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湘程少峨，视我诗一首。 厥诗曰浴春，其珍如琼玖。 浴春者何人，曰惟笔石叟。 修禊等闲事，惟叟春在手。 澄山拥奇胜，兰亭可许偶。 我与叟同乡，冈连壤相纠。 而我与我弟，皆叟同谱友。 夙钦叟也贤，德望齐岣嵝。 楚南征文献，叟实文献薮。 挟策游天街，知叟许谁某。 早厌东华尘，遂栖南山牖。 山下一泓水，湛不容纤垢。 流杯于其间，春风满座右。 人谓如叟者，非常之抱负。 若使得时驾，世可跻仁寿。 而叟不谓然，盎然葆气母。 所至即春台，太和在陇亩。 时多执经人，疑义就叟剖。 亦间有田父，叟门许一叩。 缅维叟立身，衡岳俯部娄。 钟山⑴何奏歌，降下西王母。 圭海何泛舟，载来介寿酒。 酒果献奇珍，金桃盘上有。 酒后报加餐，饭熟胡麻久。 游行健在身，看花开笑口。 上寿子若孙，佩瑶又佩玖。 锦⑵帨最高悬，无能出其右。 朱履醉三千，绅士半亲友。 今朝好帨辰，阳月岁一丑。 月将十分圆，何止光八九。 君须记，葭月前，菊月后，歌以诗，侑以斗。 此日共称觞，频年齐拜手。 添进廿五筹，便届百龄寿（江宝钗编校）。 ⑴ 作者注：「钟山，圭海地名。」 ⑵ 编者按：「锦」，《半崧集简编》作「锐」。 海天昏黑海雷吼，破浪鲸鲵秋夜走。 罗岳石摧百尺巅，瀛壖惊睹落星斗。 曩时清诲几过从，略分言情忘年友。 投我木李投我桃，至今尚未报瑶玖。 忽骑箕尾比列星，可是星宫悬已久。 不然德者福之基，应享三万六千寿。 如何人瑞地行仙，仅称六十有六叟。 人语传来半信疑，十分遥望伤八九。 二百里外来讣音，岁辰月戌时在酉。 其日乘鸾上碧霄，何时化鹤归黄耇。 任呼返魄与招魂，一意星回帝左右。 霜寒露冷又风酸，天问无辞空搔首。 楚些哀遍思旧铭，白马素车我敢后。 啼鹃溅血泪星星，献以冥镪祭以酒。 大梦长眠杳九泉，人琴感叹知耶否。 石之火矣电之光，古往今来谁不朽。 生顺死安两无惭，如此羽化何所负。 芙蓉城里是故家，莫说其乡无何有（江宝钗编校）。 悲哉柳益辉，穷我有良友。 只爱臭味合，绝憎利势诱。 寂寂虚楼卧，款款寒扉叩。 尚忆重阳会，黄花折在手。 万事西门路，一哭攀輀久。 欲知我公美，请看丁未后。 喜附争换面，羞炙独敛手。 踽踽趋班稀，寥寥掩门久。 新葬多名德，逝亦同归否。 而我所敬服，多在丁未后。 独能是非严，何曾去就苟。 春秋大经法，衮钺见铨部。 惟怀救世心，久袖扶国手。 要津断车辙，深巷掩户牖。 吾侪方盛望，彼天胡啬寿。 同朝亦云久，交淡义则厚。 名流辛丑前，本色丁未后。 人皆巧和附，公独厌进取。 化身笑千亿，违心叹八九。 新进躐金簪，旧望靳紫绶。 不官常在家，无客长闭牖。 活着棋翻枰，纵饮酒溢缶。 翛然静几在，了无纤尘受。 高情出衰俗，晚节许畏友。 欲枳谏议清，绝憎言论苟。 閒居老承旨，远邑病太守。 离抱隔岭外，旅榇返湖右。 运否理亦乖，贤屈仁未寿。 许多东林辈，强半北邙阜。 但抆公私泪，虚拟激扬手。 有辞可慰公，完名死不朽。 前修吾不见，徽躅今能有。 历历兰亭图，好事同前后。 惟彼谢安石，经济夙所负。 曷不忧苍生，却来迷花柳。 无诗也不妨，是宜当罚酒。 ① 此诗又载稿本、陈汉光《台湾诗录》、苏子建《堑城诗荟》。