荜门槐荫清，野垄青苕柔。 荷锄守旧辙，贫家无外求。 孤云归空山，山前涧水流。 平心惬微愿，选念亦自由。 纷吾涉尘鞅，无端生百忧。 举步皆溪壑，念往多所尤。 譬之御骇驷，一纵不得收。 慷慨欲置之，反顾还夷犹。 秣马临清漳，漳水咽不流。 两河多绿草，王程尚悠悠。 五日视豆莝，十日饬雕锼。 月余大蕃息，惜哉时已遒。 戈鋋明落日，猎骑出长楸。 淹留将奈何，空与狐兔仇。 虾鳝恋潢污，不异天池流。 斥鴳抢榆枋，亦复逍遥游。 大小两无尽，明德自相俦。 一壑专且美，可以知昆丘。 疾风坏林木，咄嗟谁为谋。 积垢毁高闳，洪波溢神州。 陆沉须臾间，仰视青天浮。 岩栖岂独适，遂令达者忧。 昆崙仙人居，五城十二楼。 绝顶淩万国，洪波分九流。 黄帝建玄宫，穆满复来游。 岂为耽荒乐，实以威遐陬。 鸾凰不复鸣，千载何悠悠。 遂令大秦珠，高挂悬圃头。 吾欲驰天马，登高览神州。 惊飙捲流沙，四顾无匹俦。 王母倦披图，徘徊宴青邱。 折轴陟危坂，懔然不可留。 仰瞻辰星辉⑴，但发商声讴。 ⑴ 《水经注》：「昆崙上干辰星之辉。」 钩党非所惧，伪学非所羞。 吾以正直心，皇天照无尤。 嗟彼妄庸子，诬善其辞柔。 虚无搆邪谄，滑泽生瘢疣。 明夷于土中，羑里见幽囚。 逍遥桑落下，兕虎吾道忧。 弹琴声激昂，馀音在林丘。 鬼神倏来听，杂以飞龙秋。 徘徊林间鹤，六翮将远游。 翩然下座隅，皎洁真吾俦。 遐哉二千载，郅治良悠悠。 未识秦汉弊，谁知周孔优。 先觉有重任，辰告在远猷。 终焉酬帝谓，敢惮道阻修⑴。 ⑴ 《诗·大雅》及《楚辞》皆有指陈憨直之语，非若后世专为儿女子嗫嚅之态也。余此诗盖合古谊，而足以正近世之失，故不可不存。 公撰南州仿中州，何啻宝书述左邱。 惜哉仅传石问答，空此妙语临芳洲。 南渡而后文渐敝，销金锅内米淅矛。 程学盛南苏学北，各主一二难兼收。 是时江表馀前脩，那无奇字扬付侯。 百年文献天半壁，孰与索隐还阐幽。 大都文儒富馆阁，亦有殷士将羊牛。 内府图书谁复识，宰相世系或可求。 在朝在野都一集，风雅可当元春秋。 所以自负汉庭吏，不肯毫末铅粉留。 惜墨几无一字著，岂碍万丈光芒流。 曲折渟蓄皆有故，彼夸多者真浮游。 杨范揭辈藻已弱，对此疑古彝鼎舟。 温研一过又三载，轺边海月凉悬钩。 堤尽湖又起，舍车乃就舟。 背指漱玉滩，前问点翠洲。 青黄夹老葑，横直苍云秋。 葭苇笑语声，铚艾妇子谋。 听到第三桥，渔网纷未收。 艓子小于叶，点破碧玉流。 网举果得鱼，盆贮来船头。 何人看此景，远凭烟际楼。 辍棹晨登舆，舍车晚就舟。 竟日不百里，弄水看田畴。 今午开澹阴，竹风始修修。 坡陀照村落，日色散犬牛。 白烟如蒸饙，山暖瘴未收。 高下山百转，村际俄江头。 季冬如仲春，沙暖草细柔。 水宿双鹭鸟，宛然识行驺。 褰帷借林阴，涤场兹晚收。 从来理人术，兼以地势谋。 山村佔毕子，况未废锄耰。 齑盐争寸晷，担囊敢即休。 晚雨憩讲舍，恧然廊庑幽。 冯生生似非钦州，能读典坟索与邱。 上春就我春海上，孤亭四瞰借小洲。 郢人要看斤斲迹，利器肯但誇厹矛。 生才发轫便万里，且须闲习辕轸收。 