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书无难易，要自习之久。 苟怀世人誉，俗笔终在手。 古今祇此字，点画别谁某。 必随人作计，毋怪落渠后。 但当一扫尽，逸兴寄指肘。 行閒驰真气，莫复抟土偶。 时贤争南北，扰扰吾无取。 狂奴薄有态，或者进猿叟。 达哉临川言，妄凿妍与丑⑴。 ⑴ 王荆公诗：“谁初妄凿妍与丑，坐使学士劳骸筋。” 秣陵有胡尉，狂简吾所取。 健犊走复来，自谓可长久。 昨闻已暴卒，惊泪迸远友。 寡营素深许，于我意犹厚。 云何遘凶折，不得见耆耇。 悠悠或难继，心气散莫守。 岂如汪广文，老溺色与酒。 长生欺人语，乘兴傥不朽。 一生走仁义，自谓性所有。 未甘师古人，况逐筲与斗。 戊庚逮今兹，躁进互击掊。 谬兴种族论，国事迫解纽。 惟予倡群学，荡荡辟天牖。 滔天几漂山，终欲关其口。 彼曹身倏灭，污我冀不朽。 甚黠亦可怜，笑骂颜孔厚。 诸公工罔上，抚中果安否？ 名德既不昌，颜回岂为寿！ 经巢九卷诗，读之良已久。 每观子偲序，可信视其友。 平生何多能，处处见高手。 论画诗已工，画更出其右。 山形外阻江，筑砦势愈斗。 依山数千灶，避乱足自守。 左瞻峰稍高，其阴带林薮。 居人耕山腹，历历挂千亩。 此峰苟不据，高枕果安否？ 笔端饶苍秀，草草意转厚。 大痴得遗法，甚稳定非偶。 三诗集未编，隽若新脱口。 才高学且称，谁继殆未有。 昨宵不成寐，稍倦上灯后。 闭门更强坐，睡味如中酒。 对书辄瞑目，纸笔屡脱手。 意中谓殊蚤，数起自斗薮。 俄然若不觉，惊觉风怒吼。 朦胧疑雨至，窥牖粲星斗。 文如至宝丹，笔若生畺臼。 一篇每脱稿，举世皆俯首。 平生不屈节，肝胆照杯酒。 纷纷野狐群，忽值狮子吼。 京师奔竞场，暮夜孰云丑？ 畏庐深可畏，斧钺书在口。 隐居名益重，方使薄俗厚。 奈何推稗官，毋乃亵此叟。 敛才偶作画，石谷辄抗手。 亦莫称画师，掩名究无取。 般若台前松风吼，以涛名园从许友。 乌山戴石石戴松，石上翻涛山欲走。 山荒松老何人识，共爱瓯香名在口。 忽看园址变祠堂，更种新松伴苍叟。 问公出山今几岁，满眼沧桑又阳九。 岁寒后凋空太息，为我言松黯回首。 未能相从归踞石，想见松阴可盈亩。 夜深涛作谁来听，二老英灵定携手。 注：许瓯香涛园，今为沈文肃祠。二老谓瓯香、文肃。 夜起既有年，斯道良可久。 颇同献曝心，愿以遗吾友。 晦明转移间，造物露枢纽。 人身小天地，吐纳等难朽。 清明常当令，昏惰讵能糅。 神完形不敝，聊用却老丑。 死生虽系命，操纵或在手。 终时幸无疾，何必千岁寿。 残花能待我，于意良甚厚。 吾犹及此花，于义或无负。 人生不相及，馀恨常八九。 至哀来无端，颠倒终何有。 年年人渐亡，自顾亦已叟。 惟当屏文字，纵论且举酒。 行年七十六，自诩好身手。 虽曰非健儿，亦未齿羸叟。 今朝得解官，快若碎玉斗。 屈伸数张臂，嘘啸频撮口。 千秋酸寒徒，岂易觅吾耦。 营营鼠窟中，莫复论谁某。 造物定何意，留此老不朽。 知我者天乎，问讯堂下柳。 栖栖刘使君，闭门菜一亩。 散粟乌鸢集，菲食童仆走。 与之久周旋，了不见尾首。 积累愚公愚，万一山可负。 万峰为云吞，玉龙群无首。 飞丹翼绝壁，缥渺开琼牖。 一径排苍官，须眉俄老叟。 寒泉未示寂，犹作风雷吼。 众佛相向冥，嗒然我何有。 惟馀一钟声，纯白无所受。 呜呼辛亥秋，亡国古未有。 列圣磐石基，毁坏翻覆手。 坚冰固有渐，绳绝值其纽。 戊戌伤天伦，庚子困黔首。 巨猾乘其间，国柄窃已久。 行贿乱官常，舆台被章绶。 封疆无重臣，变起谁为守。 邪说煽庠序，嘉苗化稂莠。 国防易新军，隐患伏腋肘。 枭狐羽翼成，虽智莫善后。 到官猝出柙，舍死惟降走。 堂堂文烈公，骂贼血濡口。 一门殉忠孝，大节同不朽。 触愤视遗墨，哀今往谁咎。 一死存三纲，寸心良不负。 偷生竟何成，泚笔馀愧忸。 至持非以手，至行非以走。 如何吾儒事，冰渊全所受。 逍遥意悲凉，行歌伤孔叟。 出为一大事，宁复期速朽。 患身属有私，践形庶无负。 何能时去来，由我屈伸肘。 诗书诚浩博，为益视所受。 达者游高明，昧者拾秕垢。 世人所营营，不出名利薮。 有用反为累，自缚等枷扭。 虚斋静者徒，文史列左右。 寄情在物外，与世异趋走。 耽画虽性癖，徒艺轻时手。 所重士夫气，韵胜传不朽。 谓读无用书，心得益深厚。 如宅有林泉，如壁有户牖。 老氏示微言，当无用乃有。 国危民敢安，士穷节与守。 平生不自意，濩落老杯酒。 石阙口中横，由来亦已久。 惟丈固道真，一扫诸空有。 寸心自舒卷，群儿任唯否。 相见柿子湾，春风掀瓮牖。 家居乐事多，一一难回首。 儿童饶天趣，快意孰能耦。 稚子名阿南，系人思最厚。 年才两岁馀，说话刚上口。 便学教体操，叫人开步走。 一二三四五，六七又八九。 背书三数册，点画未分剖。 常喃有客来，问爷在家否。 亦曾看武戏，效人翻筋斗。 伏地左右旋，展转如乳狗。 旁观纷笑乐，我藉下醇酒。 人生足观娱，富贵亦何有。 何当赋归来，斗酒谋诸妇。 古以地配天，谓其能载厚。 落日大如轮，羲和驱之走。 耿耿一冰丸，万古嫦娥守。 往复成四时，光辉涵九有。 今人嗤古人，所见真腐朽。 茫茫七大洲，匝匝星与斗。 星斗丽中天，出没知谁某。 青冥迷上下，吾目岂能剖。 谁云一撮土，亦与天同寿。 秋灯倍净碧，摊书阁两肘。 昨得临川集，披读蕉在口。 欧曾起唐衰，意气公未后。 兀傲见其人，越世启旁牖。 如何崇周官，竟以祸黔首。 信古或未非，廉悍丛怨咎。 是非数百年，文章公不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