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成楚菊芳菲候，客凑齐山酩酊期。 与俗相追何日了，登高一啸洗秋悲。 望穷碧落鸿飞外，归恋清樽月到时。 野服从兹近萝薜，西风尘土莫轻吹。 ① 名直清，号南麓，江陵府人。丙子生，今年六十八 龙沙象徼各行役⑴，汉树江云频寄诗。 政尔一天心不隔，其如两地梦相思。 投簪得谢今无事，命驾寻盟会有时。 未爱镜湖矜敕赐，更能宣室对神釐。 ⑴ 自注：予极北至松漠，君极南踰桂岭。 叩户惊传千里使，开缄快睹七言诗。 古希年迫公犹健，不仕风高我所思。 儿大知书聊慰意，家贫食粥亦随时。 迩来稍喜休兵革，赛社秋场醊祭釐。 菊悴兰摧忆别离，雪边重映十年诗。 泪凝紫筱湘灵怨，血迸红英蜀魄悲。 旷野虎狼喧寇暴，长途鱼雁隔亲知。 庄生浪说能齐物，尧桀彭殇讵可欺。 妙年璧水播英辞，半世闻声鬓未丝。 赐姓远从梁武日，家风复见喻凫诗。 九霄空阔飞腾势，万卷纵横讲授师。 重到庐山亦何喜，喜君知我我君知。 松阴佳处路宜迟，裹袖寒鞭马上垂。 邂逅同倾九日酒，凄凉暗诵十年诗。 试回白首思前事，未觉青山减旧时。 节后骚英应好在，煮茶更与野僧期。 最险王干三岭路，加之雨滑马行迟。 忽惊山客俱来迓，谁报家人已预知。 饤果待斟分岁酒，剪蔬先赋立春诗。 旧闻六十犹痴谚，尚少一年焉不痴。 深愧衰残蒲柳姿，忽思同眺万山时。 各将谷雨崖烟写，独许溪鸥野鹭知。 两载再逢怜我老，五更不寐和公诗。 愿闻事业如房杜，一曲清商自尉迟。 妙年曾到凤凰池，五马能临六枳篱。 量浅最难胜满酒，著低何敢抗高棋。 森严法度蚕头字，瘦硬丰标鹤膝诗。 自笑书痴了无得，文章太守是吾师。 政是黄梅欲近时，山城云滃雨垂垂。 断桥没碓惊新涨，湿藁泥蔬续晚炊。 乞米已惭颜氏帖，卖书还笑杜陵诗。 广文绝少充枵甑，更肯芸签借一鸱⑴。 ⑴ 自注：一作瓻，与鸱夷皆酒器，以盛书。 五十年前幼学儿，读书窗下此从师。 前脩何限惊埋没，往事无踪隔乱离。 蝉挟晚风穿故阁，蜗凭宿雨蛀残碑。 谁怜昔日垂髫友，白首相逢共赋诗。 风雩谁识旧童儿，法令今惟柱后师。 刻枣谁书惊荡尽，踏槐遗老叹崩离。 堂中授讲亡高座，庑下题名剩续碑。 奎壁不存斋舍改，端能为泯少年诗。 烟昏日落更谁知，四十流年一饷时。 水次梅花应独笑，城头老子尚能诗。 画船绿幕今如梦，雪鬓苍颜只自悲。 淡抹浓妆有馀态，西施终是老西施（自注：予二十一至杭，倏四十年。）。 幸君三复甫田诗，髀肉空消万里驰。 直与群飞争勇往，可能小退入深思。 古人未必成功易，智士宁无见事迟。 海阔天长一翘想，抟鹏岂料竟低垂（自注：谓南征而殁者。）。 曾向西湖醉写诗，衰年六十叹飙驰。 一毫无补承平世，万事俱非老死时。 三竺禅窗猿已化，八梅吟冢鹤应悲。 花秾月艳今如梦，卧听长桥笛夜吹。 