是午雨止风修修，俄涌碧浪腾阳侯。 茫乎万象焉雕锼，就其可见索其幽。 所以邵庵学士语，一一顿若庖解牛。 近人学李学韩杜，皆向大复空同求。 粤则三家复五子，便为通国之奕秋。 藩篱堂奥较离合，精英渣滓何去留。 苏黄而后诗未尽，借问砥柱谁中流。 生今笔力与年富，洞然前路从我游。 杜韩泰华与江海，所必假此为车舟。 仍必读书勿貌袭，请看晋帖唐双钩。 古籀篆隶四时配，郑枃衍极说有由。 欲推书契返至朴，阴阳奇耦均刚柔。 仰观俯察溯仓史，勒铭铸鼎先商周。 九千字书课尉律，汝南测显搜诸幽。 鼎臣楚金不可作，谁演闰馀从孟陬。 我有草堂不敢拟，钱郎劲笔无匹俦。 虎坊桥东置一榻，黄叶亭子观九州。 苔纹石溜皆铁画，月凉露堕飞银钩。 顾乃谦将后时比，下视隶仅寒冬侔。 琴书昨将冬友托（献之旧馆严冬友侍读斋。），啸歌今果秋士谋。 细思将置我何地，我书尚逊隶一筹。 行草日借官牍尾，摛藻妄诩春华抽。 见君堂颜得无愧，听我赠歌子试酬。 秋者万物所成遂，不必夷则吹金𩏶。 竹秋三月麦四月，春亦有实夏有收。 古人于学匪玩物，事事造极穷源流。 方今图书萃四库，四方铅椠来咨诹。 子如奋飞必有用，上者编蒇次校雠。 六书八体非一艺，推于易象于箕畴。 告成譬稼为万宝，管子云岁有四秋。 此堂之兆盖为此，况子朝夕勤研求。 吾友纪公气朗澈，冰壶玉衡日相投。 一瓯春露容我坐，四壁古色彝鼎舟。 我斋亦顿得秋意，有子大字题上头（献之昨为予篆青棠书屋。）。 溢为小罗浮，尚足旬月游。 转山复一洞，如海更九州。 种以白玉莲，绕之碧玉流。 塍塍禾北里，节节竹员邱。 皆分琼瑶枝，昆崙路不周。 眷言生刍束，其人傥可求（玉洞。）。 识子十七春，书剑江海游。 胡为坐一榻，事外盟沙鸥。 子才必有用，剧任方见投。 即穿栈阁骑，去上瞿唐舟。 吾闻理人术，必化私己谋。 鞠养宜何先，寝食切良筹。 安心冥尔形，搰搰非假修。 利病有调剂，轻重挈与抽。 意到极圆处，翻与无意侔。 掇蜩神不分，舞鸟智何求。 空窗淡烟水，何减南浦秋。 微风木犀香，清露点茶瓯。 吾无隐乎尔，请更参石牛。 丙寅暮春奉诏作，我初见之甲戌秋。 虎坊桥东邸第夜，烧灯赏菊烂绣毬。 花间品花出花谱，三十二种一气收。 天彭记接洛阳毫，思公品叙庐陵欧。 是时灯光与绢色，春浓盎盎雾露浮。 鞓红䌽霞海天照，朱盘金带碧玉楼。 檀心素鸾千叶捲，藕丝萼绿单须抽。 独冠群芳数姚魏，牛黄左紫其匹俦。 人閒风露那得到，宝书天上香金瓯。 先生不用研滴水，北斗沆瀣天浆流。 此是徐黄不传法，苞分叶点兼花钩。 斟酌清明谷雨候，注思秘殿瑶墀头。 一跗一萼几谛视，忽然心与造物游。 平时抡材栽植手，矢诗正尔工力侔。 屡蒙天题冠秘笈，门生亦许陪唱酬。 我时末坐诗未就，转瞬星纪一再周。 册中题句故人在，相望南北饥如调⑴。 苏门明府持示我，先生手泽惟此留。 世间何者真富贵，惟有遗墨为箕裘。 石田南田不可作，世家江左恽与邹。 至今赝本遍海内，零铅断粉同天球。 开函宛在函丈侧，上有席间寒具油。 报国文章忆提命，传家忠孝犹诒谋。 子孙永宝谨勿失，风雪梦溯南归舟。 ⑴ 门下士题句者，范芃野、邵蔚田、江西斋已下世，秦涧泉、卢抱经、纪心斋、张松坪皆家居，钱萚石、谢金圃、吉渭厓皆奉使视学，无在都门者。 陈子刻此盖有由，前后嗜古皆商邱。 商邱之本不可见，手追目想二十秋。 华阴所藏或疑是，异哉我忽瞻双钩。 冬心先生大涤住（金寿门所摹。），何以得见梁园收。 安知非出鼠腊假，奇在二本针石投。 一百五处玉璺合，八万月户凹丸修。 华阴本阙譬微朒，前胁后尾纤纤留。 尚烦前人屡惊怪，欲于汉隶矜最优。 商邱本拓想更早，波法必极丰而遒。 汉隶于斯特小变，遒其刚也丰其柔。 中郎迹自石经外，刘熊最著不可求。 夏承州辅几摹勒，吾于夏石穷冥搜。 颇信中郎法不远，无若此本神相谋。 书评岂必党徐浩，图经要异题钟繇。 故从两本證一是，瘦肥增减得巧偷。 参以七经尚书法，雁行苗裔风悠悠。 碑后作图寸缩尺，近刻欲傲褚与牛。 昨者中丞岳祠葺，纸本摹寄烦置邮。 私心终拟自市石，乔岳精灵非易酬。 陈子浩荡生感激，手磨万墨工来鸠（伯恭有万墨斋。）。 尽刻前贤跋赞咏，十日据案精挍雠。 未知西陂鉴赏日，宾朋之乐有此不。 西陂一本傥在世，深夜光气腾蛟虬。 必惊邻家聒村巷，陈子力购宁肯休。 尔时再借华阴本，对案宝鼎歊云浮。 然后践我市石愿，陜本陈本鼎足俦。 金精元气射东海，莲池下视沫一沤。 更穷石泥银牒纪，钩梯字勒神所游。 莫轻界文续隶续，神之式之同咨畴。 松风吹拂墨花舞，寒具不怕桓玄油。 橐笔迓宸辇，迨今二十秋。 尚记寒月影，马瘏向晚留。 乱山带茆店，一折趋怀柔。 昌平吊古归，碑石同讨求⑴。 存殁聚散间，慷慨感离忧。 惓怀师资少，深惧誉名浮。 汗出不可挥，卧看檐星稠。 申旦戒徒御，顾瞻迟我辀。 ⑴ 辛巳壬午同积粹斋、宋蒙泉两前辈、钱竹汀侍读、周晓沧侍讲宿此。 ① 「刘挚莘老来游，跂蹈侍」，右傍刻云「后百八十三年，六世孙震孙蒙恩来持使节，拂拭旧题，不任感怆。宝祐二年秋九月旦」。 衡州郑州杨与刘，当时并号知春秋。 杨书我闻浚仪子⑴，刘也独无只字留。 千秋风霆一笔削，须此奋袖森戈矛。 每诵青苗十害疏，纸上阴湿神鬼愁。 如斯笔墨挟元气，何物厓石供镵锼。 所背权奸向君父，独学凛凛随人羞。 岿乎红亭峙山洞，笔力端劲含和柔。 可人了不见喜愠，屈子未免伤离忧。 回首年时拨春瓮，归耕软语心悠悠。 江湖天远莽四顾，霜露岁晚归何由。 想当临风跂蹈语，后有来者增感不。 君家世德不可竟，跂也学易还阐幽。 淋漓重想伏阙奏，南渡逝景嗟如流。 鹃红啼罢山竹裂，唾点绿散云涛收。 我闻朔斋工大字，数行妙取轻而遒。 使字草隶势正尔，榕根尚忆摹药洲。 五岭东西宋贤迹，迁谪天若遴其尤。 吾所囊装幅逾百，祖孙一石乃䍐俦。 二十年前好兄弟，词场嗜古称江侯（松泉、蔗畦。）。 今午又逢闰重午，旧友聚散如萍浮。 江郎昔题甫髫龀，今已天禄同校雠。 松泉逝矣蔗畦在，八分千里交赠投。 人生乐有佳子弟，笔耕可抵良田畴。 惜无三游洞中字，字说曾比轮辐辀。 一代兴亡在片纸，二水阅客如传邮。 秖供元人品书品，家法奕奕垂银钩。 ⑴ 杨绘《春秋辨要》十卷，见《玉海》。 丛蓼红变白，淡然本性留。 深红抱其根，不假颜色酬。 天怜孝子心，夕膳复晨羞。 