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踪既已疲，天险亦少收。 行行经危桥，桥回出高楼。 房檐交层云，松子一尺浮。 饮涧襟抱凉，弹声亦鸣秋。 怡神洞门前，石几清且修。 绝壁下日光，正罩青松头。 高树皆人巢，飞羽反不投。 搆此尺木栖，有若绝壑舟。 东西皆深厓，遑识路所由。 天意开西峰，惟堪化人游。 徒翻黄庭经，尘迹难少留。 数月不一出，禾麻已盈畴。 炎暑曾几时，节序慨已秋。 离离瓜田花，黄朵露未收。 日出鸡尚鸣，沿滩饮群牛。 射圃向北开，南折路苦修。 旗门揭峰前，东西两高楼。 迤左百尺墙，观者积上头。 山鹊噪不停，矢向巢上流。 驰道滃白云，马行亦迟留。 回途改西南，偶作物外游。 园扉映方塘，竹笋秋尚抽。 防惊幽人眠，花里停鸣驺。 此方虽蛮方，楚蜀粤上游。 延江及沅江，其源一何修。 沉埋唐宋间，地志苦不收。 前年使者来，一一穷险幽。 鄨水既合温，黔江亦通涪。 盘南锁铁桥，匀左刳木舟。 我行皆乘之，遍历十二州（惟铜仁府寄考镇远，桉部所不至。）。 马上作一书，分此楚蜀流。 芟除土俗名，不使混固彪。 庶以示后来，不贻兹土羞。 伍胥贡奇士，本欲为国谋。 寥寥一寸心，亦报身家雠。 要离与专诸，讵与公等俦。 萧萧吴宫中，颈血五步流。 遂令姑胥台，浓春倏成秋。 平原不知兵，亦斩笑者头。 一峰既别出，一水亦别流。 山水各有别，于兹起危楼。 楼上八牖开，正对东海头。 百怪未及藏，光已烛郁洲。 森森赤玉盘，正向案上浮。 朝景既已开，夜气始尽收。 我心亦空明，障翳一不留。 僧雏讶久淹，敬进水一瓯。 移榻阁上眠，心神与天游。 洞上承九霄，洞下蟠九州。 岂惟云霞浓，亦汇江海流。 我来大涤山，耽此洞壑幽。 玲珑万窍中，石顶平四周。 悬空三折虚，直下半里修。 暗响来不穷，灵踪去难搜。 惟巢古仙人，百怪罔敢投。 窍仄天路通，潭虚地轮浮。 忽觉万古奇，集此盈寸眸。 金堂杳难攀，石墨偶亦留。 何尝涤尘凡，酌此云半瓯。 一石削作壁，其高侵云头。 峰峰尽停云，独此云不留。 飞鸟贴尚难，何况麋鹿俦。 藤萝善攀援，至此伎亦休。 凭兹作石城，大可辖数州。 锄云种茶枪，间亦开田畴。 三霄雨露饶，一岁可倍收。 旁行历百盘，方得升岭头。 居然三六峰，收此盈寸眸。 山人饭胡麻，见客语不詶。 得路松竹中，一阁云际浮。 房廊通星辰，好景无不搜。 默然坐移时，吾真与天游。 一山横郭外，一水悬城头。 偏于山水中，峙此一佛楼。 十月气早寒，三田庆丰收。 出郭五里馀，始背江水流。 偶从落叶中，瞥见一叶舟。 升兹万仞冈，豁我盈寸眸。 东南云树低，烟外开黄州。 浮蘋从东流，桃梗从西浮。 两心苟不渝，终会大海头。 所苦对面间，有若万里修。 爱君屋上乌，弹君林中鸠。 疏钟动兰若，日华在朱楼。 眷言视吾徒，明发不与俦。 出屋始见山，启户碍碧流。 延缘上层阿，竹密阻且修。 宁知高峰云，出处尚未谋。 回瞻及林泉，一一金碧稠。 居人香火心，列屋无平畴。 云仍五百家，晨钟炊烟浮。 朝餐款伊蒲，一饱未易酬。 五月山气凉，江声拍林陬。 谁能持回光，照此绝壑舟。 僧卧不复言，长廊绘沧洲。 不用弹棋白鹤观，不用题诗黄鹤楼。 五台之东青鹤峰，洞府深深石泉幽。 泉流出山不改清，石光皎如磨天球。 泉流入海海茫茫，弱水三千蓬岛脩。 蓬岛难寻海难越，不如濯泉聊浮游。 挹泉清髓心爽然，翩跹忽欲乘风浮。 举手招鹤鹤将下，为谁徊翔更淹留。 我今駪駪歌皇华，明年期我茅山头。 吴楚争长岸，孙策攻刘繇⑴。 晋隋及宋明，战此如鸿沟。 叠巘连江起，一水亘扬州。 白月青天夜，飏帆白鹭洲。 岂不生山色，亦壮大江秋。 