编者按：稿本题作〈小孙少坡以七年七月七日招集良朋特起斯盛之社祀以魁星盖有志大魁之意也惟赴会者只有七人要在相观而善其取数原不在多也书以勖之〉，内容与底本有多处差异，兹录于后：「七月七日七星斗，胜会七人文宴酒。瓣香敬祝祀魁星，为主文衡传世久。相期奋足到蓬莱，仰攀云汉踏鳌首。右持斑管左持金，文章富贵必定有。一脚跳起龙门高，雄才何关貌美丑。社名斯盛得人多，入席尚嫌未到九。想此佳期原定数，况符魁杓难溢取。所愿协力赴科名，上应星垣鱼贯柳。斯是神明所默相，年年美报荐蘩韭。」 七月七日占星斗，胜友七人盛文酒。 心香一瓣拜奎星，天上文衡主持久。 相期云汉踏金鳌，山盘十五戴其首。 愿尔努力各飞腾，上应列星同携手。 神如首肯来默相，报赛年年荐蘩韭。 ① 此组诗又载稿本、赖子清《台海诗珠》。编者按：稿本题作〈北郭园即事志勖〉。 中人千金产，得地才几亩。 商量辟草庐，当度力可否。 所期绝尘缘，差足娱皓首。 高低成楼台，屈曲通户牖。 凿沼引流泉，编篱植花柳。 将毋愚公愚，贻笑曲河叟。 君看百年物，何人能世守。 平泉醒酒石，旋落监军手。 晋公绿野堂，终为张相有。 人生贵行乐，奚遑恤其后。 笑我戒诸儿，有基当立久⑴。 ⑴ 编者按：此诗稿本内容与底本有多处差异，兹录于后：「儿辈太豪奢，不量力可否。费尽倾囊金，买来地几亩。一旦辟精庐，周围壁立陡。高低成楼台，屈曲通户牖。凿沼引源流，编篱种花柳。可以绝尘缘，差足娱皓首。虽自立一家，却欣宅隔郈（是地接邻公馆东偏）。将毋愚公愚，贻笑曲河叟。君看百年间，何物能世守。平泉醒酒石，旋落监军手。午桥绿野堂，终为张相有。人生自行乐，且勿恤其后。惟戒诸儿曹，有基须永久。」 搔首问青天，奇事古未有。 卓卓邦之良，伐木难求友。 彼哉复彼哉，蝇营而狗苟。 遇合转有期，黄金印悬肘。 岂真造物心，厚薄薄者厚。 施报终循环，祸福暂杂糅。 慎勿快一时，而贻子孙丑。 世路何险巇，凛若驭索朽。 大千世界中，岂容此辣手。 名利与恩怨，锢人如枷杻。 静悟得真诠，俗尘几抖擞。 我友赵泾川，同心坚素守。 时正届重阳，邀朋置酒瓿。 酒酣析此理，细比牛毛剖。 整顿入新时，诗如狮子吼。 我为进一解，负人人亦负。 何如息所营，事事居人后。 澹泊葆天真，毋为戎之首。 乡居学老农，躬耕十余亩。 冠带不能拘，群小不得纠。 徜徉以俟时，终当得所偶。 否侧伏草间，高歌将进酒。 古人谓盛年，只及二十九。 而我及此年，壮怀亦何有。 秋色倏已阑，岁月空奔走。 九日暂归来，田园得相守。 未归几复行，役中怀如酒。 黄口顾小儿，高年念大母。 低徊不忍辞，负米又恐后。 小儿不知别，嬉戏折垂柳。 落日带乡树，麦苗逗陇亩。 门外即天涯，怆然心语口。 嗟余好吟咏，千金享敝帚。 不知他年中，何人取覆瓿。 持此感先民，一生常低首。 药塘一诗伯，后先醉云叟。 咳垂百载上，随风落吾手。 诗中不知名，得之他人口。 零落此蠹简，似有鬼神守。 行当公天下，与世同尚友。 半壁出东阿，三归瞻道右。 管实食采斯，县更旧城有。 台倾但余碑，代古莫问叟。 眷彼仲父烈，不仅桓公友。 从纠尝射钩，及堂始脱杻。 初荐由鲍子，卒用类犯舅。 沐进重再三，坐问召可否。 生民四乡恒，国谷二分阜。 制用三耕畜，经邦六职受。 以礼乃得怀，示信在不苟。 柯盟怒拔剑，葵会责缩酒。 君虽赐一级，臣敢越二守。 遂极九合盛，用佐五霸首。 閒有遗书存，颇为史公取。 山高义惟峻，地员文更糅。 廉耻天维张，𠢕𨹫土𤫽剖。 博与郑侨竞，艺略姬公负。 