主人携妓我题诗，三十年如一瞬驰。 尚想泊船行马处，不殊冲雪探梅时。 相君已抱牺牛悔，京兆空馀鵩鸟悲。 谁会此怀同向秀，夜邻横玉起孤吹⑴。 ⑴ 自注：丙辰、丁巳间，魏公明已为丞郎，所谓同探梅雪时也。寻忤丁去国，后尹京，忤贾，谪死严陵。 天应知我厌驱驰，故遣虺隤掩敝帷⑴。 一纪穷愁严濑梦，三年长至武林诗。 山深无事尚堪隐，岁暮不归何所为。 此世与身总非昔，可能杯酒答深悲。 ⑴ 自注：旧马仅存其一，今秋亦失之。 轮蹄追想禁街驰，尚有君平卖卜帷。 遁世久忘三接卦，怀人空赋八哀诗。 敛华就实嗟何及，悟往知来尚可为。 归去井梧应好在，白头江令自堪悲。 先君俊誉早飙驰，晚落蛮陬祸事奇。 六十年前生子日，三千里外忆亲时。 霍光擅汉人皆恐，侯景归梁国欲危。 埋骨瘴烟抱冤愤，蓬莱水浅定前知⑴。 ⑴ 自注：先君生回之年，始哭二亲。谪临封之年在乙酉，时远相当国，李全在边。 与世相违已背驰，樽前各举近吟诗。 一官屡厄黄杨闰，万卷难充画饼饥。 浪说炎蒸今可畏，悬知摇落即堪悲。 山潜涧蛰吾当去，自有髯侯奋迅时。 绛帐飘然适海涯，月明任意拣南枝。 腹中书不烦行李，床上琴堪当侍儿。 马队定无元亮句，草堂宁有稚圭移。 他年会作安刘事，且向深山茹紫芝。 堂上琴书间鼎彝，檐前金鲫映冰池。 园林花木初容见，家世衣冠便可知。 熟识二难俱好事，偶来两客各能诗。 一时触目多佳思，烂醉如泥竟未奇。 六十年前欲冠时，江湖声价已飙驰。 四灵在昔三曾识，八帙于今百可期。 多难渐惊前辈尽，老怀那许后人知。 何当琴酒灯窗夜，莫说兴亡但说诗。 老玩韦编尚可为，复能吃口对期期。 离明偶剔书灯见，坎止因斟砚水知。 岂厌微尘裨泰岳，只愁残照近咸池。 儿曹未悟侯王梦，不了邯郸黍一炊。 犹喜看书懒作诗，暮年自合省云为。 预知阴雨骨骸痛，怯上好山筋力罢。 不寐有时忘数息，无疑焉用扣归奇。 寄声为报仇香道，近日交朋独尔思。 山雨初开一望之，似无筋力可登危。 每重九日例凄苦，垂七十年更乱离。 今岁江南犹有酒，吾曹天下谓能诗。 肯来吊古酣歌否，恰放黄花一两枝（自注：两日前私忌。）。 空经虚纬费来之，弦急常由瑟柱危。 壮似阴山歌敕勒，悲于易水和渐离。 崎岖万古无穷事，酩酊重阳几句诗。 剩喜故人会吾意，东篱何日酹残枝。 归来誓墓学羲之，政坐机张触处危。 久已光芒韬巨阙，更能文采眩长离。 奏书方朔三千牍，饮酒渊明二十诗。 索米长安饥欲死，何如终保傲霜枝。 山水吾州称绝奇，间生杰出当如之。 不行天上五岭路，焉识人间二程诗。 无逸幼槃金华似，才翁子美欧阳知。 怒流汹涌各分派，万折到海夫奚疑。 原夫官赋省题诗，何乃甘心改业为。 场屋久忘涂注乙，星辰閒测斗牛箕。 细看肖貌殊清彻，徐玩挥毫亦怪奇。 闻道天文脩晋志，淳风会有立朝时。 空山浩浩朔风吹，萧飒如蓬两鬓垂。 独倚寒梅看远雪，合呼美酒赋新诗。 