昔出蜀冈道，黄叶鸣秋蝉。 今来上方寺，绿萼破春烟。 坦步宝带侧，延眺隋城巅。 古刹龙象寂，残碣蛛丝悬。 缅思峨嵋人，文采真神仙。 赠诗日南使，宾佐皆豪贤。 邈然竟终古，漱墨留春泉。 老笔欲飞动，妙态殊便娟。 空堂响人语，怖鸽飞联翩。 后游慨今昔，凭吊当同然（寺有泉名第一）。 驱车绵上聚，怀古绵上田。 授璧事已远，遗迹今虚传。 晋国昔多难，公子实大贤。 五蛇为之辅，一蛇独耆乾。 身隐竟焉文，狐赵羞比肩。 逃荣谊固高，报德理亦然。 徘徊望忌坂，落日无寒烟。 何人贪天功，嗟哉南内年。 人皆有七窍，视听食息焉。 浑沌独无有，所以浑沌全。 倏忽谋报德，试凿应手穿。 七日浑沌死，忧患辄纷然。 慎勿自彫琢，彫琢伤其天。 腊月泽腹解，有客归浩然。 久别获新觌，快于合流泉。 张君本桑者（瓜田自号苧村桑者。），十亩性所便。 画一水一石，心赏旷自延。 饥来驱之出，出必四三年。 破砚力甘旨，守道弥复坚。 昨诏徵山林，巨网布大川。 一试不见收，辄溜汴水船。 高上荆山顶，抱玉日醉眠。 浮生迹显晦，未属苍苍天。 规行希寸进，艰于逆风牵。 生菜杂蚬韭，味压椒盘先。 但饮置馀事，过眼皆云烟。 一物荷恩慈，幸保肤发全。 明年君倘出，挈办青行缠。 盛年缺禄养，顾影空自怜。 种树望结实，不在陌与阡。 任达贵率真，不在幅与边。 君看尚书宅，断手知何年。 倏歘阅人代，乱水当阶穿。 出岫愿为云，在山愿为泉。 感此共叹息，挥杯益连连。 独醒虽自砭（陈自署所居堂曰「独醒」。），破饮复陶然。 紫玉之嫩春之烟，紫玉之软春之绵。 琢为砚材见者爱，何翅向好六寸瑄。 形如一十二三月，光虽未盈体势圆。 青花白叶纵殊质，马肝猪肝相后先。 黑眉黄眼凤咮好，罗纹刷丝龙尾妍。 昔贤所宝讵不贵，差嫌非滑即太坚。 今兹温润欲脱手，鲛人暗泣弹珠蠙。 深池潴水湛湛尔，宽腹蓄墨便便然。 感君撤赠意缱绻，酒经茶录勤注笺。 吁嗟人寿不满百，汝算直欲过彭篯。 巧偷豪敚递藏弆，不见铜雀之瓦五凤砖。 且如吾家右军风字砚，后人犹卖三万钱。 古物岂免有缺蚀，精灵万劫光流传。 汝虽后出必一遇，但恨时无苏老与米颠。 若准子云身后例，知我定复知汝贤。 我今倚汝活口腹，生理祗凭尺寸田。 惜哉遇我汝命薄，漂泊已落江山船。 行当抱汝急归去，掇拾细字终残年。 客星山人闭门幽湖曲，日拥经史子集纷注笺。 欲衍洛闽上嗣邹鲁嫡，譬穷河水必溯昆崙颠。 崔嵬切云之冠陆离佩，引绳施墨行已无纤愆。 不能磨棱剉角徇时俗，底愿摧眉折腰从夤缘。 前年宰府奉命屡见辟，县官学官日日徵车连。 一时水南水北尽应召，长安道上驴背无停鞭。 山人掉头不肯一回顾，每诵两札右手胝流涎⑴。 义严词逊名实究根始，雕虫之技琐屑不敢先。 行年六十萧然一韦布，检点斋头长物惟青毡。 有时饥来无粮冻无裤，豪吟雄啸金石声渊渊。 冠者童子抱经请受业，一一置身沂水春风前。 羲轩巢燧去人已千劫，乃在幽湖方丈之琼筵。 着红骑马所得一饷乐，岂如山人皇古相随肩。 即其所作碑铭传记诵，一句两句万口争流传。 观者口哆舌挢駴且走，残膏剩汁亦足相濡溅。 比闻季秋之月正初度，篱根霜菊艳艳堆清妍。 莫叹眼中有花鬓有雪，苍然心貌洛社之英贤。 清操异行堪为末俗砥，愿颂寿考靡艾齐铿篯。 我滞筠州距隔二千里，惜不听唱孤鹤南飞篇。 诗筒酒盏相期共寒岁，迟我沙畔三板西江船。 ⑴ 古铭有辞孝廉方正及博学鸿词两札为时傅诵。 云何天女感佛说，玉貌耸立秋池莲。 庄严之相不可亵，瞥然一笑舒春妍。 春工不敢吝脂粉，万花霎地吹琼筵。 十指飞出微妙谛，恍忽黄鹂紫燕鸣声联。 诸菩萨暨诸弟子，共生欢喜交忘筌。 维摩长者蹶然起，方便顿觉烦痾蠲。 想像禧也画此时，桫罗树底铜炉烟。 一瓣两瓣未脱手，根株已结下笔先。 霞衣风驭出髣髴，意蕊竞发心花燃。 坐令方丈之室六月暑，衫裾习习春风颠。 弘农黄氏弁以黄绢字，宝如美璧双而圆。 病身愿乞作供养，日日诵经合掌香灯前。 六街三月泥沟穿，旧闻月令非浪传。 子困鞍背只思睡，我驴躄躠尤难鞭。 忆昨急装趁黄雪，不待簖蟹肥双拳。 长安闭门百馀日，已见墙角红桃然。 微名绊人亦何益，赁仆未足偿俸钱。 我饥宁不念老稚，家书再读心烦煎。 黯黯仍为鸡肋恋，坐无负郭二顷田。 不然清明上巳好天气，缺瓜日上南湖船。 待子强起仆径造，保安寺晓槐生烟。 更招厚石暨萚石，为子软脚开新筵。 骚坛便请牛耳执，笑口且作鱼头骈。 但勿马兰燕笋还述乡味美，实恐醉后有人笑我流馋涎。 注：〔录者按〕此诗底本颇有删改，整理者全然无视，仍以未改原诗录入，殊不可解。兹录删改之诗如下：六街三月泥沟穿，我驴躄躠尤难鞭。闭门不出动旬日，已见墙角红桃然。微名绊人复何益，仆赁未足偿俸钱。我饥宁不念老稚，家书再读心烦煎。黯黯仍为鸡肋恋，坐无负郭二顷田。不然清明上巳好天气，缺瓜日上南湖船。待子强起仆径造，保安寺晓槐生烟。更招厚石暨萚石，为子软脚开新筵。骚坛便请牛耳执，笑口且作鱼头骈。但勿马兰燕笋还述乡味美，实恐醉后有人笑我流馋涎。 山南秀诸岭，山北旷平田。 山田本硗瘠，灌溉需山泉。 言寻石门涧，幽磬杂鸣弦。 山农利陂蓄，垒石随陌阡。 水溢始放注，声激碓屋椽。 鸦轧林麓际，亭午生炊烟。 村口堆黄云，刈割亮斯全。 乃复勤率作，一犁原上鞭。 高下渐登顿，曲折频洄沿。 泉声远逾厉，邈与松风连。 樵歌既互答，竹籁复相宣。 道旁古兰若，暂息舆人肩。 山僧安锄耰，不解文字禅。 茗园更活计，饱食以穷年。 稍上磴渐涩，压压峰回旋。 拖筇寺门看，削立弥婵娟。 世尊昔持钵，往资舍卫缘。 如何乞食罢，径覆兹山颠。 回眺东西林，老翠纷苍然。 还乘竹兜去，涧水仍潺潺。 若翁乳巢翁，逮朱（偶圃。）与祝（豫堂。）钱（萚石。）。 暨又曾而五，定交乙巳年。 新诗订南郭，晨夕吟肩联。 忘形共风雨，异姓骨肉然。 聚久散亦忽，各各以事迁。 朱兄歾西江，旅榇鹅湖边。 若翁复客死，魂招自祁连。 朱兄歾无子，身后弥可怜。 若翁虽客死，有子才而贤。 谓不于其身，必于子孙焉。 君死复何望，吾将问之天。 西风吹客帽，负手行篱边。 言寻素心约，看菊还今年。 閒居澹无绪，逍遥趁凉天。 玩物惜晼晚，悲秋增缠绵。 白红烂斜照，予心滋澹然。 一觞可陶写，遑问种秫田。 秋江朔风起，黄鹄相鸣翩。 路长羽翼短，何时至八埏。 河汉声西流，元化日夜迁。 前境已云逝，后境畏君先。 相先亦何恒，羲驭无停鞭。 贤豪并世生，古有不相怜。 安知百世后，吾党谁比肩。 出岫出蘋末，风云同一天。 猎较有时可，随人终不然。 志虽曲操郢，理或说凭燕。 道子有定力，贻我安心禅。 竟日酬酢回，浮念兴如烟。 宁知人海间，方得静者缘。 独醒夜气深，寸心中澄然。 