异物委蛇识，荒说云亭叩。 余憾朱楹侈，微遭白水咎，此亦龙服鱼，非比石袭琇。 惜死留寺刁，悔生纵朝妇。 虽然补石画，终是相木偶。 才大风表海，器小吉盈缶。 乐生书燕国，葛公吟叹亩。 遥遥名则齐，落落人不朽。 天下如有意，古来几得手。 三归传《论语》，群山此奔走。 晏俭不如己，蹠筑乌能久。 偶过一台下，发论千秋后。 酒面海上山，楼望于我厚。 兵气飏昏埃，幻作魑魅薮。 意中有仙源，不在魏晋后。 安得逐归船，穿花忘老丑。 冶山枕江城，挂眼一培塿。 其下极奥邃，竹居在人口。 好事誇龙盘，狂走遗林薮。 曩岁暑未残，寻幽偕二叟⑴。 把茗憩回廊，凉飙閒户牖。 滑磴错高下，清阴翳前后。 肃肃千竿影，卧地散械杻。 池光荡衣裾，晴吹荷气厚。 一叟擅草檄，边事摅八九。 一叟六艺学，儒墨互释剖。 坐语忘饥劬，留连午终酉。 至今恋胜游，犹自数耆耇。 弹指变歌哭，熢燧接南斗。 主人弃不归，谁与问井臼。 海水掀孱魂，天日鉴皓首。 平生耽道真，迥绝那受垢。 梦中劝深杯，世外觅敝帚。 对图森琅玕，息壤仍落手。 ⑴ 谓桐城徐先生宗亮、萧先生穆同游。 雨馀山气交，屯云作培塿。 驱车越荒城，独寻兵戈后。 陂陀满新冢，疏邪拱秃柳。 驰道卧修蛇，缘脊踏其首。 划然岩岫开，蟠踞犹雄厚。 遗构甃苍珉，飙泄土囊口。 缥渺悬神灵，冥传雷霆吼。 侧闻乞馀威，仗卫荐牲酒。 济济沐猴冠，佳气蚀群丑。 五德不代母，历数摧坏久。 兴亡阅石马，舜蹠亦何有。 暮色合郊原，顾影循墙走。 莫问康熙碑，毁剥溷蝌蚪。 披衣灯火秋，门巷通鸡狗。 盈盈照溪月，初吐虾蟆口（昨夜月食。）。 杳蔼衔高楼，徘徊移密柳。 四野虫声出，肌凉草气厚。 波光散如霰，空翠湿星斗。 远水歌吹歇，城鼓带雷吼。 一亭定鸦窠，梦痕竿在手。 鼻息吹魈魅，著我古未有。 车箯殉一途，晴泥陷如臼。 冉冉破山光，众象掬盈手。 西岭奔长蛇，舐霄昂其首。 灵采挟飞魂，草土气逾厚。 窥帷旧村落，日色澹井口。 雨足田可犁，水牿系初柳。 带溪十围栎，百过成老丑。 对舞春风颠，并作雷霆吼。 杂花明冈陂，肺肠馀中酒。 咫尺存吾庐，寒松迷户牖。 趺坐生尘榻，哀思扫无帚。 季运坏纪纲，蜩螗沸九有。 死灰吹橐籥，万象迷蓬莠。 忧愤起台郎，伸纸肝为剖。 章疏数十上，祸源揭八九。 尸居那訾省，狂且搆煽久。 中怵大事去，归心悬南斗。 士夫倾祖饯，图咏誇众手。 仰天谢公祠，酸风满榆柳。 含涕辞国门，谁解平生负。 无何神器覆，大地虱群丑。 匡山云所都，出没豺虎吼。 曳杖不敢窥，鸦穿烽燧厚。 陆沈势益急，麻鞋几奔走。 江南复相携，痴怀如中酒。 草痕寻故国，馀此骨未朽。 画底猿鹤呼，行吟一回首。 辟地翔海壖，过逢尽耆耇。 觥觥补松翁，吟靡社中友。 所蓄非世儒，光怪唾霄斗。 渊居翘胜情，鍊魄携仙偶。 翁始困诸生，曾倚劬井臼。 翁既历仕宦，相映琢琼玖。 名业励特立，述作赞不朽。 广誉归宾婚，美意安僮叟。 义方起弥缝，功亦补天手。 有儿扬清芬，孙曾芝兰薮。 翁擅一家乐，笑犹对健妇。 赁庑和五噫，晚节播人口。 万方熢燧垂，自拥元气厚。 偕臧斟酥醪，声烂风化首。 巾车拂霜气，漠漠道旁柳。 曳喘升陂陀，一楼佛龛右。 丛株叶半黄，摇光冷轩牖。 袖底湖如镜，萍藻呵微垢。 钟阜茗几前，斑斓对鼎卣。 迤逦遥岫围，岚霏鸦背厚。 初亲天物浮，玄籁落吾手。 当年抱冰翁，游咏屡矫首。 遐情拓胜迹，忧乐纳杯酒。 