落落忘饥劬，亭亭感清幽。 微诚报三春，苦节耐九秋。 荼苦竟何为，竹节良可俦。 冷香随风雨，日夕梦汀洲。 归欤湖塘上，撷实霜华抽。 北堂鄂韡韡，南陔草油油。 窅然僧窗月，堕尔江汉舟。 蟋蟀虽近户，役车肯少休。 先生静居久，能以听得秋。 远林近篱落，声感气应求。 招邀素心人，泠泠使耳谋。 众喧悟一寂，昔遁凭今收。 所以杜德机，鉴彼鲵桓流。 我观双塔乙酉秋，乌金手量穷四周。 东塔三纸西一纸，濡墨字比琳琅球。 北归十年驿使寄，李侯继我精讨搜。 以刀剔金字乃出，三隅并得毡蜡收。 张生又继李侯访，层层面面文可求。 飞檐叠栱日光眩，横书势与凌云侔。 缩丈为尺图作册，自西而北识所由。 丁卯文成癸亥后，三十二娘同奉修。 澄枢国主鋹臣下，姓维龚也名兆刘。 十国诸州铸金屡，内官题记有此不。 二百使名不可记，玉清龙德宠特优。 沙门系衔赐金紫，入缘弟子题韶州。 朱老概从内官纪，同屋之说谁咨诹。 亦若卢膺应初字，渔洋竹垞盾与矛。 昌华苑路渺烟莽，素馨花田蔓垄畴。 萧萧诃梨树子下，寺僧指点茶瓜留。 张生读书亦此寺，听琴看画同唱酬。 香烟缭绕二丈顶，镜光离合千佛头。 朱老来后九十载，后先楮墨追前游。 张生书复李侯忆，金石可铄交不偷。 寄我此诗写寺壁，帘槛静照珠江流。 塔影却来吾研侧，莲花香气梦药洲。 ① 「大唐开成五年六月十八日，□□□□岳道士邢金、钱唐县令钱华记，道士诸葛□元书。」凡三十四字，八分书。 青衣洞口八分记，闻诸周密与陆游。 陆以斯题證斯地，泉湮三百六十秋。 但云视泉心有愧，得及道士逍遥不。 周来又后将百载，亦偕道士访胜流。 又云旁有心经刻，刻已残缺难此侔。 泉名阅古义谁属，阅唐阅宋如传邮。 阅古旋供后人阅，陈迹几副双眼收。 我今阅古又不尔，麝煤尺幅圆玑投。 一县令偕二道士，道士名字烦讨求⑴。 南园兴废干谁事，陆亦局外而况周。 销金锅子迅扫讫，依然翠壁镌深幽。 十样亭台渺何有，三尺镜槛莹于油。 诸葛虽生韩蔡后，波法岂减升卿俦。 飞泉溅沫落点在，五字泐损烟雨愁。 嘉泰记文竟不见，山灵韬匿非人谋。 龙泓天竺富题刻，濡缯屡梦湖水头。 锦裀擘阮舞红绉，绮语不到闲茶瓯。 ⑴ 陆记云道士诸葛鉴，志云诸葛鉴元，周记云南岳道士邢令。予按「鉴」「令」皆讹也。 我疑此石非人搜，山精白日气自投。 始青碧落堕一片，谺然滃起蒸蒸浮。 层层水皱谁荡激，嵌空势与造物谋。 蜿蜒而来忽耸立，蛟龙之窟不敢收。 知合君家巧位置，斋楣渴忆笔势遒。 故从僧房待人觅，几年绿藓含深幽。 一朝借来光怪发，亭亭岳峙琳琅球。 主人作图不草草，树牵花蔓丝萝柔。 承之矸石雪浪比，几以文石栏槛周。 阴森夜气润肤理，玲珑露结如珠旒。 始知𢷘云即庭户，不必泄雨穿山陬。 坐久衣襟得云意，淋漓障湿滂葩流。 坡云袖中有东海，同岑臭味以气求。 僧寮书屋意等耳，研山何必米老售。 上皇樵人又烦致，菊溪一诺非巧偷。 写真请赋郑先觉，摄衣重拜柯丹邱。 石借轩耶轩借石，息壤在彼夫何尤。 我仿右军作轩榜，又添一片飞云留。 端明玉局即瓜畴，如此寒饿夫何尤，梅村何事嗟穷愁。 烟波浩荡一白鸥，且槃礴裸此逸休。 