隔壁欧子琴，泠泠石咽泉。 坐我空山中，谁知京国年。 ① 中丞未第时，曾馆于百文敏两江制署，斋前有竹千竿，故绘此图。及是，兼署制府，出此索题。 南国有佳植，托根得山川。 □□□□□，□□□□□。 翠华曾莅处，使相开琼筵。 堂堂节度公，幕府罗英贤。 末座杜黄裳，惨绿方少年。 草檄龙蛟走，醉歌花月偏。 门径开羊求，功名识鸢肩。 他日谁代兴，名位君后先。 节钺果来持，往梦移星躔。 重寻旧游处，惟见绿参天。 览物长松杪，春谷正葱芊。 北望双阙门，硖石何苍然。 寒雨从中来，白云郁钩连。 山鸟排空鸣，四岭下飞泉。 林崖倏开阖，磴嶂窈回旋。 稍稍出孤村，盘盘下苍烟。 霁树远禽归，湿阴小桃妍。 俯仰群化閒，何时不推迁。 真赏存物表，了遇空山前。 镫窗响松涧，此意欲谁传。 门有吴越士，挢首自言贤。 束带迎入座，抗论崇古先。 摽举文句閒，所守何戋戋。 诽鄙程与朱，制行或异旃。 汉唐勤笺疏，用志诚精专。 星月岂不辉，差异白日悬。 世有宋大儒，江海容百川。 道学一旦废，乾坤其毁焉。 寄语幼诵子，伪论乌足传。 乘化日行逝，童稚固已然。 朝徂暮复改，矧此将颓年。 一室旷清暑，桐荫落疏悬。 凉飙倏西起，和鸟鸣阶前。 飞雨遂飘飒，坠叶亦联翩。 适赏在须臾，顾思弥怅焉。 混成故无尾，象帝讵有先。 悟彼空外旨，汎此世閒缘。 夕阳忽西露，倚槛听悽蝉。 我昔身在黄山边，青天无翳朝日鲜。 白云足下横铺绵，弥满万谷为一渊。 乱峰飞来无所缘，荡摇欲定未定然。 高者百丈卑一卷，惊呼众观足未旋。 微风已动云升迁，苍岩露足藏其巅。 山灵变异理幽元，默存在胸逾八年。 叶君好云挥五弦，自言冥会如海壖。 伯牙移情于成连，千载合辙容有焉。 图其髣髴妙不传，我怅前游隔苍烟，题诗寄思清不眠。 夷陵西望巴山连，大江出空如堕悬。 奔流一抹蹙沧海，大别黄鹄横障天。 导江至此一夹束，潆洄衣带高楼前。 忆昔赤乌始筑邑，凭轩雷鼓空江填。 此间开势自明远，钓台樊口谁能贤？ 一朝金雁瘗吴郡，何殊繐帐临漳川？ 高楼千载几兴复，传芭⑴士女徒哀怜。 因山命名义自当，俗说讵可丹青传？ 虞翻地下应大笑，孰逢黄鹤骑飞仙？ 我闻谯郡戴仲若，往往野服从䰻畋。 仙人毋乃即此是？惜哉林壑空苍烟。 农部腹中有武库，瘴乡幕府尝周旋。 深入深穴缚虎子，欲效左手如羊牵。 正当千里纵黄鹄，岂将一渚从栖鸢？ 嗟余年往道亦废，顾思暇豫偷安便。 陪君欲鼓潇湘柁，湖南未到秋云边。 汉口暮见楼雉影，江风晓踏蛟龙涎。 晴空孑孑上反宇，天幕澹澹垂重渊。 无心坐见白云灭，屹立惟有苍山坚。 人间万事不须说，跂足当楼聊醉眠。 按：本集 ⑴ 传芭：古代南方祭祀时，舞者手执香草，相互传递。 唐时开元轻外职，班生内行如登仙。 未几祐甫作员外，乞为别驾心怡然。 朝臣俸薄难自给，方镇入相称罢权。 歙州刺史嫌降晚，护军初入心悁悁。 岂知官制无今古，或清或要难周全。 翰林百篇史不载，循吏一事民能传。 河东天子股肱郡，有诏置吏需名贤。 翰林刘君初入觐，命驾五马驱蒲鞭。 君拜表辞臣母老，请歌华黍归弄田。 为我冷官壮颜色，求者不得君真偏。 枳棘蹩教栖鸾凤，风霜正值飞鹰鹯。 此行强饭莫强酒，从来割锦如割鲜。 官趋官拜皆官耳，尊卑于我无懵焉。 欧公劝人读文案，儒者存心慎勉旃。 君从赤紧报课最，鹏抟依旧升云天。 