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微雨杏花春，一个渔舟载病身。 莫信归来示无用，钓竿斜日弄丝纶。 功名出处异于人，染指初头便乞身。 人自诮渠渠自足，了官归奉黑头亲。 绿浦红蕖间白蘋，采莲艇子棹歌新。 惯闻箫鼓朝朝过，睡稳鸳鸳不避人。 茂之穷老金陵，《冬夜》诗云：「老来贫困实堪嗟，寒气偏归我一家。无被夜眠牵破絮，浑如孤鹤入芦花。」夏又无帷帐，或遗之，则举以易米。予谓：「暑无幮，病于寒无毡，君能守之，当为作计。」处士笑曰：「愿守之以虎。」客皆绝倒。予在豫章，为寄纻帐，书绝句其上，属同志者各题一幅，不问知为林先生物，即谓之「墨守」可也。 北窗高卧岂知贫，料理偏愁白发人。 纻帐亲题林处士，草堂长伴百年身。 高歌绝调太伤神，痛饮还逾少壮人。 皂岭洪崖全接壤，不妨相傍作比邻（閤皂山在临江，洪崖山在南昌。）。 幽魂执手太情亲，半笑嗔无酒入唇。 款款诗篇论未了，相看不信冢中人。 卖字全忘病里身，开樽留客岂愁贫。 百篇诗句浑如雪，半亩园林尽属人。 天涯将老未归身，同是江湖澹荡人。 今夜对眠深剪烛，何年散发共垂纶。 濯骨寒泉迥绝尘，为全黎庶不全身。 谁知一月江山令，竟作千秋俎豆人。 十载离居白发新，偶来不及虎丘春。 尧峰书到添惆怅，何处空山觅此人。 吴隐家风官自贫，苦心为客不谋身。 却惭安邑殷勤甚，仲叔当年恐笑人。 始翁饷予栗，问故，曰:「记十年前公饭此，见案头有馀粒，手取食之，知公盛德人也。」予笑曰：「翁乃记予细事。」顷予自浙回，而翁已死，其子言翁尝念我天寒未归，盖数日前语云。 叹息苍头旧主人，无端留眼太情亲。 重来系马不相见，昨日犹传念我频。 卧龙应复是前身，长啸重看抱膝人。 同被徵书君独卧，倘容江汉共垂纶。 醉后逃禅野性真，山光竹影坐来亲。 与君同笑三生石，分得东坡去后身。 年侵出处自嫌身，望远间关入梦频。 岭树江云秋未冷，鹧鸪声里独吟人。 新诗一卷尽惊人，夺锦宫袍早致身。 挟瑟妖姬书满屋，可容重占五湖春。 箕踞深林复几人，秋山红树倍还春。 东风又到不归去，梦里沧江生白蘋。 坐客无毡未厌贫，纫兰佩芷楚灵均。 扪胸五岳难平却，閒弄焦桐不语人。 柏枧东溪无限春，山花相劝酒千巡。 旧时猿鹤应嘲我，近许何人更结邻。 偷钞诗句上罗巾，甘掷红颜逐老身。 犹胜经年一相见，隔河牛女可怜人。 附：徐姬《春日望北信作》：“九十春归感叹生，黄梅时节乍阴晴。香闺有泪无人见，且倚阑干听鸟声。”庶祖母徐孺人，生而端庄淑慎，事先大父始终一循乎礼。其侍疾刲股一节，尤堪感泣。先大父纂修《明史》，积劳四载，遂至成疾，于癸亥三月疾大作。孺人时从侍邸舍，饮食药裹，手为调奉，每夜必潜自焚香吁天，愿以身代。如是者匝月，疾愈殆。孺人自念曰：「岂天故不鉴予？抑予诚未至也？」厅中故有关帝神像，灵赫素著，孺人于夜分时，戒小婢持烛至神前，默祝哀祷者久之，出利刃割左股寸许，小婢在旁惊睨，惟见神厨内诸像森森欲动，檐楹及墙角四周亦若有人林立俯视。家人外舍巡宿者遥睇悉如是。孺人昏仆于地，恍闻神语曰：「汝之诚虔已至，但数不可易，吾当为汝假百日期可耳，勿过自苦。」孺人乃呜咽惊寤。退舍，以所割和羹进，而人固弗知也，是为四月初三夜。自是先大父疾渐瘳，且强饰如平日，人皆为之称庆，孺人顾隐忧不释，恐神语或验也。闰六月之十三，先大父忽以微疾弃世，逆计其期，适百日耳。呜呼！痛哉！异哉！始家人弗觉，嗣小婢亦稍稍语人。或询之孺人，孺人惟漫以应之，嫌自张也。瑮幼孤，蒙孺人恩育，凡朝夕居处，悉随孺人。一日从外塾闻客颂兹事，归遂详叩所以，且固请之。孺人悲不语，良久，乃摩瑮顶，泫然流涕曰：「汝孺子奈何必欲知此？顾吾不忍汝讳也！」爰屏左右，详诏如前，且出示左股，创痕宛然，复持瑮大恸。迄今追忆之，其情事犹历历在目，真为凄绝一时也！天不我佑，孺人于岁丁卯方称四十觞，遽弃瑮长逝。呜呼！痛哉！孺人于先大父，事之竭诚尽礼，而瑮于孺人无毫发报称，抱恨宁有涯乎！孺人故精文墨，吟咏甚多，原稿瑮皆谨藏箧衍，编次成帙，行乞当代大贤弘笔，序以授梓。今集中附载者，不过吉光片羽耳。不肖孙瑮抆泪谨识。 对客风流四坐春，批鳞忧国不谋身。 谁知抗疏回天手，依旧焚香把卷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