雪溪卷子忆越州，破墨不必皆丹邱。 虞公诗思自清激，直写塞水成汀洲。 塞水平时少渟泞，森森石齿可砺矛。 我来三秋挹浓润，一吸万籁丹黄收。 山庄环抱气雄厚，圭瑁磊砢朝公侯。 看山亦用相士眼，不在径壑纡深幽。 道园诗不著一字，谁知力已回万牛。 丛篁谁敌文与可，瓣香昔共冯伯求。 商略刘公复张子，每值策马凌高秋。 黄花军近紫塞接，红叶句为重阳留。 今年寒早倍奇绚，寄语几个真诗流。 临川豫章待访古，精微剖析补曩游。 芝亭眉庵迹或在，真意傥乞来扁舟。 写示张冯作留赠，塞山斜月凉悬钩。 何公正书势，兼有虞褚欧。 堂堂二大楷，意并平原收。 揭之楣檐间，凛若正士谋。 想像道护丁，匹伍仲宝刘。 山海寄崇深，孤岛青一沤。 坐卧索靖碑，浩荡宗炳游。 咄哉见已浅，岂惟艺焉求。 结习邕师帖，日伫石墨楼。 章门静如镜，昔回粤海舟。 十八年前水，复绕衣襟流。 昨非虽屡悟，昔遁何从收。 韦弦诫已佩，褊急疾未瘳。 知过弗能改，誉言日交投。 念此汗浃背，顾影中夜羞。 日对匡君语，尚未除骄浮。 此去读何书，始克寡悔尤。 惠而能好我，勖以加勤脩。 归当勒五序，置诸石墨楼（诸生赠文五首。）。 昔在粤东雷州道中和道园诗韵寄怀萚石蕴山又于廉州次韵以示鱼山癸卯秋东出关与石庵诵道园此篇欲次韵而未果丙午秋奉江右之命滦河道中复次韵述西江人文之脉兼怀石庵石公鱼山今三年矣而石庵视学畿辅鱼山客游中州石公下世淮北道中感而有述寄怀谷园诸子 清 · 翁方纲 我登匡庐眄南州，诸峰一视垤与邱。 章江西来百川水，东湖蓄泄于花洲。 此邦诗文有宗派，律比武库森厹矛。 初来志局论史例，遂有新作掩魏收（蕴山补撰《西魏书》。）。 因勒遗经继前修，泽宫齿让揖射侯。 百年坠简勤缀缉，泰山毫芒非阐幽。 南岳真人闻叩石，皖山老子来骑牛。 六经中天揭日月，菑畬那向文章求。 吾于崇仁问三礼，诗书而后惟春秋。 纂言足矣非纂礼，什一或抵千百留。 王鲁二生同匪异⑴，邓辛兼许源溯流。 中和歌已选何武，洒扫职漫讥言游。 旧本盱江考学记，不虚放棹宫亭舟。 谷园卷子可谁质，桂四为我题银钩。 ⑴ 习之欲以三礼合三传，实斋不欲以三礼合三传，二生意实不相悖也。 北方三月雨，其价无与酬。 点滴土生香，何减珠玉投。 所以雨曰膏，自彼云之油。 司马昔作颂，备言壤可游。 岂知醴泉义，先自尔雅搜。 至德为之本，滋液是有由。 圣皇发育功，春气畅和柔。 时吹姑洗律，式叶箕子畴。 大哉润物心，宵旰切咨筹。 昨者敕大吏，勿许矜丰收⑴。 上巳始诹吉，田盘指星辀。 京东万山气，翕河信所裒。 积从肤寸起，酿绿崖阴幽。 初于林麓背，淡白蒸蒸浮。 夜来蕴潜发，一涌天四周。 腻入静无声，未假条风飕。 此即沆瀣浆，凝滑绀不流。 遥想云罩顶，净沐青矾头。 淋漓松石意，掩映图画侔。 然非务饰景，实以副诚求。 得甘于谷精，而为谷事谋。 竟夜迨竟日，童叟喧歌讴。 至尊为缓程⑵，凭舆看锄耰。 欢趋到从臣，遑计沾衣裘。 五更霁色启，联班喜气稠。 准备贺雨诗，以补释诂䌷。 ⑴ 疆臣奏牍有「定卜丰年」语，诏切诫之。 ⑵ 以雨，改由白涧，于初八日至盘山。 古人取大意，象外无不收。 