但笑弘农太守入都日，莫教我辈传观一大钱。 雨气不能尽，散作满园烟。 好风何处来，荷叶为翩翩。 群花浴三日，意态柔且鲜。 幽人倾两耳，竹外鸣新泉。 啁啁一鸟歇，阁阁群蛙连。 暝色起乔木，断虹媚远天。 蜗过有残篆，琴润无和弦。 凭阑意悄然，与鸥相对眠。 碧云欲坠秋满天，黄花不语含素烟。 金箫玉琴横几前，江州司马开华筵。 挫糟冻饮酒材全，红虬脯杂玄兔肩。 吴刚半醉调朱弦，三湘两峡鸣清泉。 汪伦弄管银字圆，如怨如慕愁婵娟。 须臾合奏相接连，箫史请后伯牙先。 孤鸾低语老凤怜，水尺未断冰丝牵。 口所欲转手亦旋，角声不厉羽不偏。 如雁拍水珠流渊，玄云白鹤来翩翩。 主人六十未华颠，宛若世外餐霞仙。 平生妙笔媲龙眠，今夕何夕胜事联，胡不画图海内传。 更有姚君琢砚田，青花紫文开陌阡，能将金石兰亭镌。 枚也一技无有焉，虚此良会心悁悁。 侧闻南齐赐宴年，拍张琴舞琵琶边，别有臣歌封禅篇。 敬请效尤依古贤，含笑独看郇公笺。 佛家有香界，旃檀焚诸天。 我家有香界，幽兰种溪边。 能闻而知之，鼻在耳目先。 先生守砚当守钱，手持片石山溪边。 松风吹衫雨绝天，濯以清露饮以泉。 摩挲不释相爱怜，剧于十五真婵娟。 口称南渡吾宗传，隃麋膏沃生云烟。 非徒启后兼承先，我更一言君冁然。 人生何物堪缠绵，亲如妻子良如田，东西南北难周旋。 惟有囊中石一拳，死前不作离别缘。 舟车水陆行坐眠，随身到处无相捐。 心所沉虑将渠研，口所不言仗彼宣。 我发白矣汝独玄，紫云容貌常华鲜，守之作殉非恩偏。 先生大笑手拍肩，能得我意君其仙。 速付图画徵诗篇，更愿此身如石坚。 藏墨足支三十年，染尽巴东九万笺。 龙湫山高势绝天，一条瀑走兜罗绵。 五丈以上尚是水，十丈以下全为烟。 况复百丈至千丈，水云烟雾难分焉。 初疑天孙工织素，雷梭抛掷银河边。 继疑玉龙耕田倦，九天咳唾唇流涎。 谁知乃是风水相摇荡，波回澜捲冰绡联。 分明合并忽迸散，业已坠下还迁延。 有时软舞工作态，如让如慢如盘旋。 有时日光来照耀，非青非红五色宣。 夜明帘献九公主，诸天花散维摩肩。 玉尘万斛橘叟赌，明珠九曲桑女穿。 到此都难作比拟，让他独占宇宙奇观偏。 更怪人立百步外，忽然满面喷寒泉。 及至逼近龙湫侧，转复发燥神悠然。 直是山灵有意作游戏，教我亦复无处穷真诠。 天台之瀑何狂颠，雁山之瀑何蝉嫣。 石门之瀑何喧阗，龙湫之瀑何静妍。 化工事事无复笔，一瀑布耳形万千。 要知地位孤高依傍少，水亦变化如飞仙。 甘霖不终日，岁星不周天。 江南诸父老，相对心茫然。 或欲嗅靴鼻，或欲拗马鞭。 引领问春归，如何不少延。 我道叟休矣，所见毋乃偏。 从古皋夔佐，俱在尧舜前。 都俞一二语，恩泽周八埏。 八埏尚且周，三江胡缺焉。 但看阴阳调，便知卜相贤。 汝曹宜相贺，抱孙且晏眠。 老姊相依住，将开百岁筵。 老妻亦八十，齐眉在案前。 僮奴各班白，霜雪盈其巅。 人指老人国，我游羲皇天。 更有分寿者，率儿孙乞怜。 要我手摩顶，以为结善缘。 偶然游四方，观者走跰跹。 以为觇一面，胜如遇一仙。 我乃冁然笑，人老竟值钱。 我为张童子，君为昌黎贤。 同出陆公门，起家桂林巅。 鸿爪有陈迹，曜灵无停鞭。 分镳紫薇省，并轨沧江天。 绛帷不可见，华发忽盈颠。 寸心如月皎，万事随风旋。 人老惜新别，花残恋暮烟。 交情或可忘，难忘二十年。 |