剡舟地迥何由往，陇驿天遥亦谩思。 忽忆立年湖上事，金樽银笔永无期⑴。 ⑴ 自注：剡舟因雪，陇驿因梅，有所思，欲有所往也，然所感有大于此。丙辰年，予三十，魏静斋明已为司农寺丞，嘉平湖上泛雪赏梅，小姬年可十五六，歌晁无咎《买陂塘》词，乐甚。今席上客及主人俱死朽久矣，独予仅存。 乾淳以后学无师，嘉绍厌厌士气衰。 何等淫辞南岳稿，不祥妖谶晚唐诗。 三风盍遣郑声放，一日忽惊周鼎移。 欧九登庸柳七弃，昭陵曾筑太平基⑴。 ⑴ 自注：乾淳以后，叶水心倡率四灵为晚唐诗，刘后村亦为之。宋此时未为晚，在今日观之，乃晚宋诗也。此诗谶之大不祥者。其《老妓》《寻风水僧》诗大鄙俗。 客楼卧病过花时，老态如狂复似痴。 甚欲不餐烟火食，颇能时赋草茅诗。 馀生自晓寸关尺，他日谁传髓骨皮。 少许青梅倾斗酒，心醒貌醉尔焉知。 初扫蚕今欲茧时，无朝无暮雨垂垂。 渔家长价蓑衣贵，种户流涎麦饭迟。 跬步过从难跋涉，等閒脱著系安危。 肉芝石髓身中有，可向山灵遽朵颐。 心远渊明拟问之，悠然身世见山时。 强名真意元无物，缘底忘言更有诗。 宇宙襟怀千斛酒，王侯勋业一枰棋。 古来大隐在朝市，可待休官办菊篱。 苍颜未怯冷风吹，过了残秋更自奇。 细嚼菊花吞美酒，閒拈柿叶写新诗。 繄谁屡贺参元火，与客仍消李远棋。 七十馀龄能有几，开怀切勿皱愁眉。 万马鸣鞭欲晓时，閒人盥漱未妨迟。 儿童贺喜休多拜，卿相迁除不预知。 随分乍醒仍乍醉，放怀无喜亦无悲。 新年自爱新诗好，歙砚梅边洗刷丝。 名臣汲黯郑当时，笔阵秦王将尉迟。 疾电震雷千里起，乖龙老蜃九渊知。 诸公犹羡归田乐，老我终无叩角悲。 补衮得人卧桑野，可愁二月卖新丝。 物有先时有后时，天工无早亦无迟。 饱禁夜雨元非恶，暗受春风或未知。 一死频烦衰白报，三生不为落红悲。 解纷忆得吾家学，径与挥刀截乱丝（自注：方贤良储故事。）。 即是黄莺紫燕时，稍晴肯放百花迟。 酒来尚许颜红借，春好何容鬓雪知。 扶杖可从灵寿赐，闻琴肯作孟尝悲。 山深粗有延年药，归老松根掘兔丝。 岁岁花时是病时，不争春早与春迟。 阴晴谩复题窗记，节气还因检历知。 杜若荐芳聊可采，秭归啼苦未须悲。 老翁堪与少年竞，勤把青铜照颔丝。 七十翁非浪走时，夜窗自恨赋归迟。 睡稀枕上无春梦，吟苦楼前有月知。 茅索愿追田畯喜，瓜薪遥念室人悲。 却须天上纶言手，小为农氓缓茧丝⑴。 注：虚谷与牟献之同庚，其寄寿献之诗序云：「前浙东宪使大卿陵阳牟公献之先生，宝庆三年丁亥正月十一日生，其贤子孙以丙申正旦奉觞为亲庭庆七十。紫阳方回亦以丁亥年前五月十一日生为雌。甲子，偶寓武林，不能趋霅上附贺客之尾。唐白乐天、刘梦得同生大历七年壬子，至武宗会昌元年辛酉，皆年七十。是岁乐天有诗云：『大历年中骑竹马，何人得见会昌春。』今辄用此事为诗奉寄。」其颔联云：「诗名我愧刘宾客，心事君真白乐天。」