北固一庵址，遂穷天地陬。 冈峦起又伏，径转西南幽。 凭舆时隐见，霁景谁雕搜。 淡浓与背向，似非一手侔。 所以米老云，此间久神游。 君画此图癸未秋，语我江郭营菟裘。 是时随君蹑词苑，未省君计得遂不。 明年春与蒋五话，为诵题句宜赓詶。 匆匆奉使我度岭，转眄屈指君归舟。 隔绝山川不可见，怀新颖翠难为收。 昨经广昌涉盱水，屡忆前梦洄沙洲。 麻源谷口春雨足，蔡经宅畔芝田抽。 君家兰玉方继起，此图穮蓘信有由。 廿八年馀忽披卷，三千里外传贻谋。 不独阿稽与阿段，指点某树还某邱。 我在盱江歌贡玉，二鲁（肇光、嗣光。）材并王（聘珍。）吴（照。）俦。 君家季也亦其亚，华实必准曾王欧。 三农九谷祝万宝，始于一雨云之油。 当日作图意岂料，柳青麦浪烟初浮。 季也秋深又归去，为我凭眺乡园楼。 盎盎山光脉脉雨，中有诗意供冥搜。 册载同年老父执，几人勖共蒋与刘。 我诗质直弗文饰，村氓聊作田歌讴。 渴怀此册十五秋，罗（两峰。）江（秋史。）日日谈扬州（先在扬州汪氏。）。 任城万古光怪发，黄子获此信有由。 我作重营武阙记，四十四幅珍琳球。 赵湖州本不可见，今已远傲洪与娄。 不图如斯旧纸墨，神光直与元气侔。 甫十四版石理浥，历几万载仓精留。 蜀帖右军劳想像，楚宫屈子驰冥搜。 孰如朱查诸老辈，来共聂阮经签抽。 眉山史家著隶格，定庵卫博尝咨求。 张尚书本武阳本，依稀尚有寒具油。 此册装潢无乃是，黄子剔石功应酬。 毡蜡谁知在何代，作绘恐是元嘉不⑴。 石经未立前一纪，残圭断壁如图畴。 宛然庭帏与轸盖，不特彝鼎追商周。 多少题观再三叹，贱子夙得摹双钩。 晴窗不敢以手拭，苍茫咫尺来星斿。 但模横斜小隶势，已眩万丈珠光投。 邮诗罗江兼语桂（未谷。），眼福贺我石墨楼。 ⑴ 此像不著岁月，赵氏《金石录》云武梁碑元嘉元年立。 饮酒必揽胜，万景借酒收。 未知洛阳董，何取津桥头。 太白本仙才，奇气隘九州。 肝肠出锦绣，啸傲淩王侯。 一以酒发之，江山相献酬。 浩乎天地间，大海酿一沤。 元龙百尺上，孙楚想同游。 苍茫视万古，来者能继不。 江河流日夜，此意托悠悠。 竟莫觅诗髓，而但执酒篘。 多少寻诗者，铛头醉死休。 以此学太白，何异剑锲舟。 匡山有书堂，采石亦有楼。 不闻以酒名，自足穷冥搜。 我愿论诗客，莫漫浇穷愁。 只合让此老，轩轩独千秋。 手种碧桃枝，气接昆崙陬。 天纵一酒人，拔出于凡俦。 公闻应大笑，灵音下岛洲。 酒星飞上天，夜夜光芒留。 宣武门外街东藤花一本，临川李穆堂阁学所居紫藤轩也。其先自合肥李阁老、长洲韩尚书、嘉善曹侍郎、韩城张尚书递居之，皆以座主门生相传。今韵亭京兆实居此，而韵亭师汪持斋、虞拊石皆出穆堂之门，信有缘邪？韵亭倩友为绘图，用穆堂韵题之。 紫藤扁老屋，紫翠蟠瓦沟。 百年记老辈，日见轩车游。 芳筵对榻人，紫绮如拥裘。 虽有谢山记，但无图画留。 莫子属陈生，冉冉落翰柔。 屏倚紫丝幛，杯泛紫霞舟。 重拈南丰诗，赖尔瓣香酬。 我却梦临川，耿耿遗籍求⑴。 ⑴ 昔闻穆堂手钞梁崔灵恩《三礼义宗》。及予按试临川，访诸其家，则云遗失不存矣，至今梦寐以之。 