有知己。 抗迹唐虞庭，清风振薄鄙。 卢楠起河朔，本自千金子。 荡涤诸生间，销骨于积毁。 世无临邛令，焉得心尚尔。 深文类缪恭，罪罟中狙喜。 乃系黎阳狱，十年攻一技。 既出浮丘赋，始知有株累。 三叹不同时，帝曰付诸理。 寥寥相如后，谁能识察此。 小舟如帘阁，舣向虎丘涘。 笙歌何喧阗，馀音沸烟水。 孤吟发蚓窍，闵默复隐几。 譬如坐禅僧，飘瞥心数起。 跫然空谷音，忽见程与李。 殷勤如明月，入我船窗里。 小酌无盘餐，开颜且欢喜。 四山歌吹罢，落月汎清泚。 贫老羞见月（子繇诗句），斯言未为旨。 月如令我羞，不及故人矣。 归舟对孤枕，懩懩心未巳。 延缘苇閒音，犹恐是二子。 世多爱官者，不复知酒旨。 亦有爱酒者，不暇计官美。 爱酒令人狂，爱官令人鄙。 肠烂饮不休，漏尽宦不止。 耆酒与贪官，皆可令人死。 我本爱官人，侍郎不为庳。 我亦爱酒人，致酒每盈几。 今年命大缪，官罢酒亦耻。 长啸谢都门，斯可以去矣。 胡广患风疾，休沐饮菊水。 八十犹克壮，侍母谢杖几。 庸庸挠大议，公台负讥毁。 惜哉神仙药，遗秽等马矢。 灵均餐落英，早沉汨罗死。 安知椒兰徒，寿考非伯始。 种菊爱其芳，纷纷且休矣。 不如饮君酒，共醉寒香里。 采地遗者谁，相国齐晏子。 千驷不匡君，二桃能杀士。 激彼梁丘生，浮白为之起。 绵驹虽不存，善歌表遗里。 君听齐讴声，抗越清济水。 岂无梁甫吟，何人为侧耳。 苍黄被急徵，性命落片纸。 昔为头上巾，今为足下履。 感君逢迎意，缠绵入骨髓。 炙眉忘艰辛，抗言论文史。 半生历坎陷，刺刺正坐此。 逆人吐刺芒，爱我甘疢美。 辟如中风走，暂息聊复耳。 惭无席上珍，视彼椟中毁。 志士思风雨，瞽史知星纪。 矢诗敢遂歌，聊以复吾子。 昔我年十七，鼓箧游博士。 文章吐陆离，衿带垂旖旎。 朝英启夕秀，粲若嫩花繠。 壮盛迫婚宦，忧患自兹始。 荏苒四十载，只身攒誉毁。 罗网高于天，性命薄于纸。 皇天可怜我，如禾秋薿薿。 健如犊上树，壮若驹未齿。 今年五十六，从头自经纪。 馀年为再生，故我如已死。 判将四十年，捐付东流水。 天道周而复，明年十七耳。 咨嗟思古人，今有卢德水。 逆我槛车中，开门纳行李。 汉吏捕亡命，秦相搜客子。 汹汹踪迹及，卢生若瑱耳。 却笑北海家，阖门浪争死。 杜亭三閒屋，轩车行至止。 或有磊落人，定交复壁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