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道既已敝，儒术犹未沦。 暴君方代作，孟子戒思申。 得国容有之，天下必以仁。 秦法本商鞅，日以虏使民。 竟能一四海，《诗书》厝为薪。 发难以刬除，藉始项与陈。 刀笔吏相汉，法令惟所遵。 王霸杂用之，叔孙为圣人。 盛衰益隆污，治道何由醇。 焉知百世后，不有甚于秦。 天道且日变，民生弥苦辛。 所以佛法来，贤知皆委身。 超然思世外，闻见同泯泯。 是身一尘垢，与物孰为亲。 有迹与无象，二者孰为真。 借问此比邱，方其阅世辰。 杳乘六气辨，万汇同一钧。 纵复随化往，存者犹日轮。 何为累一蜕，长托兹川津。 万劫一刹那，久暂固已均。 不以去为快，不以存为珍。 见者自分别，何足议至神。 连朝卧小艇，了不见异人。 蹑屣谒导师，默与扣净因。 推测可与否，定知师不嗔。 出门纵鸣橹，烟雾江泯泯。 《国风》有正变，用冠皆妇人。 德载重一世，美言播千春。 江山壮龙虎，人物渺荆榛。 卓玆白发嫠，养志忘贱贫。 濡翰写胸怀，皎月升秋旻。 感激或哀怨，终无俗淄磷。 二班汉东西，异彼蔡与甄。 何况竞宫体，绮丽《玉台》新。 少游咏芍药，蔑与昌黎伦。 异哉女郎诗，于今论《过秦》。 货殖子贡富，瓮牖原宪贫。 富乃劳其力，贫则苦其身。 治生贵有道，行乐贵及辰。 自活苟无才，何以活生民。 ① 稚存自京师寄《饮酒诗》十篇，和之。 佞佛佛何处，渺如陈死人。 黄金空布地，螺髻堆红尘。 君看成都市，酒人能赤贫。 嶙嶙支瘦骨，生气腾峨岷。 不学盖宽饶，岂师刘伯伦。 浩歌对白日，安知非天神。 小儒未闻道，摇臂称诗人。 诗如太仓粟，相因何陈陈。 舍人敞吟席，举酒忘其贫。 四座集英彦，说艺都津津。 容我醉无礼，狂谈惊鬼神。 狂谈殊不易，闻者当酸辛。 士穷智乃足，身苦气益振。 胸中有天地，触物皆经纶。 以此事章句，譬诸龙一鳞。 关心在时务，下笔唯天真。 歌哭亦何罪，本来非隐沦。 是时秋气严，寒犬声狺狺。 壶倾更相酌，壮志谁能驯。 随营有行市，居奇者何人。 车驼捆载来，物以罕见珍。 一日长一价，炊饼如钱轮。 酒瓶屡加水，菜把须论缗。 就中只牛肉，价值差平均。 曰无转输费，驱而杀其身。 嗟我虽老饕，睹此忍入唇。 藜羹脱粟饭，聊以度夕晨。 僮仆窃讪笑，闻之不敢嗔。 才士矜聪明，动称过古人。 古人去渺矣，岂今可等伦。 试观六籍垂，解者何纷纶。 一字千万言，犹未得其真。 当时无注脚，即以诏愚民。 家喻而户晓，毋烦训谆谆。 可知古钝质，已胜今慧因。 如何偶一得，辄誇创获新。 古来园林胜，更仆难具陈。 长安杜韦曲，洛阳瀍涧滨。 千重岭回复，百顷波洄沦。 语鸟陇右物，名花日南春。 缔搆穷土木，亭榭相争新。 我今手掌地，编篱插棘薪。 三枝两枝花，一寸二寸鳞。 以之号别墅，毋乃笑杀人。 庸知达者观，涔澥理则均。 维摩方丈室，大五百由旬。 索居苦无友，惟与古人亲。 彼皆绝代才，形去留其神。 终日俨相对，宁不胜今人。 所悲时世隔，弗得话夕晨。 倘有返魂香，尽活已朽身。 来聚一堂上，尊酒共细论。 奇赏疑复析，此乐岂有伦。 惜哉不可见，我生良不辰。 思彼彼不知，更为彼沾巾。 混沌初开时，但以叶蔽身。 迨夫有蚕绩，已阅几千春。 此几千春内，岂无冰雪晨。 不知众裸虫，以何支冬旬。 得非少遮护，便长耏毛新。 否则如面露，冻惯亦不皴。 吾偶想到此，不觉眉为颦。 旁有客大笑，担忧代古人。 同直多膴仕，可传只数人。 