圉令旧本彭氏收，寒山南原寒具油。 我忆尝闻江子说，前年句向钱公酬。 钱公之本未装册，古香尚幸三日留。 异哉装册并巨幅，合归黄子斋案头。 虽逊寒山弆藏古，然视钱本纸墨优。 优署司徒两徵辟，辟而不至居兄忧。 初平之元季冬立，以毖后昆载厥休。 隶径三寸字最大，东京石墨谁与侔。 齐梁参军唐褚令，笔法一二差可求。 惜哉南原鉴未密，掎摭稂莠遗薪槱。 等诸摹文夏与郑，何可轻议洪及娄⑴。 黄子高斋缘不偶，秘怪日积琳琅投。 千里缄驰要我跋，剪灯奇福交双眸。 庚庚横画欲起立，觚圜如对彝鼎舟。 真画轩印珍隶释，李子并感仲六游。 妙手镌题并娄寿，黄子急为谋双钩⑵。 ⑴ 顾南原自言有夏承碑双钩旧本，又言有郑固碑完本，而二碑字所摹多误。 ⑵ 此褾册有仲蓺六游真画轩诸印。李铁桥跋云：「尝有仲氏真画轩所藏旧本《隶释》，内仲氏手记旧拓藏本圉令、樊敏、娄寿、大飨诸碑云。」 双桐室筑十八秋，何感而觌盘中幽。 是秋甫作石湖泛，正及阳羡梁溪游。 相城人去三十载，粗株大石何人收。 韩公卢老赓和意，冲风飞雨来溪头。 盘盘石路极䆗窱，郁郁松栝延冥搜。 松间石罅三折水，活活响送寒云流。 中有杖藜回眺者，再往傥是韩卢俦。 指似双桐屋然否，玉兰玉磬香茗瓯。 望之如仙不可即，笔如屈铁老更遒。 诸家更莫粗细较，一气浑与元精谋。 先生昔仿大痴轴，少作力已追前修。 古稀年乃等少壮，华亭禅颂同披裘。 秃毫槩论一束楚，鉴古我欲嗤弇州。 贉首苍茫四大字，何必古隶珍天球。 轩然纸上墨起立，太行星日光潜虬。 宅阻谁歌争子所，请以石本镌长洲。 石帆片石追东州，米老拜后谁丹邱。 一碧登莱玉环捲，涛音和荅来汀洲。 羼提老禅趺坐处，谈笑辟易千戟矛。 南岳真人未通梦，七言三昧功焉收。 蹇予要眇美宜修，彀弦志已驰四侯。 呜呼杜韩不传秘，岂在凿险搥深幽。 六朝腹笥空半豹，三唐目力无全牛。 动操故在弦指外，声画讵以形声求。 乐府遗徽气逼古，丹室煮术香生秋。 翰林珠玉芝亭篆，处处碎佩丛芳留。 邵庵眉庵一转语，蜀江章江万古流。 我师石帆真鉴后，松岚缓步来同游。 昔题谷园日铭坐，愧尝问棹章江舟。 廿春拈花伫迦叶，轴尾细字盟银钩。 壬春手剔项伯修，曜奴小字金乡侔。 回视武梁祠像侧，荧荧玉理森银钩。 我欲重摹汉细隶，汝帖款识焉能俦。 孔庭矩磩礼器在，皇哉盉斝彝鼎舟。 七人书具古铭篆，亚中立册横戈矛。 今晨得见澹榻本，扪参历井辨斗牛。 阳城地中真晷景，河雒分野交奎娄。 何人小笔河洛字，左叔虞次题瑕邱。 建武以来籀书𡙇，火德之运忌水柔。 袁良碑记国三老，永建年已别体收。 此字神完画逾细，知复系谁邑与州。 此碑绝少宋元拓，今石泐甚难穷搜。 又苦俗工湿墨掩，颇忆阶戺低回留。 恨不涤苔万斛水，嗟尔敝网寒具油。 其阴下上侧左右，隐若细浪腾蛟虬。 以手摩挲俨起立，欲名甲乙翻饥调。 惟汉东京习谶纬，紫宫大一闿九头。 有人跻堂问礼器，图书易象推箕畴。 下逮种放刘牧学，岂借石墨来阐幽。 慎之慎之汉学演，六书急就寻史游。 鄱阳亦作续滂喜，涯涘或测洪川流。 河南洛阳偶题耳，十朋百贝荣光浮。 孔庭碑即经训系，寸缣濡傥明珠投。 