周草窗《癸辛杂识》谓虚谷怒仇仁近之褒牟贬己，啧有烦言。未知其果否也。 ⑴ 自注：茅索，昼尔于茅，宵尔索绹。田畯，田大夫，今啬夫也。瓜薪，《诗》有敦瓜苦，蒸在栗薪。敦，圆貌。苦瓜，人所不食。蒸，久也。栗薪，周豳土之薪也。言有圆形之苦瓜，久在栗薪之上，无人采食，喻征夫久在东山不归也。 幼孤何敢事儿嬉，闻道惟惭性钝迟。 早尚虚文迷释老，晚参实学溯濂伊。 五更灯火芸千卷，两世冠裳桂一枝。 梦幻无成吾不怨，庾愁江恨鬓丝丝。 几夜楼东晓望时，长庚缺月傍参旗。 江湖已满焉能久，天地将秋更不疑。 暑渐变凉差可喜，老难重少自堪悲。 年来辈行凋零尽，诗卷中多赋挽诗。 惭非好客郑当时，猥荷高人不见遗。 顿悟可能参佛理，淡交谁是喜僧诗。 过从未许泥行数，属和多因险韵迟。 彼此缄縢各收拾，他年开卷两相知。 试问推潮鬼定知，几吴几越几西施。 八千又见阴陵散，十九终存曲水之。 我辈不当争外物，如君可用要人诗。 勉哉往学南山豹，端复深藏雾雨姿。 ① 刚中，兄积翁，父伯大。先君同甲戌袁榜 梦草堂边下榻时，隙驹四十五年驰。 东嘉太守真知己，西里先生共赋诗。 前辈风流元不远，故家文献未全衰。 留耕相种书元帅，好与儒坛建鼓旗。 一别龙门十五期，湓城日夜梦魂驰。 归装初解临川印，注本应多介甫诗。 定复一鸱能见惠，遥知五马未相遗。 鲤鱼直下西江水，兼有书来慰我思。 方氏来南汉闰时，蒸尝所在富孙枝。 歙溪真应仙翁墓，严濑玄英处士祠。 邂逅弟兄元共祖，殷勤子我总能诗。 因风不要花瓜颗，梅老遗篇幸寄之。 年才踰壮早相知，北骑南船几别离。 二老皆邻八旬寿，一生谁赋万篇诗。 特承枉顾元无说，获侍同行识者谁。 流水桃花别天地，碧山许到果何时。 湖山春色已如斯，城市原来了不知。 百五韶华全似画，二三名胜总能诗。 忽惊我辈相携处，谁识吾人始到时。 五十四年前弱冠，设盆犹忆唱闽词。 字画多年逼献之，高材天赋岂人为。 一枝秃笔无能敌，百尺名楼有所思。 碛马塞鸿忘旧梦，建茶闽荔富新诗。 皇天具眼终徼福，多病从来喜让夷。 方寸天知地亦知，昂藏胸次了无奇。 山林独乐休官早，□县徒劳见事迟。 一影浪行千万里，十年未朽两三诗。 故□□□惊陈迹，旅次传抄付小儿。 生红一簇海榴枝，惭愧虚翁两鬓丝。 久客湖山何足恋，□□父子自相知。 江南江北千钟酒，身后身前万首诗。 连□□霖忽开朗，人生亦有晚晴时。 卷轴年深碎破时，我能补苴以完之。 惊逢大桁重华典，喜见由庚束皙诗。 王会周篇汲郡冢，儒生秦颂泰山碑。 装潢作手今无敌，消得朝天驲骑驰。 中原表表日星垂，积善传家泗水湄。 一瓣心香邹国庙，八分手笔峄山碑。 检身粹行言相应，报国精忠孝可移。 千万人中无一二，庭闱偕老及期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