世易人民非，魂魄犹恋否。 孤客谁与语，来听风怒吼。 灵襟荡碧虚，俯视猩鼯走。 歆竦何肺肠，轲政伏腋肘（始闻驻沪镇守使被狙击死。）。 伺隙争掊之，射影况在后。 聊及日脚垂，人气养岩薮。 疏钟穿暝烟，攒眉凭槛久。 门前青松枝，缚作扫尘帚。 尘入溪水流，蜂蝶满晴牖。 废书属有念，一几古无偶。 开阖见忆篇，幻影叠邱阜。 故椽残纸堆，罪言中八九。 卧疾十日雨，子为裹饭友。 作痴认巢痕，身亦栖栖久。 江南一冰海，父老诧未有。 瓦沟十日雪，炙日篆蝌蚪。 兹晨气稍苏，晴色粘枯柳。 饭了揩两眼，举步踏琼玖。 隔墙画卦畦，犹没菘与韭。 微绿坼白光，摘筐扫无帚。 向来蒙菜把，愆数心语口。 扰扰啼饥禽，下啄依我肘。 我宁有馀粒，活汝韵林薮。 炊烟网山影，巷吠续前后。 看作寻诗人，茅茨出蓬首。 一雪隔吟襟，雪尽访园柳。 车音落墙头，踏径吠蹲狗。 楼栏影层层，伊人诀北走。 岁穷犯危邦，饥驱亦何有。 低徊枯卉丛，晴烟栖畦亩。 苔茸黄犹病，梅萼红欲剖。 溪水寒噤人，残冰齧罶笱。 高风荡万啼，啄霞投叠阜。 肺肠染氛祲，空记洗杯酒。 鸦窠与阅世，对立支离叟。 恋续灵谷游，晴云一翘首。 妇孺跃相随，车尘蔽前后。 郭外众岫出，青苍气已厚。 斜趋荦确途，筋骨憾陷臼。 群呻扶掖下，野步迎荑柳。 沾写岚光新，旁妒跨驴叟。 亲鬓兰若存，入憩蒲牢吼。 佛堂课村童，论语喧在口。 表立方石屏，莹腻敌琼玖。 横径二丈强，何年五丁剖。 俗书题赐履⑴，疑污好事手。 留刊中兴颂，瑰异追岣嵝。 慰情返亦佳，影杂魑魅走。 笑如风引船，神山望中有。 ⑴ 石额题水晶石屏四字，章署熊赐履。 昔客潇湘岁月久，纸上陈人相与友。 佳日閒寻门外山，苍苍岳麓绝埃垢。 爱晚亭抱赤沙湖，一径枫叶寒泉吼。 几回夜宿云麓宫，荡出钟鱼摘星斗。 弃掷飘流那可道，挂魂木末猿猱守。 陈侯旧是耕山人，况系庐墓依林薮。 从军学仕三十年，老活江南柳生肘。 敢忘父子饮泣处，上冢还家心语口。 大乱屡作墟井闾，血肉蹂践熢燧厚。 祠屋依稀狞虎踞，草树披靡妖狐走。 写图寄愤益寄痴，湿寐岚光犹落手。 道人写柏石，持以寿节母。 命余缀赞颂，淹迟呼负负。 母寻反真宅，道人骨亦朽。 今对无母儿，鬻艺称髯叟。 照海授此图，不忍忆前后。 维母历艰勤，誓死脱践蹂。 沥血染魔魅，气蚀尺雪厚。 阴教表彝伦，遗泽存井臼。 髯秉挺立姿，多难自糊口。 洒墨愈吞声，襁抱馀老丑。 魂依柏石间，亡命复何有。 ① 王名延长，字少严，年八十，官南康知府凡十年。 忆昨来避梁易偶（谓梁节庵与易仲实。），火伞千山肆狂走。 会从鹿洞陪高宴，宾主觥觥觏二叟（鹿洞山长华尧峰丈招饮，公在座。）。 惟公骨清须眉苍，被服儒雅意良厚。 何况风采照乡国，介节循声满人口。 世上官吏日煊赫，见公反令脱氛垢。 我友易君尤叹嗟，结庐窃比依南斗。 朅来重厉支筇兴，琴志楼头雨穿牖。 松桧无色歌无声，难得城中致瓮酒。 顽劣虽自愧陶潜，逸事实接王宏后。 越日微霁枉驺卒，元精注射映岩薮。 同行衔檄张使君，亦颇襟趣殊科臼。 奈何乞罢乘舸还，遽称计日付印绶。 既惊且默不可留，草木低徊瀑来吼。 彭蠡之水包万山，遗爱谁怜到鸡狗。 嗟公此去无一钱，十年祗饱看庐阜。 神明完坚造物亨，起视东南伏耆耇。 吾衰待访秦淮滨，回睇奇云一携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