定应快觌后碑出，他时桂四前盟酬。 冯生快作五岳游，归来小憩双石楼。 孤藤一枝拔地起，倒挂石骨鞭苍虬。 诸虑百尺那得致，赤城九节谁为抽。 葛洪鲍靓采芝后，泰泉图经所未收。 冯生一见拊掌笑，截作绿玉扶老鸠。 七星三洲在几席，铁桥瑶石皆朋俦。 飞步可登杖何用，日夜倚壁蛟龙愁。 今春偶遇北来客，一夕念我饥如輖。 太乙之藜长房竹，忽到苏斋窗几头。 苏斋居士不出户，但爱小牍披银钩。 电光聒眠鳞甲动，丈室试讯拈花酬。 昨得天然石屏画，幻境红日乌云谋。 渴思遥凭偈句觅，青眼果许针芥投。 冯生尔岂真欲招携同作五岳游，正谓卧拓四壁咫只凌沧洲。 知我石屏是诗髓，江海万象穷冥搜。 多少诗家画家貌，不得为尔一枝藤杖点出嵩阳眸，嵩阳帖乃真罗浮。 文与可山水卷山谷题云吴君惠示文湖州晚霭横看观之叹息弥日萧洒大似王摩诘而工夫不减关穜东坡平生称与可下笔能兼众妙而不言其善山水岂东坡亦未尝见耶此画初入手心欲留玩数月乃归之会予远窜宜州亟遣光山之仆自此往来予梦寐中耳此卷丙辰初春两峰罗君持来予就案头临山谷跋两峰携去后闻归于李春湖学士斋未得再见也今春湖携至苏斋予按山谷此跋在崇宁二年癸未之初冬盖与可山水当时已不多见也然虞道园纸背沧洲之句颇与此相似况有黄书真迹乎予在江西题其斋曰谷园盖深以山谷道园属望于学侣而吾春湖家承诗法宜有以希踪前哲此卷庶得所归矣借玩旬月深感墨缘非偶故用道园诗韵复题于后 清 · 翁方纲 眉庵老子思湖州，遗法尚借柯丹邱。 苍然展此幅五尺，晚霭何处渚与洲。 摩诘之韵关仝法，涪翁笔力森戈矛。 仙井虞家看山雨，安得隶楷同时收。 我昔江渚怀前修，每因文跋援邓侯⑴。 未知宜兴吴氏后，何人囊弆光阐幽。 窗灯照我谷园扁，气挟干莫冲斗牛。 道园诗脉山谷接，岭横峰侧非目求。 江头雨过纸犹湿，湘南梦与诗争秋。 千古缘交麝煤重，十载赏记烟云留。 谁追文沈对谈处，两峰话已隙景流。 春湖学士箧示我，何减谷园同卧游。 淋漓真意老庞吸，岂惟气压虹月舟。 却笑临摹浪自许，涩缩安敢轻双钩。 ⑴ 文衡山跋与可画卷云：「闻宜兴吴民所藏《晚霭横看》，甚妙，沈周先生尝见之。」邓文原跋与可画云：「曩客京师，获观文湖州《晚霭横》，披山谷题识其后，真绝品也。 我临米书群玉本，真气耿耿廿四秋。 况今见此大字卷，八之下半退谷收。 岳藏简帖六十四，未及书品穷冥搜。 英光之跋录待访，墨藁那乞从双钩。 岳云米颜本异体，岂知颜柳渐入欧。 旁推段季何等札，傥与罗让襄学侔。 米公晚年体数变，丙辛大研墨一沤。 直从鼎铭溯石鼓，诅楚而上秦希周。 中间略说修稧帖，会稽果见题壁不（内云：「书宜题壁。」）。 刘宽两碑撰书阙，师宜悬帐踪谁留（以《刘宽碑》为师宜官书。）。 恐是心轻晋后迹，欲拟邃古前无俦。 昌黎亦已俗书薄，羲之焉及籀史游。 岳家赞语独何感，六书统系思悠悠。 霅溪向冰妙心手，绍兴秘府谁争优。 寻丈光芒到髭发，天工人巧非价酬。 退翁晚悟作草法，巧尔运腕媚以遒。 不取小字吾不解，官奴力命追何由。 但取苍茫月虹气，篆烟袅起茶香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