如何古迄今，系缆为战陬。 烽火拥江水，列戍⑵海山头。 历阳⑶与丹阳（作者注：「今太平、当途。」），南北阅⑷边愁。 维昔谢将军，听诗上孤舟。 温峤然犀过，照见水府幽。 此事差可意，牛渚长悠悠。 我今坐轮舶，幸未惊蛟虬。 溯流至采石，喜见谪仙楼。 ⑴ 编者按：「繇」，《洪弃生先生全集》误作「绵」。 ⑵ 编者按：「戍」，《台湾诗荟》误作「戌」。 ⑶ 作者注：「今和州。」 ⑷ 编者按：「阅」，《洪弃生先生遗书‧寄鹤斋诗词集‧八州诗草》、《洪弃生先生全集》均误作「开」，据《台湾诗荟》改。 ① 称先，仿「史」、「汉」恢先、邓先例 人生如蝉蜕，终与大化游。 面目如刍灵，尻骨如轮辀。 有时归一尽，处世如寄邮。 彭殇岂异致，物宰无短修。 粪壤同蝼蚁，早暮同蜉蝣。 如何不达人，视死如视仇！ 岂知身在世，未死犹赘疣。 或有浮慕者，远企神仙俦。 神仙不可期，玉棺来无由。 亦有放佚人，未死营糟邱。 或作终隐计，既老营菟裘。 皆非旷达观，高厚一身囚。 何如谢先生，乘气出九州！ 请谥冥漠君，荷锸随老刘。 牛山鬼兆域，马鬣栽松楸。 阴阳作攒輴，天地为堲周。 近在锅鼎山，豫凶及窆幽。 华屋告生存，蒿里歌劝酬。 岂似杜元凯，生前营首丘！ 西瞻晋宫阙，东奉二陵秋。 同人车三过，腹痛莫泪流！ 千秋万岁后，尔我皆枯髅。 生诔陶渊明，安命素所求。 生祭杜牧之，埋骨宁所忧！ 我来进生刍，一笑先生休！ 严霜白于水，节候已逾秋。 惟有庭下菊，叶老枝仍遒。 或言骨太傲，姿熊少温柔。 岂知鼓泽令，澹荡与同流。 五斗腰不折，古书自校仇。 南山对纸笔，素心谁共抽。 或访五柳宅，巾车本无辀。 清风不觉寒，特为晚节留。 飒飒万木落，菀枯难自由。 君真安淡泊，气味孰能俦。 ① 观察精于诗义，故以《六月》、《采芑》二诗组织成章。 六月颂为宪，采芑歌其犹。 贤哉石元老，既武文亦修。 脍鲤宴逐友，玱鸾靖邦仇。 须知饮御时，已具师千谋。 非以织文旆，耀彼张仲眸。 非以葱珩芾，威彼蛮荆酋。 受祉本严翼，显允征鞗钩。 我尝读二诗，得柄知其由（观察著有《读诗知柄》）。 将军镇边檄，吉甫方叔俦。 偶然值春暮，燕喜飞觥筹。 况有姚魏品，堪卜命服修。 央央旂旐色，艳与花同幽。 催以渊阗鼓，有以霆雷讴。 幕用乌章绘，矢从鱼服抽。 藉此表闲佶，要非耽嬉游。 试观五星阵，计日勤春搜。 既安表轩轾，克壮陈貔貅。 安得十斛酒，载以百两辀。 犒饮遍裨卒，肤公奏皇州。 我行愧永久，竟月寻蛮陬。 负此艳阳节，未酌花前瓯。 归来谒帅府，春尽香仍留。 解颐索匡鼎，大白为重浮。 示我诗一卷，云锦何叠稠。 要我歌一曲，请歌小雅周。 鴥彼戾天隼，云路方悠悠。 朝暾入深树，揽衣亟呼俦。 誓登云峰上，一瞰沧江流。 中道伤故人，灵骨痉山幽。 折麻聊展拜，尚忆平生不。 无生亦无灭，白云去夷犹。 前行登崱屴，十步欲九留。 巍峨三茅宫，苍然居上头。 僶俛陟其巅，快哉豁双眸。 钟山如部娄，万物成蜉蝣。 举觞劝青天，乐死复何求。 读史发长叹，屠沽皆列侯。 丈夫不自奋，抱负沉荒邱。 拔剑往出门，妻孥不敢留。 朝渡流沙水，暮上昆仑头。 管子天下才，列辟知尊周。 富公争一字，终为上国羞。 撚箭仰看天，射落星如钩。 得胜通军号，绿叶插上头。 天寒夜昏黑，长驱过敌楼。 如入无人境，北风鸣飕飕。 进薄焚前署，杀声喊咻咻。 火炮连击之，逃生无处求。 隘巷遇民兵，飞弹红乱投。 颠倒蒺藜内，截屠血涨沟。 鼠窜与鹿奔，星星急散休。 谁提一旅师，逐寇出捕搜。 孽氛立扫净，逆竖敢稽留。 如何再延蔓，猖獗为民忧（施懿琳编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