朗夫近乎隘，持论殊龂龂。 卓立千仞壁，不受一点尘。 秋帆近乎通，才气实绝伦。 中州救荒绩，手活百万民。 公两兼其长，和介备一身。 迎面有寒铁，动脚有阳春。 承平论经济，岂必争奇新。 即此入列传，已足为名臣。 天既欲平治，当尽生善人。 乃人有生后，权不操鸿钧。 各逞所欲为，纵欲丧其真。 迨乎流毒甚，天亦郁怒频。 饥疫以杀之，夫岂天不仁。 其如被杀者，又多蚩蚩民。 机智能自卫，辄作漏网鳞。 天亦无如何，一笑付劫尘。 寒郊晓风日，惨澹引行尘。 经岁忘归客，今朝独去身。 可怜相送者，一一最相亲。 试与斯须立，已伤无限神。 记我出都门，榆柳未知春。 行得山水绿，望家如隔邻。 隔邻未即到，人情觉已亲。 匪独人情亲，我亦爱我身。 万里虽无功，生存还二人。 风水见怜我，云日亦相因。 监沅已去眼，几日铜江滨。 在远止知归，家近始念贫。 预愁小儿女，不解谅苦辛。 入门索包裹，恻恻伤吾仁。 舞燕寒不出，危矶净无尘。 夕阳射亭柱，远渚移钓䑳。 应从长芦畔，指点登高人。 启祯之际南北派，书有董米画崔陈。 青溪先生起夺席，二者并妙称绝伦。 一水一石弗漫与，尺幅价值双乌银。 今观此图著色老，笔与黄鹤山樵亲。 苍茫又类井西作，林霏晻霭泉洄沦。 近来仿古求貌似，叠石䌷碎添苔匀。 先生画意不画象，驱使二子穷其神。 云霞石淙开四面，一一鼠尾丁头皴。 山根木阁看最好，安得买断居河漘。 四门博士重手泽，请我跋尾岁在寅。 其冬偷儿凿我壁，室无泉布床无茵。 惟存文史五千卷，手摩插架揶□频。 此图几失幸不失，留置爱玩绵冬春。 朝来洒墨赋长句，书报博士迟无嗔。 牡丹三本异凡骨，紫囊红襆争暄新。 山家种此有方法，陈根净洗无纤尘。 徐量浅土压深垡，旋摘芹芽除苔茵。 要令植物生意足，不因得地长于人。 我来恰值谷雨后，爱三百朵浓香匀。 朱竿卓立张翠㡢，游蜂舞蝶皆逡巡。 日长狸奴惯痴坐，有时抱子来侁侁。 分明横幅赵昌画，对此豁眼开心神。 庐陵谱就种渐夥，或自曹亳移吴闉。 夭红浅白仅盈尺，安得有此一丈身。 我思来朝未必风不起，亟呼酒伴浇以瓮头春。 淮王升天日，对帝称寡人。 始焉帝心眷，既乃帝怒嗔。 谪归小山中，桂树枝轮囷。 居然盗帝书，意欲垂千春。 河间礼最古，楚元诗亦醇。 区区服食方，咄汝非其伦。 九师招不至，且与鸡犬亲。 太极非有象，一元气浑沦。 阴阳至精数，义由道士伸。 列图自下上，三五理具陈⑴。 番番希夷叟，以此勒贞珉。 元公一丁倒，遂为席上珍（陈抟无极图倒易即为周子太极图）。 后来费朱陆，往复辞纷纶。 仲尼不可作，谁与别伪真。 ⑴ 陈子昂诗太极生天地三元更废兴至精亮斯在三五谁能徵义见道家洞真元妙经 吟侣竞骊唱，胜践当良辰。 招邀开祖帐，向暝投芳津。 香雾花两岸，歌云船四邻。 华月落波际，摇漾翻金鳞。 流媚满灯市，上下辉浓春。 欢悰杂离绪，九转肠中轮。 罢筵益缱绻，移桨重逡巡。 珍此阑夜饮，遑恤红颜瞋。 觞行不成醉，隅向独何陈。 明年见秋月，知我思吴莼。 娇女作奢想，临别曾谆谆。 滇黔富金翠，属我购之频。 生小闺阁里，焉知荒裔贫。 顽山塞天地，何物称奇珍。 乡关岁转饷，辇来千万缗。 远游倏三载，里居仅两旬。 饥驱不遑息，行色催蹄轮。 母发梳有雪，妇手炊无薪。 岁荒或冻馁，归与共苦辛。 乃复迫离绪，欢聚无几辰。 视家若传舍，栖止多逡巡。 草草理吟箧，茫茫逐征尘。 此行祗千里，稍慰闾望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